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商务车平稳地行驶在车流里。后排的空间很宽敞，却透着股无形的压迫感。


    齐沛珉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即将没入地平线的最后一丝余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缝线。刚才在苹果庄园门口，他被霍宜洲一句“要谈工作”拦了下来，只得在岑亦津不悦的目光中坐上了霍宜洲的车。


    可这近二十分钟里，霍宜洲一言未发，车里始终维持着诡异的沉默。


    齐沛珉想了想，不跟霍宜洲打声招呼就跑来参加综艺，还是有点理亏的，便认命地开始找起了话题：


    要不，和霍宜洲聊聊市场调研的事情？可周五已经和霍宜洲update了进度：调研问卷基本设计好了，即将向星穹科技构建的消费者库投放。


    于是，踌躇片刻后，齐沛珉还是将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


    “宜洲总，关于市场调研的事情……去戏剧学院做访谈的那天，我看到程栩和月影智能的杜喆坐在同一辆车上，聊得很投机。程栩她……会不会和月影有什么关系？万一她把我们的调研计划和数据泄露了……”


    “程栩已经和我讲过了。”霍宜洲淡淡地开口，打断了齐沛珉的话，“杜喆主动接触她，想搞策反。我让她将计就计，卖点假情报迷惑月影；再顺手牵羊套取一些月影的消息，比如接下来的产品布局、想从星穹挖走的技术骨干。”


    齐沛珉惊讶地看向霍宜洲：“那你就不担心，程栩真的叛变到月影的阵营吗？”


    “放心，她不会的。” 霍宜洲的语气笃定，却没再多解释。


    “为什么？”


    霍宜洲仍然没打算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齐沛珉的肩膀，温和的动作却隐隐透着些疏离感。


    ……又是这样，又是这副讳莫如深的态度。齐沛珉心头泛起一股莫名的委屈。他愈发相信了钱鸣的话：霍宜洲其实并不认可自己的工作能力，而只是觉得自己的人际关系还有点利用价值。


    是啊，自己毕竟还顶着个月影智能“间/谍”的身份，哪敢奢望被霍宜洲视作“自己人”的资格呢？齐沛珉默默想着，扭头看向窗外。


    霍宜洲见齐沛珉闷闷不乐，愣了片刻，随即伸出手，用指节轻刮一下他的脸颊：“生气了？我不是想故意瞒着你，只是程栩的情况比较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他看到齐沛珉不动声色地坐远了一点、就差把“不许碰我”四个大字写在脸上，无奈地笑了笑：“月影智能的大老板，与程栩亲人的离世脱不开干系。所以，程栩是不会帮月影的。”


    听着霍宜洲的坦诚，齐沛珉心情好转了些许，但也感到一阵后怕：


    幸好，自己对钱鸣软磨硬泡，总算借他之口确认了，杜喆没跟程栩提起自己是月影的暗线；又让钱鸣对杜喆三令五申，决不能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任何人。否则，自己就无法继续扮演星穹科技的“忠臣”了。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得寸进尺地追问道：“月影的人不知道这层恩怨吗？”


    “当然不。”霍宜洲的语气带着点嘲讽，“月影干过的龌龊事太多了，哪会记得一个小小的程序员。”


    齐沛珉“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低垂着眼、神色恹恹的模样，落在霍宜洲眼里就像一只耷拉着耳朵和尾巴的小狗。霍宜洲压下抬手揉一揉齐沛珉脑袋的冲动，问道：“怎么了，今天玩得不开心吗？”


    一整日的殚精竭虑让齐沛珉深感疲惫。他吸了下鼻子，自暴自弃地开口：“钱鸣上午给我打电话，说你准备把我负责的‘动态内容生成引擎’项目交给别人，还说……你跟董事会提了我认识岑亦津的事。”


    与其憋在心里，不如直接问个清楚。他不愿再胡思乱想、反复猜测——毕竟到最后，难受的只会是自己。


    霍宜洲眼神一沉：“我没说过要把项目给别人。只是，现阶段这个项目并非第一优先级。我是想让你先把精力放在需求调研和‘AI演技训练服务’上，之后再继续优化‘动态内容生成引擎’。”


    他顿了顿，语气认真：


    “至于你跟岑亦津相识已久的事情，是钱鸣私下跟董事会透露的，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钱鸣故意夸大你和岑亦津的关系，说你‘动动嘴皮子就能轻松拿下朝维集团的合作’。”


    “钱鸣打得一手好算盘：他只在名义上是你的直属领导，你一向都是直接跟我汇报工作的。要是合作谈不下来，董事会只会把账都算在我的头上，觉得我连‘关系户’都用不好。”


    齐沛珉听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钱鸣已经“丧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更没料到霍宜洲与钱鸣的“不和”已经搬上台面了。“那要是……我真的谈成了呢？”


    “董事们会觉得是理所当然，毕竟钱鸣已经拉高了他们的预期。”


    “……”齐沛珉哽住了，被气到无话可说。钱鸣可真能给自己惹事儿啊！


    霍宜洲忽然伸手，轻轻捏住齐沛珉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放心，我不会把你卖给岑亦津的。”


    他看着齐沛珉微怔的样子，眼底多了几分温柔，拇指摩挲着齐沛珉的唇角。“而且，岑亦津也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如果我们能拿出好的产品，他自然就会愿意跟我们合作了。”


    “……嗯。”齐沛珉有些拘谨地移开视线，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


    ……


    周一，齐沛珉顶着两个黑眼圈心不在焉地走进办公室，连桌上那一大堆同事投喂的零食都不能让他提起半点精神——


    方才在电梯里，同部门的袁薇薇提醒齐沛珉：“珉哥，产品开发管理平台的项目，隐明公司又来催我们发用户数据，说再拖下去就要影响交付时间了。”


    齐沛珉太阳穴突突直跳，想到系统的“ooc警告”，只得硬着头皮阻止袁薇薇：“薇薇，等一下，先别发给他们。”


    按照原书剧情，齐沛珉本该故意拖着不给资料，等项目延期了再把锅扣在姜堇渔头上，说对方“配合度低、态度恶劣，多次沟通无效”，使姜堇渔对他的恨意又加重几分。


    齐沛珉坐在椅子上，疯狂地在脑海中检索着道具库，发现了一个名为“你不妨把话讲得更明白一些”的产品：


    “职场中遇到讲话模棱两可的领导？探险或破案时遇到谜语人？此产品帮你轻松探究对方实际需求与话中本意，堪称低配版读心术！”


    “就这个吧。”齐沛珉暗想，这个道具与其说是读心术的“下位替代”，倒不如说是把快穿者们对读心术的需求具体化了。


    这也是他们为快穿世界开发产品时，必须注意的一点：需求一定要充分明确、足够具体，能落实到对应的细分场景上。


    现实世界中的产品，不管开发成什么鬼样子，多少也能卖出去一些，碰碰运气没准儿还能打造出一个爆品；


    而专供快穿世界的产品却截然不同——像“读心术”这样语焉不详、过于宽泛的道具，是根本就不能成功开发的。即使通过卡到系统bug而侥幸上线，快穿者也无法正常使用。


    齐沛珉调出“你不妨把话讲得更明白一些”，偷偷瞄准袁薇薇。启动道具后，他径直走向袁薇薇的工位，大着舌头开口：


    “薇薇啊，那个，嗯，就是……诶，就是那个，啊，那个！那个，你把那个东西，就是……额……那个，要那个什么一下。啊，我讲清楚了吧？”


    话未讲完，齐沛珉感觉身上的卫衣似乎都快变成POLO衫了；裤子顶部好像要长出一条皮带，而且是上面挂着一串钥匙的那种。


    他牢牢盯着袁薇薇桌上那排五颜六色、造型各异的小黄鸭，丝毫不敢看对方的表情。


    袁薇薇先是一阵诧异，但很快就get了齐沛珉的意思：“珉哥，你是说把数据资料发给隐明吗？我马上整理好发过去。”


    齐沛珉点点头，在部门成员们的瞠目结舌中转身走回自己的工位，脸快红到爆炸了：


    他才知道，“你不妨把话讲得更明白一些”为了帮助听者更好地理解，会自动将说话人的音量调大。而这也就意味着，整个部门都将他刚刚的“阿巴阿巴”听得一清二楚。


    刚踏出几步，齐沛珉就听到身后传来孙常的窃窃私语：“珉哥这是咋了，周末参加综艺受刺激了？”


    他猛地停住，三步并作两步蹿到孙常面前，撑住桌子，怀疑地看着对方：“孙常，我上综艺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孙常看着近在咫尺的秀丽面容，目光不自觉地飘到齐沛珉的嘴唇。回过神来，他咽了下口水，颤颤巍巍地指了下办公室门口：


    “《田野与花》节目组寄给你的苹果，今早刚到的。”


    “……”齐沛珉看着那几箱摞得整整齐齐的苹果，无语地扶额：T市的苹果果然是滞销了对吧！他连忙招呼部门同事们把苹果分掉。


    解决了姜堇渔那头的剧情，听着部门里“咔吱咔吱”的咬苹果声和说笑声，齐沛珉略微松了一口气。他打开“AI演技训练服务”的合作企业资料，开始认真研究。


    “AI演技训练服务”项目，星穹准备找大模型技术水平领先的企业联合开发，初步筛选出了三家，约在这周进行首次洽谈。


    齐沛珉仔细看了三家公司的过往案例，发现其中的映辉科技曾做过文化产业的AI辅助项目，跟星穹的需求最匹配。


    “小夏，映辉科技派来沟通的负责人是谁？”齐沛珉叫住路过的小夏，准备提前了解一下对方公司负责人的背景，这样可以聊得更顺畅些。


    小夏掏出手机，将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发给齐沛珉，嬉皮笑脸地开口：


    “是黎夏阳，映辉的技术骨干。之前参加行业展会时，我见过他一次。他和珉哥一样，都是又年轻又帅，嘿嘿。”


    黎夏阳？！


    这三个字像惊雷一样炸响在齐沛珉耳边，他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黎夏阳，正是《阴湿病娇治愈攻略》中的主角受，姜堇渔的官配！黎夏阳的性格十分阳光开朗，与姜堇渔形成了鲜明对比。


    原书中，“齐沛珉”不仅多次刁难姜堇渔，更是连黎夏阳也没放过：他不断挑拨姜堇渔与黎夏阳的关系，甚至还在一场商业晚宴上对黎夏阳动手动脚，让姜堇渔撞个正着，差点被对方打进医院。


    “珉哥，你和黎夏阳以前认识吗？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小夏担忧的声音将齐沛珉拉出了回忆。他深吸一口气，胳膊肘抵着桌子，用手捂住脸：“没事……就是听说黎夏阳是个超级大E人，我怕和他相处不来。”


    就在齐沛珉被接踵而至的剧情打得措手不及之际，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了。他拿起手机，看到弹出的两条微信消息提示，眼前一黑：


    【姜堇渔】：数据已收到，感谢配合，辛苦了。


    【姜堇渔】：这周末有时间吗？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


    新角色要出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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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老谜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