她抱着自己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舞厅好大，顶棚的镭射灯球把里面照出五颜六色，陈宝珍经过一个音箱，声音跟打鼓一样，音箱都在跳动。


    里面的人都很时髦，女孩子标配是裙子高跟鞋，男人们喇叭裤的确良衬衫，不少都在灯球下面的舞池里摇摆。


    陈宝珍好一会儿才终于适应了这嘈杂迷幻的氛围。


    她一点点挪动自己四处看着找人，到了吧台地方，里头一个年轻女孩儿活力四射地冲她伸手：“票给我！要什么汽水儿？”


    陈宝珍大声喊：“什么？”


    “你要什么汽水儿？”女孩儿撑着靠近她：“北冰洋？还是要加五角钱买一杯可口可乐？”


    “我要免费的！”


    女孩儿见可口可乐没推销出去也笑嘻嘻，接了陈宝珍的票，从柜台里开了一瓶北冰洋给陈宝珍。


    橘子味道的汽水“滋——”地跳着泡泡，陈宝珍凑近瓶口，就有汽水儿沫崩到脸上。


    她没喝过汽水，陆家有钱但也不喝这玩意，她更不可能去买，陈宝珍瞧着很新奇，轻轻抿了一口，气泡又蹦到嘴里，橘子的甜味充满口腔。


    嗯？陈宝珍被好喝得惊到，不由自主单眼凑过去看了下瓶子里的气泡。


    几个靠着喝汽水的男同志被陈宝珍可爱的表情笑到，凑过去跟她搭讪。


    “第一次来吗？”


    “啊……嗯。”


    “那你也是挺大胆的，居然一个人来。你多大？还在念书？”


    “我已经到上班的年纪了。”


    “看不出来，还以为你是学生仔呢。”另外一个男同志跟着指了下舞池：“去跳舞吗？”


    “我不是来跳舞的。我也不会跳。”


    “哈哈，那你来干嘛，来喝汽水的？”


    “来找人。”


    几个男同志都以为她是来交友，纷纷态度热络，跟陈宝珍聊起来。


    陈宝珍没有聊天的兴致，喝了半瓶汽水就肚子鼓鼓，但为了不浪费还是把汽水全给灌了下去。


    “嗝……我不跟你们说了。”


    陈宝珍放下汽水瓶想在这里转一圈看看，没人她就走，结果音乐声音变得更响，一个控场的男人拿着话筒满场跑，到哪里哪里的男男女女都会跟他一起律动。


    氛围炸裂。


    “……有阿拉丁神灯，有辛巴达航海，神奇的故事，一个人……”


    男人到了陈宝珍这里，陈宝珍叫他眼神一亮，他唱了两句跟陈宝珍招手，示意她来。


    “去吧去吧！这是邀请你跳舞！”


    “我不会啊！”


    “到这里来哪有不会的，尽情享受就是了！”


    捏着话筒的男人围着陈宝珍夸张地摆动身体着继续唱：“阿里，阿里巴巴，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欧！”


    那几个搭讪的男人也都拍着手跟唱欢呼，吧台里的女孩儿在陈宝珍背后推了她一把：“大家都看着你呢！随便跳吧！开心就好！”


    舞池里男男女女也很多，这首歌很受欢迎，不少人追随着唱歌的男人，半推半就，陈宝珍硬着头皮跟到舞池里也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所有人都在蹦跳，甩头、抖肩、旋转、扭胯——


    好怪！


    这迪斯科跟她村里得了癫痫的大爷发病时有什么两样！


    陈宝珍穿着性感，脸蛋在旋转灯球下美得梦幻，人直得跟个木桩子一样。


    但每个人都盯着她，拿话筒的男人对着她唱“粑粑，阿里粑粑，阿里粑粑”，这歌词……


    陈宝珍战术后仰，嫌弃。


    城里人喜好就是独特，她还这么无动于衷才是这里最奇怪的人吧！


    合群是集体的智慧，不就是发病吗？很难？


    “嗝！”陈宝珍打了一声气嗝，拍了下手布鞋一蹬眼神坚毅起来。


    病人有病人的跳法，劳动人民有劳动人民的跳法！


    指天！


    陈宝珍手臂抬高指向灯球。天生我才必有用！


    筛谷子！


    陈宝珍晃腰。农活有我最在行！


    坐拖拉机！


    陈宝珍抖身子。坐车来这把班上！


    擦玻璃！


    陈宝珍挥着双手在胸前摆动。家务全能做漂亮！


    “呜哇！！！”


    “厉害哦！！！”


    陈宝珍虽然没有跳过舞，但人漂亮，身材好，随便扭一扭抖一下都是可爱性感，更何况她舞步独特，大家还没见过呢，看着她眼睛都直了。


    在舞池另外一边的卡座区，陆盛阳没意思地跟朋友打扑克，从家里出来这么几天，刚开始还觉得没人管轻松呢，但现在也就那样。


    “赢了！”坐陆盛阳对面的男人把牌往桌上一扔，笑眯眯。


    陆盛阳手里一把牌呢，他靠在椅子上也把牌一丢：“算了，不玩了。”


    “不玩那玩什么？吃东西去？”有人提议。


    “不吃。馆子里师傅的手艺有的菜还没我哥家保姆做的好。”


    “你说晏洲哥家的保姆？”


    “不然呢。”陆盛阳说完，立刻就又想到陆晏洲家里的另外一个做饭难吃到他都还偷偷摸摸埋起来的那位。


    这几天他都不在家里头，不晓得她怎么样了。


    陆盛阳有点儿想回去了。


    不是回朋友家，是回去陆家，看陈宝珍又给他捡了什么破烂书，哼，他都没好意思说他已经知道陈宝珍送给他的书都是从别人家捡来的了！


    男人站了起来，正要跟朋友说声他回去了，就看到舞池里跳的火热，男男女女好似都看着什么地方。


    舞池中间，灯球之下，一个卷发蓬松身材超绝的女人蹦蹦跶跶，简直就是迪斯科天菜！


    陆盛阳看了两眼发现不对劲，再看两眼，女人朝他这边一甩头，他整个人都麻了。


    “陈宝珍！！！！！？”


    陆盛阳的几个朋友被他一声吼弄得吓一跳。


    “怎么了盛阳？”


    陆盛阳瞪大眼睛再看，然后直接跑到了舞池里。


    陈宝珍感受到跳迪斯科的快乐了！


    嘿！


    就是宣泄！


    有什么不开心不快乐蹦出来就好了！大家一起挥手！摇摆！把所有的烦恼统统都扔掉！


    “陈宝珍！”


    陈宝珍感觉有人在叫自己，她才不想理咧，扭过头继续蹦，结果举起来的手就被人抓住了。


    “陈宝珍，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还、还……”还穿成这样？


    陆盛阳近看陈宝珍更觉得不可思议。


    陈宝珍也看到了陆盛阳，她这才从快乐里抽离出，有点不高兴甩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