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珍不仅不回头，还继续往前走，王石川现在已经不在路边，她就算再走到前面碰到他，也比被陆晏洲这样辱骂来得强！


    陆晏洲发动车子开到陈宝珍身边，摇下那边的车窗：“叫你上车我送你回去，没听到吗？”


    陈宝珍步子迈得很大，根本就不理。


    陆晏洲跟在她旁边慢慢行，板着脸按了两下喇叭。


    “叭——”


    “叭——”


    陈宝珍依旧是自己走自己的，她从这一段树影重重的路里走出去到了又大又宽的大马路，陆晏洲看到公车站的位置，那边灯光明亮，还有一些等车的人在，这才烦躁地踩了油门冲出去，不再管陈宝珍。


    *


    王石川这天之后也没有再来找陈宝珍了，陆晏洲更是一天都没有在陆家出现过。


    陈宝珍觉得很好，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过下去就最好了。


    至于四年之后，爱谁谁，以后的自己她管不住，现在的自己不操这个心。


    不过那个传闻已久的陆盛阳终于要来了。


    他中午的火车抵达京市，陆鑫海找人专门去火车站接他，余婶跟陈宝珍一大清早起床就开始做菜，准备迎接这个陆少爷。


    “那个陆盛阳，好不好相处啊？”陈宝珍在厨房里刨土豆，问起余婶那个新少爷的事，心里有点担心。


    反正她瞧见周主任这几天因为陆盛阳马上要过来，老揪着康康一点儿不对批评他，心情越来越不好。


    可别又遇着了个比陆晏洲还古怪讨嫌的！


    “挺好相处的啊，长得又俊人又大方。刚上大学那会儿他过来住了一个多月，后头回家去把所有不要的东西都送给我了，衣服鞋子还有在这里买的一辆自行车，全给我了，现在我儿子还骑着那自行车上班呢！”


    “自行车都送人？”陈宝珍吞了下口水，咋舌。


    “那点钱对他来说算什么，带回家倒是嫌麻烦。前几年国家改革可以做生意，他家在南边那几个市里开起宾馆，现在有钱得很！而且家里还就他一个儿子，可不随便他花！”


    听着就是个啃老废物。


    也就是生在了好时候，不能把他丢去下乡改造，不然真不清楚一分一毛钱赚得有多么不容易！


    余婶悄摸儿跟陈宝珍说：“只要你别惹他，顺着他来，他就非常好相处，手指缝里漏漏都够你一个月的工资呢！”


    “我肯定不惹他。”


    不光不惹还得躲着他走，像这样的下进人士，陈宝珍还怕他的思想把自己给污染了。


    下进人士陆盛阳一毕业跟狗丢了绳子，直接去了一趟港市，大玩特玩，大买特买，后头他爸知道他还兴致勃勃想去澳城娱乐场看看，赶紧揪着人去京市，叫陆鑫海还有陆晏洲帮忙看他几个月。


    去火车站接陆盛阳的人拉了他六只皮箱，那车差点都没装下，也不晓得陆盛阳一个人是怎么带着六个箱子上了火车。


    很快接人的车就送到了陆家门口。


    周淑兰今天是忐忑又忐忑，陆家俩父子还在单位上班，让她一个人中午先招待陆盛阳，可陆盛阳那混账玩意儿她还真怕出点什么问题应付不过来。


    车一停，周淑兰在客厅里就听到了动静，不过她是大伯母，断然没有去外头迎接小辈的道理，于是在家里等着等着，最后只等到了几只行李箱。


    “盛阳人呢？”周淑兰傻眼。


    提着皮箱进来的人一头的汗：“在火车站就没上车，说让我把这些拉回来，他自个儿就走了！”


    周淑兰扶着肚子，烦恼地闭上眼睛，已经感觉到将来的日子不大好过了。


    没接到人，中午要做的饭菜就不必那么隆重，周淑兰叫余婶跟宝珍暂时不忙了，她自个儿也歇息去。


    北门涮肉店里，铜锅炭火正旺，清汤咕嘟嘟冒着泡儿，雾气之中，一个男人一筷子下了一整盘羊肉。


    他头发烫成微卷，花衬衫领口随便敞开，一条铂金款的男链在胸口晃荡，见有客人朝他看，眼睛轻佻地眨了眨，结果把那边的女客人吓得赶紧又正回脸，根本不敢再看他。


    “服务员。”陆盛阳笑眯着把服务员喊过来。


    等到服务员到了他桌边，男人往那桌女客指了指：“给她们一人送瓶北冰洋。我结账。”


    四瓶北冰洋上了那帮女客人的桌，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正要说她们没有要饮料，服务生跟她们又指了下陆盛阳，四双眼睛再看过去，呲溜呲溜吃着涮肉的陆盛阳百忙之中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当做打招呼。


    女孩子们也不敢说不要，只顾着尴尬埋头交头接耳。


    “完蛋，不会真被二流子盯上了吧？”


    “谁让你老看老看！”


    “我看还不是怕他突然拿把刀出来找我们要钱！”


    “少看点港片啊！”


    “我就问你看到他怕不怕吧？”


    几个女孩子没碰陆盛阳送的北冰洋，涮肉都没吃完就匆匆跑了。


    陆盛阳就着冰饮料倒是悠然自得地吃了十盘肉，热出一身汗这才舒舒坦坦地结账出了店。


    好几年没来京市他早就想这一口铜锅涮肉了，二八酱和芝麻烧饼必须得是北门这家才正宗，下了火车自然要立刻吃到才行，陆盛阳从来不委屈自己。


    吃饱喝足陆盛阳在京市转了转找了车送他回去陆家在的大院。


    “成成成吉思汗……”陆盛阳哼着迪斯科到门岗那儿才正经下来，跟站岗的同志说道：“兄弟，帮我打个内线到陆部长家里吗，我是他亲戚，有介绍信。”


    每天下午的固定点陈宝珍都出去倒垃圾，今天有客人来，垃圾就格外的多，她推了个小车出了陆家，隔壁的保姆翠姐提了包东西出来，瞧见陈宝珍，喜得喊住她。


    “宝珍！你是去扔垃圾吗？”


    “是啊。”


    “那太好了，你帮我带一下吧。我就不走这一趟了。”翠姐也是个热心肠，给陈宝珍介绍了好几个相亲的，虽然都没成就是了。


    “你放过来就行。”


    翠姐小跑出来，把一包报纸放到小车的垃圾上，跟陈宝珍解释：“家里那个小京巴今天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不在外头拉，在家里拉了一地，我还得赶紧回去拖干净，不然家里都得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