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乙眼中满是茫然，脑子可能已经宕机了。


    他说：“师父收徒终于要靠绑架了吗？”


    甲颇感无语，急忙去捂不省心师弟的嘴：“你会不会说话？”


    魔都会馆规模很大，人员之多，日常需要运作的传送门足足有八扇，集中在大厦80层的宽敞大厅里，呈环形分布。


    再加上刚结束了一个重大任务，传送门大厅里可聚集了不少人类和妖精，全都目睹了池长老“绑架”年轻妖精的一幕。


    甲的听力很灵敏，已经能听见旁边有不少新鲜的谣言开始诞生了啊！


    你们是有多闲，不回去赶任务报告，搁这八卦长老呢——


    此时最不需要的，就是乙脱口而出的话，给这些人捏造谣言提供素材了。


    甲觉得，师父的做法肯定事出有因。


    这绝对不是绑架，他相信师父！


    于是甲一手捂住乙的嘴，一手裹挟着他往传送门跌跌撞撞地走去，只恨为什么离传送门还有好几步路。


    不少妖精认得甲和乙。


    既然师父进了传送门消失不见，这下还想八卦的，就全盯着还没跑的徒弟了。


    这不，有几个和他们关系不错的已经摩拳擦掌地围过来，准备好好“打听打听”了。


    甲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恨不得一头栽进传送门，迅速消失不见。


    可就在他们两个离传送门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却被人喊住了。


    甲想当没听见，但没法子，因为对方是……


    西木子笑眯眯的，但只会让人觉得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甲、乙，过来一下——池长老落了个东西，你们帮忙带回去吧。”


    甲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


    以前师父偶尔遗落了东西，西木子长老懒得多动弹，都是下一次当面交还，今天何必……


    “好的。”乙却不疑有他，快走几步过去，准备从西木子手中接过东西，“……咦？”


    他后知后觉地也发现了不对劲，西木子手上拿的是一个款式平平无奇的书包，但肯定不是师父的东西——


    因为书包上面挂了不少毛绒挂件，有金鱼、兔子、绵羊、小熊、小猫……


    都是成双成对、黑白二色的。


    毛绒绒的小动物十分可爱，让乙都想上手摸摸了。


    但这这这……这不对吧？！


    “师父……落了这个书包？”乙呆呆地问。


    “对啊～”西木子微微一笑，打开折扇遮住了脸，“池长老‘带走’小姑娘的时候走得太快了，都没注意到她的书包‘掉’在地上了。”


    您故意来这一出的吧——


    这怎么越听越像警匪片里的典型场面：绑匪成功带走了人质，却不小心遗落了关键证物。


    甲悲愤地想，听见周围的议论安静了一瞬后变得更加嘈杂，心理防线被击溃了不少。


    难、难道真……真是绑架？


    乙显然和他一个想法，只是他说出口了：“还真是绑架啊？”


    “乙——”甲连忙过去堵住师弟的嘴，但他自己也有点口不择言，“乙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这话一出，他只想扇自己两巴掌：甲啊甲，怎么连你都不相信师父的人品了呢？


    可西木子长老描述的场面……


    甲的内心剧烈动摇着。


    ……退、退一万步讲，他们身为徒弟，怎么也得维护一下师父岌岌可危的名声。


    但甲的脑袋此时完全乱成了一团浆糊，什么辩解的话语都想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一样，听见自己对西木子答了一句“好的”，就拿过了书包，和乙一起落荒而逃，溜进了传送门。


    把越发“精彩”的流言全都留在了身后。


    26.


    鹿野双手插兜，悠哉地跟在西木子身后走进了传送门大厅，恰好目睹了他使坏心眼的一幕。


    池年的两个徒弟慌慌张张跑进传送门，她慢悠悠地走到西木子身旁：“您……故意的？”


    “你猜？”


    西木子挂在脸上的笑容照样令人捉摸不透，鹿野看得十分不爽：“啧！”


    见状，西木子合上扇子，转身远离大厅另一头熙熙攘攘的八卦人士，提议道：“这里人多眼杂，不如我们边走边聊？”


    鹿野还是没能战胜自己的好奇心，继续跟了过去。


    他们乘坐了一部专用电梯，前往了不对一级执行者以下开放的楼层。


    魔都中心大厦的顶端高耸入云，他们所处的这一层就是。


    就在鹿野暗地揣摩西木子的心思，觉得他还是会遮遮掩掩的时候，西木子单刀直入了。


    他一开口，就是一个王炸，让鹿野大吃一惊。


    “陆素叶是人类哦～”他说。


    “什么？！这不可能！”鹿野的第一反应就是质疑，如果陆素叶伪装了自己的灵，她的“追毫”绝不可能漏掉蛛丝马迹。


    陆素叶治疗的全程，她都用“追毫”盯着，根本没发现任何破绽。


    除非……


    “……陆素叶没有伪装，她的灵就是那样的。”鹿野脑子转的很快，“——她要成仙了。”


    “没错。”西木子点了点头，“我有一个猜测：陆素叶的能力让她对生灵的理解远超他人，也就更容易打开灵质空间。


    “但打开灵质空间是成仙的门槛，却不代表实力会更强。”


    鹿野想到漫展上陆素叶差点被杀的一幕，又想到手无搏狗之力的大爽，默默地点头同意。


    西木子还和鹿野简单说明了她还不知道的前因后果。


    当说到池年把小松鼠给吓到改口说自己是妖精时，鹿野终于忍不住弯了下嘴角，下一秒又恢复原样，快到西木子几乎没注意到。


    但她的心情也就好了这一下，随着西木子解释，迅速急转而下。


    西木子用扇子敲着自己的手心，慢条斯理地说：“一个能力近似治愈系的人类，还没有自保能力。她要是留在会馆外面，结局会很不妙哦。


    “但你也知道，会馆要是能抽出人手，今天的任务也不会让年来负责了。”


    池年讨厌人类，让他到大城市执行保护人类的任务，其实对两边都很危险。


    “而陆素叶的能力对现在的会馆来说，太有用了。有她在，我们能少很多麻烦。”西木子还是狐狸一样笑眯眯的样子，可鹿野心里有点发毛，“总馆长已经同意了，让池年把她留在身边，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选择。”


    鹿野深吸一口气，问道：“池长老还不知道陆素叶是人类吧？”


    “对，他不知道，现在也不能知道。”西木子点头，“我会亲自编写陆素叶的档案并封存，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鹿野闭上眼睛，双臂环胸，手指在胳膊上点了几下，又睁开眼睛，连珠炮似地发问。


    “为什么告诉我？”


    “以你的智慧，不依靠‘追毫’，迟早也能发现。你是总馆感知组的组长，不如现在就告诉你。”


    “为什么要瞒着池长老？”


    “他……池长老对人类的态度已经不合时宜了。陆素叶是个好孩子，和她相处一段时间，说不定能改变池年的观点。”


    “哈？你也知道池长老其实心很细的，他马上就会……你刚刚‘故意’的？”


    “对，在陆素叶融入他身边之前，我先给他找一点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鹿野哑口无言了。


    找“一点”事情做？


    要是池年知道刚刚传送门前发生的事情后，不来找你大打一架，她就搬回去和师父住！


    ……一起吃饭还是算了，现在应该能无人机送外卖进山里。


    西木子为了掩饰陆素叶的身份，自愿做到这种程度上了，鹿野无言以对。


    但怎么总感觉他的主要目的，还是想看池年的乐子呢……


    鹿野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西木子。


    是该“夸”他为了会馆愿意无私牺牲呢，还是狠狠吐槽他为了看池年乐子连自己都给套进去了。


    但他的下一句话，很难不让鹿野心里冒火。


    “既能将陆素叶带进会馆，又能改善池年对人类的态度。一石二鸟，很不错吧？”


    鹿野皱起了眉，还是问到了此时更在意的问题。


    “那陆素叶自己的想法呢？”她问。


    “她……”


    没等西木子回答，鹿野打断了他，面色不善：“她什么都不知道，糊里糊涂就被你带进了会馆，要是有什么万一呢？”


    西木子收敛了笑容，冷静地回答：“她的安全已经得到了保障。”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安全’！”鹿野气急了，反驳道，“要是有一天，她的身份暴露了呢？就算她那时已经融入了会馆，你让她如何在妖精中间自处？”


    西木子沉默了，没有辩驳的意思，但也没有改正的打算。


    “西木子。”鹿野这一次没用尊称，警告他：“就算是为了正确的目的，你这样满心算计、欺骗他人，早晚有一天，自己也会折进去的！”


    西木子打开折扇，遮住表情：“那我只好加倍小心，千万不能上当受骗～”


    “啧……”


    鹿野没什么好说的了，扭头就走。


    西木子朝她的背影挥了挥手。


    他将脸藏在扇子后面，还是一幅运筹帷幄的样子，准备去审问今天抓到的犯人。


    但西木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个谎言蒙住了双眼，又因为亲手编织的假象，而错失了识破谎言的机会。


    而在未来揭晓真相之时，他将会追悔莫及。


    27.


    素叶挣扎了几次没有结果，无奈放弃了，转而调整姿势，让自己没那么难受。


    池年的肩膀太结实，硌到她的肚子了。


    糟糕，颠上颠下的，有点想吐——


    素叶用手捂住嘴，一下子没了声音。


    池年听上面突然没了动静，赶忙把她人给放下了，这才让面色铁青的素叶好了点。


    “……这绝对是绑架。”她嘟囔着，而再次听见她小声嘀咕（只是这次不是好话）的池年面色讪讪，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


    他们这时已经到了地方。


    “这里就是榕城会馆？”素叶缓了一会，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魔都，跑到了隔了一个省的虎纠市。


    她在听到“榕城会馆”这个名字后，就大概知道是哪儿了。


    榕城是福兰省虎纠市的别称，而榕城会馆则位于这座城市的知名景点——烟台山。


    考上地理学专业的素叶，立刻从脑子里翻出来这座小山的知识点。


    烟台山地处虎纠古城中轴线的末端，北临闽江，海拔不高，属于丘陵地貌。


    有很多近现代建筑，曾经还是军事要塞。


    ……素叶知道烟台山是分会馆的所在地后，感觉自己明白了为什么烟台市到了现代变成景区之后，还有一块地方圈起来不让人进。


    原来那里是榕城会馆的结界。


    她仰头看天，察觉到了自己正处于结界的内部。


    “榕城会馆只有这一处传送门，没有专门的管理者，全靠通行令牌出入。”池年一边介绍他管理的分会馆，一边迈开步子往右边的小路走去，“……从左边那条小路走，就能到山脚下的商业步行街。我是不常去，但年轻妖精特别喜欢到那里逛。”


    提及“商业步行街”时，池年面露嫌弃，但没多说什么。


    他往前走了几步，就察觉到陆素叶没有跟上来，回过头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素叶站在原地没动，表情十分纠结。


    “我……我觉得两千块够了，几个月就能交上学费，工作量不大，又不会耽搁我念书。”


    池年听完，猛的一拍额头。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骗的妖精？


    噢，对，她年龄还太小，阅历不够。


    “……要是西木子让你每天都‘加班’呢？五百块一次对他来说，只是小钱。你也没和他谈好，自己能不能拒绝。”池年说着，就翻了个白眼，决定下一次见面一定要让西木子好看。


    “但他说会把时间错开……”


    “人类的学校深更半夜总不上课吧？”池年干巴巴地说，“况且你都不知道西木子会让你签什么样的契约：有些契约签了，你就跑不掉了。”


    “欸？”素叶呆住，“欸——”


    原来这样的吗？！


    西木子长老的套路好深！


    28.


    “到了。”池年在石砖铺砌的小巷尽头停下，站在小院门口，“我和我的四个徒弟都住在这里。”


    院墙是红砖砌的，双开的木门上挂着一个旧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池门”二字。


    池年见素叶好奇地盯着那块牌子瞧，就解释道：“那是我二徒弟很小的时候做的，都还不会走路，就能刻字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骄傲，听起来也不是头一回向其他人炫耀徒弟的佳作了。


    随后，池年又颇为不解地说：“但他最近几年一直闹着想把这块牌子丢掉，我都捡回来了好几次了。”


    这太有既视感了，素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还在家的时候，姐姐也是不分样子好坏，把她所有的手工作品都保存在一个展示架上，逢人就问：“你知道我妹妹今天做了什么吗？！”


    小时候还好，但到了现在……


    想到这里，素叶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忍不住委婉地劝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把这块牌子收好，再让他重新做一块？”


    没曾想，池年很干脆地否决了：“完全没有。”


    说完，他就把这块牌子翻了过来，展示它的背面。


    那上面有四对不同的爪印，尺寸都小小的，随着时间的流逝，颜色有些淡了。


    池年注视着木牌背面，不知不觉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他的眉头松开了，也没了平常的暴躁。


    素叶对这位长老的畏惧，突然间没了一大半。


    风之集市重置版太好玩了……（擦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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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榕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