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作品:《向君枕剑叩太平

    除夕夜,郎中被连夜叫进王府,动静已经被极力压低,但仍然突兀。


    其实薛令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心情郁结,喝了不少的酒,医师来后,已经开了醒酒的药熬了服下。


    沈陌跟在众人后面靠近薛令的住处,人已经回来了,正在里面躺着,一群人堵在门口,什么也看不见。


    他找到陈管事,陈管事也正在忙,匆匆与他说了两句。


    ——大概是今晚宫宴,薛令进宫,谁知宴会上与人起了争执,一怒之下,有人被拖下去打了板子。


    沈陌问:“他打谁了?打死了么?”


    若也是朝廷命官,便不好办,但要是其他人,还可以周旋周旋……不过,谁胆子那么大啊,敢和薛令争执?!


    陈管事叹气:“没死,一个太监而已。”


    太监,那还好。


    ……但是为什么要打太监。


    沈陌再问事情的经过。


    陈管事说:“还不是因为席上顺王世子乱说话,非提起陛下岁数渐长,要殿下还政于朝。顺王拉他下去揍了一顿,本打算止住话头,谁知陛下……”


    说到这里时,他觉得有些难以整理措辞,于是省略部分:“……总之,就是陛下想仗着人多,问王爷要权,王爷当然不依,又懒得和那些人计较。不再提,这事也就过去了,但不知怎么的就吵了起来,一吵,陛下怒火中烧,口无遮拦,王爷就怒了,把陛下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拖下去打板子,以儆效尤。”


    皇帝不能打,但太监可以。陈管事说小太监是小皇帝身边老内侍的干儿子,上下都是一条心的,平时便总跟着干爹谗言进谏,如今给他一顿揍,也是有意要敲打敲打皇帝身边的人,平日说话注意分寸。


    几句之间,双方关系的尖锐复杂被勾勒出来。


    沈陌听完,若有所思,在一边站着,直到大部分人都走后,才重新来到门口,朝里看去。


    陈管事忙了半天,也是累的不行,见他还站在那里,拍了一下:“怎么了?”


    沈陌慢慢收回目光,喃喃:“吵架就吵架,怎么还喝成这样。”


    “原来你是想这个。”陈管事“嗐”了一声,看了看左右,小声:“还不是因为吵架的时候提到了那个人。你知道么?前丞相做过陛下的太傅,人一直怪咱们王爷逼死了他呢。”


    他说这话时眼神略有轻蔑,一看便知,事情并不简单。


    沈陌想起来了。


    或许因为重生本非世上常见之事,有时候,沈陌自己也糊涂起来——其实一开始,他便不该觉得薛令会与小皇帝好好相处,这叔侄二人一向不对付,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只是,沈陌记得小皇帝性格温吞怯懦。


    难道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人都变了?


    沈陌想着,没发现陈管事已经离开。他一人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冷风吹来将他惊醒,魂魄才飘忽着回归。


    此时,四下除了他,便只剩下两个正在忙碌的侍从,沈陌左右看看,迈着步子悄悄溜进屋,转过屏风,来到床前。


    床上,薛令皱着眉,睡得也并不安稳,刚服了药,他脸色还是略有苍白,那张英俊的脸灰暗两分。


    沈陌放缓了呼吸,靠近,停下,伸出手去,指尖碰到了薛令的眉心,皱起的沟壑都被揉平。


    就像以前一样——成帝驾崩,肃帝继位,薛令尚且年幼便搬出宫来住,一个人害怕,就时常找到自己,待到深夜也不肯离去。


    那时候,母亲还在,沈陌和母亲住在一块,心软,他不走,也不忍心赶走,没多的地方给薛令睡,两个人就只能睡一张床。


    小薛令睡觉时便是如此,爱皱眉,睡不安稳,总是做噩梦。


    “呼。”


    沈陌吐了一口气,收回手,准备离开。


    如今薛令长大了,不再需要自己。


    他也得有些自知之明。


    ——可是刚刚转身,手腕就被抓住。


    “!”沈陌差点摔倒,还是反应及时,抓住了一边的木杆才站稳。


    一瞬间里,他以为薛令醒了、发现自己了,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脑袋里解释的话语都已想好。可是定睛一看,薛令的眼睛仍然紧闭,只是眉头皱着,又变成原来的样子。


    吓他一跳。


    沈陌抠薛令的手,没抠动,狐疑极了,又去看薛令的脸,怀疑他是不是没睡着,捉弄自己。


    可是无论怎么盯盯多久,这人都没反应。


    ……是真的睡着了。


    睡着了怎么力气还这么大。


    沈陌小声嘀咕,试了半天,都没办法摆脱,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在这里坐会儿,等待薛令放松了再将自己放开。


    谁知这一等,就等睡着了。


    半夜风将窗户吹开,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薛令从前尘旧梦中惊醒,第一眼看见窗外大雪纷飞,月若河水。


    第二眼,看见伏在床边已经睡着的沈陌,他勾了一件自己脱在一边的披风,盖在身上,长发如墨,脸色苍白如纸,薄得像月光,像下一瞬便会消失。


    而自己的手里,握着他的手腕。


    薛令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冷风吹在身上的感觉分外真实,激烈的心跳不可忽视,头还在疼,那是喝醉了的缘故……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些不是假的,都是真的。


    酒宴上的愤怒与烦躁都在这瞬间消退。


    沈陌守着他,一直未曾离开,哪怕身体不好、哪怕随便叫一声侍从便会进来帮他,也不舍得做些什么。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脑袋里混沌一片。


    最终,薛令放开了沈陌的腕,起身将人抱到了自己的床上,起身时二人长发交融在一处,不分彼此,醉意不曾消散,又叫他看痴了。


    薛令单手撑在床侧,小心地压低了身子,靠近他。


    只差一点,就能触碰到那张平素最淡然的唇。


    可薛令却在将近时偏移了一下,落在他颈窝里,轻轻嗅着。


    热的、暖的、实的。


    发乎情,止乎礼,其余更多,不敢再想。


    他在床边坐了一晚。


    -


    翌日,沈陌在薛令的床上醒来,迷迷瞪瞪分不清东南西北。


    意识到自己在哪之后,他差点跳起来,胡乱往身上摸了摸,确定没发生什么后,才勉强松了口气。


    昨夜被吹开的窗户已经关上,屋子的角落里都放了新的炭火,暖和极了,就算只穿单衣,也不觉得冷。


    他刚想逃跑,就听见门打开的声音。


    一个欣长的影子落在地上,不疾不徐朝里面走进。


    沈陌喉结滚动了一下,动作顿住,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薛令出现在屏风旁,眸色清亮,看向他。


    很平静。


    沈陌不平静。


    他还记得昨晚自己不小心睡着,但那时应当是在床边,而今醒来,却是在床上,外衣被人脱掉,被子盖得平整……很显然,能做这些的只有面前人。


    薛令。


    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哑。


    薛令的酒已醒,走到床边,拖了旁边一张凳子过来:“这就睡醒了?”


    好像嘲讽似的——嫌弃自己在这待太久?


    沈陌干咳一声:“我这就走。”


    薛令皱眉。


    沈陌:“呃……那我不走?”


    薛令的眉头平了:“你可以躺下。”


    世上古怪脾气若有十斗,薛攸宁独占十一斗,剩下的人加起来欠他一斗。


    沈陌哪好意思再躺啊,坐卧不安,


    这人就知道折磨自己。


    薛令想的却是,沈陌平日总喜欢一睡一个下午,现在就睡这么久,大抵是不够的,更何况,昨天有半夜,他睡得并不舒服。


    两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薛令问他:“饿么?”


    沈陌:“……啊?”


    他呆愣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没睡醒的小鸟,清隽的五官如水墨画,看得人赏心悦目。


    薛令难得心情好些:“饿了就吃。”


    见他继续愣着,薛令索性直接站起身来往外走,唤人去了。


    沈陌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


    昨夜,他真的没和薛令做些什么吗?


    比如说自己的美色与□□使其折服……


    要不然怎么解释,这人今日这么反常?


    趁着他不在,沈陌赶紧爬起来整理仪容,想要悄悄溜回去。


    刚走到门口,薛令就回来了。


    两人撞了个正着,薛令的表情立马就不好了,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要去哪?”


    沈陌:“呃……实在是打扰王爷了……”


    薛令一字一顿:“你要去哪?”


    沈陌:“……”


    他:“我想回去,可以么?”


    薛令冷冷:“不可以。”


    沈陌:“…………”


    炭火是薛令早晨时特意叫人点的,屋子里燃了安神的熏香,衣裳也是他亲手整理,放在一边,但沈陌没有关心,没有询问,什么都没做,醒来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离开。


    ——沈怀矜,简直让人失望。


    薛令的心情差到极点,昨夜喝了酒,又没睡好,语气自然也不好,将人赶回去后坐在他对面。


    侍从忙碌地端着早点进来,结果发现,方才还心情大好的王爷此时好像变了一个人。


    再看他对面,沈陌略显心虚和尴尬地坐着……侍从疑惑,今天早上,似乎也没见谁进来。


    那就是昨晚的事了。


    他好像懂了点什么——就像寻常话本中酒后见佳人,发生点风月之事,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这位身份,本就略显特殊。


    薛令:还以为你开窍,要和我好[柠檬][柠檬]


    沈陌:无事献殷勤,警惕[加一][加一]


    侍从:有事情[耳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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