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狮子的社交圈真的很干净，干净到几乎没有人。


    “好了。”


    柳昭阳把手机递回去。


    桑寒接过手机，只觉得空气尴尬得紧。


    真奇怪，不都是男生吗？


    “那个，同桌，咱们现在干什么去啊？阿姨说蛋糕在冰箱里，你还没吃吗？你不会是空着肚子来找我的吧？我的天这可不行，要不你现在去吃东西。”桑寒说。


    柳昭阳本来没感觉，听桑寒这么一说，饥饿感陡然就冒了出来。


    柳昭阳：“你可以在我桌子上学习，我去吃蛋糕。”


    “哦哦哦好。”桑寒比了个“ok”，扒拉自己的书包。


    他背对柳昭阳，一直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才松懈下来。


    桑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慌张，他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但没什么是比做不出题更不对的，桑寒拿出柳昭阳给他讲过的试卷，继续理解。


    门外的柳昭阳打开冰箱拿出蛋糕，柳雁鬼魅一样飘到他身后：“昭阳，你……”


    “我不会冲动。”柳昭阳神态自若。


    “哦，行。”柳雁飘走。


    柳昭阳坐在餐厅，手拿小叉子吃蛋糕，左手却在刷手机，更新今日份小狮子日记。


    【寒影：把小狮子带回家了】


    【喵喵喵】：啊啊啊啊啊大大你支棱起来了！


    苗羽飞冲在吃瓜第一线。


    现在知道柳昭阳马甲之后更是肆无忌惮舞到正主面前。


    柳昭阳纡尊降贵回复


    【寒影】：什么都没有，只是借宿


    【喵喵喵】：唉，没用的东西


    从小到大成绩一直出类拔萃，长相又突出的柳昭阳什么时候得到过这种恶评。


    好在他情绪非常稳定。


    【寒影】：拉黑了。


    【喵喵喵】：我错了！！！


    苗羽飞差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不敢再造次。


    柳昭阳吃完蛋糕，丢掉一次性餐盘和叉子，换鞋出门。


    五分钟后拎着一兜子零食回来。


    小狮子会喜欢吃的吧，他下课总是往校内小卖铺跑。


    咚咚咚。


    柳昭阳敲响自己的房门。


    桑寒吓一激灵：“进！”


    而后发觉不对劲。


    “同桌这不是你房间吗？你进来怎么还敲门啊？搞得我和鸠占鹊巢一样。”


    桑寒从椅子上转过来，在看到柳昭阳手上拎着的东西后笑开：“哇，来加餐了呀好同桌。”


    “嗯。”


    柳昭阳取出一罐可乐，放到书桌上：“来聊聊吧。”


    “要……聊什么？”


    桑寒敛下笑容。


    柳昭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打开手机，调出短信页面，推到桑寒面前。


    【同学你好，我是桑寒的父亲。贸然打扰实在不礼貌，还请见谅，只是有些话，我不仅作为一个父亲，也是对这个社会负责，必须要说。】


    【我想请你远离桑寒，他小时候精神上受过刺激，有时候情绪会很不稳定，会产生一定攻击倾向。说来惭愧，之前也是我疏于管理，才会让他年纪轻轻就去警局接受过教育。】


    【你是好孩子，应该明白叔叔在说什么，桑寒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为了同学你的人身安全着想，请和他保持距离，祝学习进步。】


    “桑寒，我想知道，你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柳昭阳郑重其事。


    桑寒低头看短信，一言不发。


    半晌，他猛地抬头，眼眶红着，咬牙切齿：“贱人。”


    柳昭阳：……


    还以为小狮子要哭了，原来眼睛是气红的。


    “嗯，他是贱人，”柳昭阳顺着桑寒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吗？为什么要隐瞒成绩？他到底要做什么？”


    “桑寒，你可以相信我，我用我的成绩发誓，我绝对不会害你，也会为你保密这一切，更不会不相信你。”


    “我不会讨厌你，我站在你这边，桑寒，我只相信我的眼睛，你不是他口中的这种人。”


    柳昭阳今天说的话比过去一个星期都多。


    桑寒怔愣着。


    年级第一用成绩发誓吗，那的确很有说服力。


    “你好讨厌啊，同桌。”


    桑寒吸了下鼻子，把头扭到一边：“尽说这种让人没法做表情管理的话，传出去我这校园男神还怎么当啊。”


    十八岁的少年情绪最是不受控制，桑寒更是早早披上盔甲，却像刺猬一样对柳昭阳翻肚皮。


    他自暴自弃，闭上眼：“那我真的要说了哦。”


    柳昭阳松了口气，却又提起一口气。


    桑寒张张口，又闭上嘴，垂下眼，似乎在组织语言。


    “这事儿吧，要从我父母爱情那会说起了。”


    桑景行是个成绩好的穷学生，被学校里推荐去国外学习，在那里遇上桑寒的母亲娜莎. 戴瑞利。


    娜莎家财力雄厚，于是桑景行凭着一副好皮囊追求娜莎，最终修成正果，带着娜莎回国，在娜莎家的资助下创业，才有了现在的桑宇。


    桑寒一开始长在爱里，可娜莎的身体却越来越差，桑景行也在外找了情人。


    娜莎术后后遗症很大，尚在住院时，桑景行携情人去住院部袒露恋情，娜莎气急攻心引发急症，二人袖手旁观，最终活生生死在病床上。


    还在上初中的桑寒骤然被叫走去参加母亲的葬礼，懵懂着记住情人恶毒的脸和桑景行的虚情假意的悲伤。


    可桑寒毕竟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这有问题，当夜，去厨房摸了一把菜刀站在桑景行床头。


    这一刀没能砍死桑景行，桑寒尚且年幼，被桑景行夺过菜刀制服。


    之后的内容，连桑寒都记不太清了。


    桑景行为桑寒办了休学，对他进行时长一年的精神管控和身体上的打骂，开具精神问题证明，试图洗脑桑寒，就像当初哄骗娜莎与他恋爱一样。


    他扮演深情寡夫，要求桑寒在老戴瑞利面前卖乖为他做证明，并控制桑寒的社交，尤其防范他单独联系上老戴瑞利。


    甚至于桑寒的手机也被安装了监视程序，会直接反馈信息给桑景行，由此桑景行才能轻而易举知道他正在和柳昭阳社交。


    桑景行还需要娜莎家的扶持，一旦戴瑞利家撤资，海外产业链断供，他的桑宇集团会受重创。


    而桑寒一直惦记着母亲的死，浑浑噩噩在洗脑中保持一丝清醒，假装屈从，接受从成绩开始到人格上的羞辱，蛰伏着想办法联系上爷爷老戴瑞利独立出去。


    “他会发现我失控，同桌。”


    桑寒垂着脑袋：“我想上学，我想堂堂正正高考，妈妈没有笨小孩。”


    “你现在的进度到哪了？”柳昭阳抓住关键。


    桑寒知道柳昭阳在说什么：“我联系上爷爷了，但他最近有个项目在忙，还得过段时间。”


    “我没事的同桌，我很快就要解脱了。”


    “你……怎么联系的？”柳昭阳皱眉。


    毕竟桑寒的手机被监管，他一定是通过别的方式绕开了。


    “用正规合理的购买方式套现，桑景行不会发现，买了二手机和黑电话卡，花了很长时间去取信爷爷。”


    “总之我要熬过来了同桌，就是我的名声坏坏的，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跟我外公出国，在哪高考不是考试，我只是想和妈妈证明自己。”


    “你很聪明。”柳昭阳真心夸赞。


    桑寒谦虚摇头，随意摆手：“和你比差多了同桌，你懂很多我不会的知识点，脑子转得也快。”


    “不过上帝总会为我的天赋加点加在别的地方，比如我运动神经挺好的，长得也好看，尤其是不像桑景行。”


    “嗨呀给我说渴了都。”


    桑寒轻咳一声，觉得这样交心交底的话让他很不自在，手头总想做点什么。


    噗。


    可乐易拉罐被打开，闷在里头的二氧化碳气体携带泡沫溅出。


    桑寒拿起来猛灌自己一口。


    他下结论：“同桌，我真的不是有意想骗你。”


    柳昭阳点头：“我知道了。”


    他起身走到桑寒身边，在桌子上抽出几本笔记，意有所指：“给你做的，比较基础，但你可能用不上了。”


    “用得上用得上！”


    桑寒忙不送抢过那四本笔记，揣到书包里捂好：“给我了就是我的，有没有用我说了算！”


    桑寒彻底放松下来，金灿灿笑着：“能认识你真好，同桌，你不怕我还相信我，你是第一个听我说这些的人。”


    “所以我真的很抱歉，但这些都怪桑景行，都是他影响我们兄弟情深，我道过三次歉了你可千万不能生气了，真生气了就和我一起扎桑景行的小人，诅咒他出门被香蕉皮滑倒被鸟屎砸脑袋车被三轮剐蹭轮胎扎钉子！”


    一长串话炮弹一样滚出来，炸得柳昭阳脑瓜子嗡鸣。


    柳昭阳：“好，我和你一起扎小人。”


    他认真注视桑寒的脸：“有考虑过改变你的风评吗？”


    “考虑过啊，可是他们都不信，唉我和你说不知道是谁上表白墙打听了我一嘴，评论区骂得可难听了，三人成虎的事情咱们两张嘴可不好使。”桑寒深表遗憾。


    “他们并不了解你，要从接触班级同学开始吗？试着加入集体活动吧，桑寒。”


    柳昭阳终于忍不住，上手扒拉桑寒的头发：“刘老师和我说，你是个好孩子，让我多照顾你。”


    桑寒不可置信睁大眼睛：“真的吗？真的是真的吗？他真这么说我？”


    “啊啊啊我就知道我没白疼老刘！唉不过你盯着一张面瘫脸让我去参与集体生活我总感觉好违和同桌，要不你也多笑笑吧，别白瞎了这张脸。”


    “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也喜欢你，”柳昭阳跳过针对自己的话题，“试试看吧，桑寒。”


    “好！”桑寒笑，“我真是太喜欢你了同桌！”


    “唉你说你这小嘴咋这么甜，尽往我心坎里头说话。”


    桑寒的语文好，因为娜莎喜欢中华文化；桑寒的英语简要回答，因为算半个母语。


    这两门分数突出并不会引起桑景行注意，毕竟只是小蚂蚁的反抗，如何比得上他巨人的一脚。


    桑寒说他喜欢他。


    柳昭阳的心漏跳一拍，又冷静下来，而后连冷汗都快要冒出来。


    一句话忽然杀出他的脑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小狮子说……他要出国，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