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作品:《彩虹、天空

    “学生要有学生的样子,上课要听老师的话,我还在讲台上站着,你们俩就能吵起来,什么思想?什么态度?”


    班主任黑着一张脸训话。


    裴之一面无表情看栏杆外,男生梗着脖子看天。


    季泠出去时就看见这一幕。


    班主任看见她,竟然松了口气。


    跟这俩刺头讲话就跟对牛弹琴似的,还是季泠听话。


    “劝劝你同桌。”他说完又看向男生,“你也不该公然这么为难人,都道个歉,这事算完了。”


    男生梗着脖子,季泠盯着裴之一,思考该怎么办。


    班主任叹气,头疼。


    “对不起。”裴之一却忽然服软了,“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呃我不记得你名字,反正对不起。”


    她说着还笑了一下,“我不该上课违反纪律,不该辱骂同学,我应该听老师的话。”


    班主任一愣,没想到她的态度忽然来了个急转弯。


    季泠和男生也一愣。


    男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班主任倒是顺着台阶下去,虽然她这话听着隐约不太对,但他不想再生事端了。


    “这才对,你呢,张子义,人家女生都主动道歉了,斤斤计较还是个男子汉吗?”


    “哦,你叫张子义,对不起啊张子义。”裴之一面带微笑说。


    张子义更是脸色红一阵黑一阵。


    他不上不下,只能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对不起。”


    “行,这事儿就算完了,回去吧。”班主任巴不得立即赶他们回去。


    于是没几分钟,这几个人又都回去了。


    出去时火气冲天的转校生,回来时却是一脸平淡;季泠同学倒是一脸莫名,活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班主任一脸轻松;而男生则是一脸说不出的难受。


    三班的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


    “两位同学都已经道歉了,这事算是过去,大家都在一个班里,都是同窗,要和谐友爱,有问题商量解决,像这样的情况我不希望有下一次。”班主任拍拍桌子,“都听见没?”


    同学们稀稀拉拉应,还在有意无意看三位当事人。


    光靠说是没用的,班主任又说:“张子义、裴之一,一人一份一千字检讨书,有问题没?”


    裴之一应得利索极了,“好的老师。”


    张子义也不得不应,“……好。”


    班主任又看裴之一顺眼了,他再问:“季泠同学的成绩,大家还有什么异议,有问题提出来,我们用平和的方式解决。”


    底下的人纷纷摇头,他们跟季泠又没什么深仇大恨,顶多只是有些人欺负人欺负惯了。


    但……


    这些人看看神情平静的转校生,再看看吃瘪的张子义,也没再上赶着送死。


    于是在这略微有些诡异的氛围中,班会照常进行。


    下课,裴之一不动声色看向张子义,见他似乎要往自己的方向来,立即先发制人,作出一副要去找他的模样。


    张子义瞅见,立即绷直身体,拐弯离开了教室。


    裴之一暗暗冷哼。


    小屁孩,姐见过的校园欺凌比你读过的书都多。


    季泠在旁边看完了全程,她低声说:“谢谢你。”


    裴之一听见之后僵了一下,压根不转头看她,而是把桌上的本子扒过来,掏出铅笔继续在某一页涂涂画画,心不在焉似的说:“谢个屁,你反正不总是一个没必要,不怪我多管闲事?”


    大多数没必要,都只是无能为力的借口。


    季泠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微微睁大眼睛,愣在原地。


    裴之一上周五也的确以为她同桌心理素质强大,强到真能不在意,只是一心做自己的事。


    可是……谁面对冷言恶语、欺凌排挤,又真的能不在意呢?


    也许有人能做到,但大概率不会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这几天她分明能感受到季泠的愉悦和轻松。


    根本不是什么没必要,反抗他人的欺负为什么会没必要?


    只是一人难以成行罢了。


    她最烦这一套,这世界哪里都烦。


    “我……”季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是盯着面前的女生,盯着这个名叫裴之一的人。


    “你什么你。”裴之一烦死了,现在估计狗来了也得被她骂两句。


    “我会报答你的。”季泠又搬出了这一句。


    “……”裴之一哗啦一声合上本子,站起来居高临下看她,“报答个屁,管好你自己得了。”


    季泠仰头,眸光闪烁,盛满了复杂而难言的心绪。


    这样的眼神最让人受不了。


    裴之一更烦了,啪的一声用本子抵开她的脸,“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你有本事考那么高分,有本事撂倒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本事说两句话。”


    季泠的声音被闷在纸张里。


    “我说过,没用。”


    裴之一忽然顿住,她收回自己的本子,扭头不再看季泠。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光了,走廊上偶有几声喧闹。


    好一阵,她低声说:“对不起。”


    该被责问的从来不是受害者,她妄言了。


    不身临其境,如何能高谈阔论?


    “没有,我要谢谢你。”


    季泠语气还算平静,她看出来了,班会上这一阵闹腾,裴之一那堪称变脸的态度,分明是为了帮她,为了让人不再找她的事。


    她再次想:裴之一真厉害。


    裴之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厉害,她去过太多学校,看过太多场欺凌与排外,也见识过太多手段。


    她觉得自己蠢死了,竟然去苛责季泠,这和那些蠢货有什么区别?


    心里别扭,她从书包里摸出两块糖,一言不发丢到季泠桌上,当作赔礼。


    季泠一脸莫名,不懂她什么意思,但裴之一这会没脸解释,揣了一包纸就走出教室。


    等她再次回到教室,发现那两块糖被季泠整整齐齐码在抽屉边角,自己桌上放了一张小纸条。


    「数学作业晚自习要交,我可以帮你写。」


    “……”她把自己桌上摊开的、一片空白的数学习题册合上,塞回抽屉里,黑着脸说:“我自己写。”


    纸条被抽回去,很快又被塞回来。


    「你胳膊怎么样?」


    裴之一看见这行字后顿了顿,左手五指下意识蜷缩。


    “不小心碰的,早不疼了。”


    纸条再次被抽回去,这次没被送回来。


    她同桌在她旁边小声问:“你还好吗?”


    她不是很想回答,她那烦人的同桌又小声补充:“这几天都不太好的样子。”


    她更不想说话了,半天憋出一句:“烦不烦。”


    她声线有点奇怪。季泠悄悄瞥她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隔得这么近,又时刻注意着,裴之一怎么可能没看见。


    她捏着袖口的手指越攥越紧,半晌把数学习题册甩给她,“这么闲,写题吧。”


    季泠如释重负。


    再一次,不仅是裴之一注意到了季泠的轻松与愉悦,而季泠也看到了她的烦躁与失落。


    晚自习结束,裴之一依旧是早早就回去,季泠犹豫了一会儿,也快步跟上。


    这回她迈步跟上,和裴之一并肩,没有再刻意落后。


    裴之一瞥她一眼,没吭声,继续不紧不慢走着。


    “你为什么突然考这么好?”


    “之前没时间学习。”离开学校她就要不停地打工、兼职,睡眠偶尔会不足,本来就只有在学校的时间能学习,更别提还会犯困。


    “……”裴之一默然,半晌憋出一句:“还挺牛。”


    季泠没答。


    过了一阵,裴之一忽然想到:如果她连学习的时间都没有,那哪来的功夫去管那些人的闲事?


    她又想到当时撂倒了一堆人的季泠,她还跟自己解释说那些人欺软怕硬。


    她不是不懂反抗,只是的确无力、无时间反抗。


    这些于她而言,的的确确只是不必要的事,哪怕她的确感到不舒服,但她有更多、也更重要的事要做。


    想到这里,裴之一更愧疚了。


    她这两天状态很糟糕,今天冲动了。


    然而无可否认的事实是,有事没事去欺负季泠的人的确少了。


    没人想跟一个脾气暴躁、性格奇怪的人对着干。


    本来,邹明汇的转学还没有定论,众说纷纭,有说他要转校好好学习的,有说他跟家人闹矛盾的,甚至还有说他其实不是邹勋亲儿子的。


    其实只是裴之一找了外市一个警察,警察还是联系局长去提醒了邹勋。


    虽然过程周折不顺,但殊途同归。


    邹勋得知他儿子干的事,拎着把人训了一遍,为了避免出事,把他调到其他学校了。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监督的人越多,他不可能任邹明汇放肆。


    但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想,他走了,对季泠的造谣也就停了。


    时间越久,还想着去欺负季泠的人就越少。


    季泠受着这种“庇护”,也愈发关注她的同桌。


    也或许……并不单单是要互帮互助,在她看来,裴之一本身就足够耀眼。


    就这么过了几周,她发现这几天的不理人并不是意外。


    每逢放假,开学再来的那两三天里,裴之一的心情和状态都很糟糕。


    包括她自己在内,也是喜欢放假的,但她同桌似乎很讨厌放假。


    三月末,学校组织了春游,在周六,有人喜欢和同学们一起出去玩,有人讨厌占用假期。


    裴之一听着老师的安排,轻轻呼出一口气。


    季泠扭头看她。


    她立即警觉,“看我干嘛?”


    季泠摇摇头,“感觉你在高兴。”


    裴之一顿时瞪她。


    她没忍住笑了一下。


    不仅容易心情差,还容易闹别扭。其实是很不好相处的一个人,就连那个陈欣,最后也没有和她玩得多热络。


    “你笑什么!”裴之一炸毛。


    季泠连忙摇头,“想到其他事了。”


    裴之一半信半疑,没继续纠结这件事。


    她确实开心,出去一天,就能少在家待一天。


    那可简直是太好了,她想:怎么不出去两天呢,最好把周末全占了。


    某些不想被占用假期的同学要是听了,估计得跟她急。


    =w=


    题外话:作者菌自己也有过这种经历,已经很难受很痛苦了,试探着对别人说,或是别人询问时尝试说一点,但却被责问为什么你不这么那么做,你应该怎么做。


    真的很难受、更难受。


    但似乎大多数人都会无意识去质问受害者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这样做不那样做……


    可是,当亲身处于那种状况下,我们如何能像旁观者一样“理智”,“勇敢”,“有大局观”,“行动力强”?


    当然不排除有些人只是提出建议,以他们的角度提出这些建议是合理的。但是当你表示做不到之后,有些人会表示理解,有些人却开始指责你。


    后者真的……


    希望大家都能包容、友善一些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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