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辛随和希尔带队离开，与此同时，吞星之龟令人心悸的咆哮在身后逐渐远去。


    高月朗看着远处逐渐偏离救援路线的特遣队，没有丝毫迟疑，他打了个手势，明昭便紧随其后。两人保持安全距离远远吊在特遣队后方。


    脚下的土地逐渐变得湿软，林间小路难行，各种各样的爬藤植物为追踪提供了绝佳的遮蔽，却也带来了迷失方向的风险。


    明昭视野中的金色光带稳定地向前延伸。她和高月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沼中，但她此刻的心思却不在这里。


    她之前一直以为金色光带只能带着她逃离危险，但此刻却像是能够听懂她的意愿一样，为她指引了跟踪普里特的道路。趋吉避凶，而且只有她能看到，这到底是什么？身为穿越者的金手指吗？除了躲避危险，寻人找物，它还有什么功能？


    正午阳光毒辣地倾泻下来，泥沼地带的空气又闷又热，他们好像待在一个大蒸炉一样。


    普利特抬手，队伍终于在一片相对干燥的树荫下停了下来。训练有素的队员们迅速散开，轮流警戒，没有人升起炊烟，所有人都只是沉默地取出营养剂补充能量。队伍死寂，没有半点多余的响动。


    明昭看着他们手中的营养液有些眼热，眼巴巴地望向高月朗。高月朗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别扭开口：“干嘛啊？”


    明朝也不客气：“饿。”


    高月朗没想到是如此朴素的生理需求，但他偏偏没法解决。他语气有些干巴：“新生考核没有禁止携带食物。”


    “没经验，不知道。”


    高月朗：……好像是哦。他们的那一届似乎好像也有一位被丢到沙漠找不到食物而饿晕的。


    最后翻遍身上，只摸出了几块巧克力。高月朗毫不吝啬，统统塞到明昭手中。


    明昭已经快饿晕了，但捏着手中那两块指甲盖大且被热化了的巧克力，还是被气笑了：“呦，液体巧克力。”


    她现在脑子被热得晕晕的，越发感觉自己刚才是中二病犯了，居然没问问管不管饭就直接答应。


    高月朗看明昭被气得有些发红的脸色，有些不好意思：“我刚刚有联系接应的人，现在应该快到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你再撑一会。”


    “明昭。”有人叫她。


    高月朗脸上明显露出喜色：“师弟。”


    明昭侧头，远处确实有个人影，她眯眼一瞧，是秦序。


    这倒着实让她有些意外，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看到他正小心翼翼地从一片交织的粗壮藤蔓与树干夹缝中硬挤过来，动作略显笨拙，与周遭环境和他自身清俊的气质形成反差，莫名让她感觉一阵好笑。不知为什么，感觉情景和他莫名不搭。


    秦序刚刚转头，第一眼就看到了明昭带笑的样子，立马扬起笑脸打招呼。


    高月朗有些不好意思向秦序开口：“师弟，你带营养液没？”


    明昭突然意识到高月朗对秦序的称呼。


    “你们俩是师兄弟？”明昭对着高月朗发问，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秦序：“所以你是接应我们的人。”


    “嗯，对。”秦序从善如流。


    “嗯？”高月朗疑惑，旋即反应过来：“既然你们认识，那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秦序从随身的包里利落地掏出两管营养液，下意识就要先递给明昭，手伸到一半，才听到高月朗补充道：“是明昭需要。”


    他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无比自然地将营养液递到明昭面前，声音温和：“给。”


    同时，他看向高月朗的眼神里立刻带上了几分不赞同，仿佛在无声的谴责。


    高月朗读懂自家小师弟的眼神，有些尴尬，向明昭道歉：“抱歉，这次是我考虑不周。”


    明昭接过营养液，低声道了句谢。


    而远处的普利特丝毫没有注意到队伍身后跟着的三只小老鼠，还在继续部署接下来的行动。


    “长官，这不符合规定。”副官提出异议。


    普利特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他仿佛受到鼓舞一样，接着往下说：“这里是斯佩兰扎的自留地，根据条约，我们无权在其中布置大型杀伤类武器，更别说进入核心地带。”


    普利特看着他，长长的发丝垂下来在眼眶处投下一片阴影：“说完了吗？”


    普利特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自带威慑力。


    副官似乎刚刚意识到不对劲一样，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抿唇噤声，所有的话语戛然而止。


    但可惜太晚了，一道血线自他脖子上浮现，等神经系统将疼痛传递到大脑时，他就已经轰然倒地，激起一阵飞扬的尘埃。


    明昭远远看着，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戳戳一旁的高月朗。


    “这就死了？”


    “嗯。”高月朗反应倒很是平淡，不置可否。


    明昭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营养液瓶子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稍稍压下了她心头因目睹死亡而翻涌的恶心与寒意。她垂下眼，盯着地面，脑海里还是副官轰然倒地的画面。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动作快而轻，一触即分，带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明昭抬头，对上秦序的目光。他脸上已没了刚才面对高月朗时的那点小埋怨，眼神清澈而专注，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坚定。


    “别想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秦序从自己包里又拿出一样东西——不是营养液，而是一块仔细包好的、看起来质地有些奇特的白色方砖似的东西。


    他递给她，声音温和：“高压缩能量块，虽然味道一般，但比营养液顶饿。”他顿了顿，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落在前方的特遣队方向，语气变得冷静而专注，“他们快要动身了。”


    明昭拆开包装纸，将压缩块放进嘴里，微苦的口感将她一下子拉离当前的情绪。


    高月朗没有在意其他两人心理健康，这不是他的强项。他指尖在虚空中轻点，借助隐秘女神的强大神眷，信息流无声地汇聚。很快，他拿到了这只特遣队的行动日志。


    但一条加密信息弹了出来，内容让高月朗瞳孔骤缩。


    「普利特似乎已被污染。」


    “污染”……这个词背后所代表的含义，足以让任何知情者脊背发寒。这是高悬于所有神眷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高月朗强迫自己冷静。


    发件人：孙灵


    收件人：斯佩兰扎&拉普拉斯


    高月朗借助自己裁决官预备役的身份很快就调出了孙灵的身份档案。她是斯佩兰扎内院毕业生，大概率可信。


    他迅速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分享给其他两人。


    明昭：污染？


    秦序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吞噬体似乎对靠近周身的生命体甚至是物体有同化作用，人们称其为污染。所有神眷者都惧怕污染。因为这会让我们的神性核心出现混乱与衰败，将会带来比死亡更可怕的后果。”


    秦序接着说：“但是普利特反而……呈现出一种前所未见的、理智有序且极具侵略性的样子。”


    明昭理解了大概意思，寻常“污染”会快速侵蚀理智，而普利特思维清晰，手段冷酷，目的明确，这确实不符合常理。


    秦序看向他师兄：“我认为，这可能不是已知的污染，而是一种……未被记录的新型吞噬体，或者某种未知的共生形态。”


    高月朗面露赞同，看向明昭，询问她的看法。


    明昭赶忙附和：“我也觉得。”


    但其实她懂个屁呀，什么神眷者，吞噬体，完全没听过，没看过。


    她这几天在格里芬看了几十本各种各样的科普书，没有一本提到这些词的。


    她现在有点怀疑，大家真的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吗？这些词汇，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公共知识领域里刻意抹去了，只在小圈子里秘密流传。但不论是高月朗还是秦序都自然而然地流落出她理所应当知道的态度。


    是因为她所伪装的阿什莫尔的身份？


    高月朗并未察觉她内心的翻江倒海，他借助斯佩兰扎的内置网络，很快联系上了普利特队伍中的孙灵学姐。


    通讯刚一接通，一个压得极低的女声便传了过来：“信号很不稳定，长话短说……普利特长官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他正带着核心小队，朝着‘诸神沉眠之地’的方向全速前进。我无法脱离队伍，你们……自己小心。”


    高月朗面色难看，转身向明昭和秦序解释：“泣泪之庭是斯佩兰扎封印吞噬体的特殊存在，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于泣泪之庭的外围。”


    “诸神沉眠之地则是泣泪之庭的核心地带，那里封印着无数超S级吞噬体。”


    “任何一个封印被毁都有可能导致一个星系的覆灭。”高月朗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我们此去，危险重重。”高月朗一向吊儿郎当，难得感到责任在肩。


    “总之，希望我们都能活着回来。”


    高月朗转身，没有去看其余两人。秦序和明昭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一路上，高月朗像是突然打开潘多拉魔盒一样喋喋不休：“你们应该都知道吞噬体的由来。”


    明昭：……


    又是新知识，又是“都知道”。


    但高月朗没有注意到她的茫然，继续：“这座神殿之下镇压着半具源母的躯体。”


    原木？啥呀？星际时代装修也追求原木风吗？


    明昭：听不懂，斯密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