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出狱快乐~
作品:《共犯协议【她贝】》 监狱的糙米梗在喉咙里难以下咽。
灰叶良木盯着不锈钢餐盘里漂浮的菜汤,浑浊的液体映出她左眉那道更深的疤痕。
上个月和寻衅滋事的女囚斗殴,被磨尖的牙刷柄划了。
铁勺刮过盘底,灰叶另一只手的指尖突然触到片粗糙的纸角。
她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攥进掌心,指腹碾过纸面展平。
熟悉的字迹扎进眼底:“小家伙,好好在监狱里待着吧~~~”
尾音的波浪线被指甲掐得发皱,油墨混着掌心的汗晕成模糊的黑。
灰叶把纸条按在餐盘底下,借着低头喝汤的动作,
用铁勺边缘将其划成碎片,混着没吃完的菜汤倒进了泔水桶。
身后传来看守的皮鞋声,她挺直脊背,搪瓷碗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
五年了,从入狱第一天起,这种匿名的 “问候” 就没断过。
有时是藏在《刑法典》书页里的乐谱片段,有时是揉成团的巧克力包装纸。
最过分的一次,是有人在她的囚服口袋里塞了片干樱花,花瓣边缘还沾着长野县特有的火山灰。
她知道是谁。
那个女人总能像幽灵一样,穿透监狱的高墙,把这些带着嘲讽的温柔扔进她死水般的日子里。
阳光透过铁丝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她被撕裂的人生。
贝尔摩德坐在黑色轿车的后座,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烟。
车载电台正播放着警视厅的内部通讯,杂音里混着 “公安新入卧底培训” 的字眼。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递来份文件,牛皮纸封面印着 【绝密】二字。
“组织安插在公安的线人传来消息,”
“他们计划再次从警校近几年的优等毕业生里选拔卧底,下周开始秘密集训。”
贝尔摩德翻开文件,照片上的年轻面孔个个都眼神锐利得像把刚出鞘的刀。
这些年来组织清理了一批又一批的卧底。谍网机关大概还不知道,组织的人很已经快要打入他们谍网系统的内部了。
指尖划过某页空白处,那里本该贴着灰叶良木的毕业照。
五年前那场审判后,所有与灰叶相关的档案都被刻意销毁,仿佛这个名字从未存在过。
“公安高层有我们的人,” 男人继续说,“线人说,这次选拔的重点是‘无牵无挂’者。孤儿,成绩顶尖,心理素质极强……”
贝尔摩德冷不丁地合上文件,烟蒂在烟灰缸里碾出火星。
“无牵无挂?” 她轻笑一声,尾音带着冷意,“他们以为这样的人最适合当棋子?”
组织的培养舱里,她见多了这种 “无牵无挂” 的孩子。
如同被剥夺一切情感,像机器一样执行任务,最终要么成为弃子,要么在黑暗里彻底腐烂。
灰叶不该是这样的。
那个在长野县雪地里,会把最后半块饭团塞进她嘴里的小家伙;
那个拆枪时手指比外科医生还稳,却会在她靠近时耳尖发红的小狼;
那个明明怕得发抖,却还是举起猎枪对准棕熊的孩子……
她的眼睛里有火,不该被用来点燃自己照亮别人的路。
“告诉线人,” 贝尔摩德看着窗外掠过的警视厅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她的侧脸,
“把灰叶良木的名字从备选名单里划掉。用任何手段。”
男人愣了愣:“可是她已经……”
“她在监狱里。” 贝尔摩德打断他,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但只要公安还记得这个名字,就永远是个隐患。我不允许他们把她变成另一个牺牲品。”
无论是组织的刀,还是公安的棋,她都不允许。
那个孩子该有自己的人生,哪怕是在监狱里,也好过被卷入这摊烂泥。
东京的初夏的雨下得缠绵。
灰叶的帆布鞋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她穿着妃英理派人送来的新衬衫,袖口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怀里抱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警视厅刚赔付的冤狱赔偿金。
厚厚的一沓纸币,边缘还沾着点钞机留下的油墨味。
三天前,最高检察厅的人突然出现在牢房里,将一份翻案通知书拍在她面前。
岛田浩早在案发前三天就因器官衰竭自然死亡,医院被买通伪造了死亡时间;
齿轮项链是从证物室凭空多出的 “新发现”,那段她杀人视频里的不是她本人;
声纹鉴定里那句 “去死吧”,是用她在警校格斗课上的怒吼音频合成的;
甚至连母亲的死亡档案,都被查出是侵入系统篡改的记录。
“这是国家的歉意。” 检察官说话时连她的眼睛都不敢抬头看。
灰叶没接那套官样文章,只接过赔偿金和身份证明。五年牢狱,不是几张纸就能抹平的。
雨丝粘在睫毛上,冷得像长野县的雪。
她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监狱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重的声响。
五年里,她拒绝了所有探视。
妃英理的信被原封不动退回,小兰托人带的点心让看守分给了其他囚犯。
甚至有一次,看守说 “有位姓温亚德的女士来见你”,
她也只是盯着墙壁上的霉斑说 “不认识”。
她知道是谁。
那个女人的气息,哪怕隔着五年时光和监狱的高墙,她也能闻出来,清冽的冷香混着硝烟味,像条毒蛇,缠得她喘不过气。
雨突然被挡住了。
一把黑色的伞停在她头顶,伞骨边缘滴落的水珠砸在牛皮纸袋上,发出细碎的响。
伞下的女人穿着酒红色风衣,金色卷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的嘴角噙着惯有的笑意,浅褐色的眼睛在雨幕里亮得惊人。
“小家伙,出狱快乐。”
贝尔摩德的声音裹着雨丝飘过来,和五年前那个夜晚重叠。
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
穿警监制服的女人将案卷摔在她脸上,金属徽章划过她的眉骨还留下了道血痕。
“杀人犯也配当警察?” 女人指尖捏着她的警校毕业证,照片上的笑脸被唾沫星子溅得模糊,
“灰叶良木,你这种人渣,就该烂在监狱里。”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那张冷漠的警监脸皮,是贝尔摩德易容的伪装。
“监狱伙食差,正好缺润滑油开刃。”
灰叶不知何时从牛皮纸袋里抽出把拆信刀。
是刚才签收赔偿金时,办事员顺手给的。
此刻她反手将刀刃抵在贝尔摩德的颈动脉,金属边缘压进皮肤,留下道浅浅的红痕。
疼痛像电流窜过四肢百骸,压下了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杀意。
她刚洗清冤屈,不想再把自己送进去。
贝尔摩德低头看着抵在脖子上的拆信刀,非但不怕,
反而往前凑了凑,温热的呼吸拂过灰叶的耳廓:“五年不见,脾气倒是长了。”
“滚开。” 灰叶的手腕用力,刀刃又陷进半分。
“不跟我走?” 贝尔摩德轻笑,目光扫过她怀里的牛皮纸袋,
“我凭什么要跟你走?” 灰叶几乎是嘶吼出来,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
混着眼角不知是雨还是别的什么,“收起你那套,我现在只想离你越远越好。”
“你走不了。” 贝尔摩德的目光像锁定猎物一般的锁定她,
“东京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妃英理的事务所、毛利侦探事务所,你想把麻烦带给他们吗?”
雨下得更大了,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
灰叶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左眉的疤痕在雨水中隐隐作痛。
她笑了,笑声里带着血味:“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贝尔摩德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那里还留着常年握枪的薄茧,
“我不需要任何人接纳。” 她大可以死在外面。
“你需要。” 贝尔摩德的声音放轻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
“你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足够坚固,足够隐蔽,足够……了解你所有过去和潜在危险的地方。只有我那里,才是你唯一安全的选择。”
灰叶确实需要一个地方,但这不代表着她就要跟面前这个女人走。
她可以死外面,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死在任何地方。
“所以呢?” 她冷笑,“你想当我的救世主?”
“我想当你的挡箭牌。” 贝尔摩德伸手,指尖划过她左眉的疤痕,“至少在我干掉他们之前,你得活着。”
灰叶挥开她的手,刀刃差点划破皮肤:“我不需要。”
“你需要。” 贝尔摩德的声音沉下来,“因为只有我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
这句话像钩子般抓住了灰叶的心脏。
“上车。” 贝尔摩德后退半步,拉开后座车门,“要么东躲西藏的过日子,要么,现在,跟着我。选一个。”
灰叶站在雨里,拆信刀的刀刃在掌心硌出红痕。
她看着贝尔摩德坐进车里,看着雨幕中那抹酒红色的身影,最终还是攥紧牛皮纸袋,弯腰坐进了副驾驶座。
绿灯亮起,车子继续前行。车厢里陷入沉默,只有雨刷器来回摆动的声响,单调得像倒计时。
灰叶突然开口,“克里丝·温亚德。”
贝尔摩德的动作顿了顿。
灰叶看着她,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杀了我啊。杀了我就不用查那些麻烦的事情了。”
“我不会杀你。” “永远不会。”
“我想让你活着。” 贝尔摩德的目光落在她左眉的疤痕上,“像个人一样活着。”
“我不会骗你。” 贝尔摩德发动汽车,引擎的低鸣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至少这次不会。”
车厢里弥漫着贝尔摩德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淡淡的雨水气息,形成一种诡异的压迫感。
灰叶将拆信刀藏进袖口,指尖不安地摩挲着牛皮纸袋的边缘。
“想去哪?”
“英理律师的事务所。”
“可以。” 贝尔摩德轻笑,目光从后视镜里扫过她紧绷的侧脸。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给你换身衣服。你总不想让妃律师看见你这副恨不得吃人的样子吧?”
车子拐进一条僻静的街道,停在一家服装店的门口。贝尔摩德推给她一个纸袋:“进去试试。”
灰叶打开一看,里面是件深灰色的连帽衫,和她当年在长野县穿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贝尔摩德靠在椅背上,指尖轻点着膝盖,“只是觉得,你穿这个比穿衬衫好看。”
灰叶的拳头攥紧,拒绝了换衣服的要求。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做最让她失控的事。
她已经被贝尔摩德拿捏了死穴,她知道她最在乎什么。
“不用。” 她把纸袋扔回后座,“我穿自己的衣服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