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卢西娅


    上午的课结束，亚历山大收拾了东西，和李说了一声就赶紧跑了。


    “你今天也是在工作室吃三明治？”李问。


    “因为没时间了，要赶在送展之前完成，你去食堂吃饭吧。”


    亚历山大离开教学楼，跑向工作室所在的楼。


    “嗯？”跑上楼，亚历山大发现工作室的门开着，是二年级的谁也没去吃午饭吗？阿曼达吗？


    走进工作室，亚历山大吓得站在原地，“卢西娅？”


    卢西娅穿着一身米色的西装，黑色高领T恤，戴着宝石胸针，双手背后，笔直地站在亚历山大的画前，“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怎么进来？来干什么？难道说是想偷阿曼达的画？”


    “不是。我是来见你的。至于门，是我让费德里科找人给我开的。”


    不要受她的影响，自己未完成的工作更重要。亚历山大从背包里拿出饭盒和果汁，饭盒里装着早上做的三明治和鸡蛋。


    卢西娅走过来，“你中午就吃这些吗？我请你吧。”


    “不用了，你有什么事，赶紧说吧，我很忙的。”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诺亚被你甩了之后很伤心。那天之后，他就开始疯疯癫癫的，有时候胡言乱语，有时候一言不发。”


    “虽然对他很抱歉，我本来就对他没那个意思。”


    “我看得出来，你跟着诺亚是为了诺亚手上的人脉。”


    “你想说什么？”


    卢西娅表情变得严厉了些，“既然要互相利用，你为什么要离开诺亚？一般人跟诺亚生活过一段时间，都会依赖上他，离不开他。可是你却做到了，为什么？你不想要诺亚提供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吗？”


    亚历山大端着饭盒坐到画布前，“我承认在诺亚身边生活很舒坦，但现在这样也很好。成为诺亚的狗，将来有一天，他对我玩腻了，只会一脚踢开，我不想那样。”


    “虽然我和我弟弟在一些问题上有分歧，但是我们都同意门当户对是一桩婚姻的基础，相等的学历，相等的家世，相等的智商。Yoko小姐画展活动那天，我见到了你的男朋友，很普通的一个人。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特别的天赋，诺亚到底哪里输给他了？”


    “也许，我讨厌就是你们的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哈？”


    “张口闭口门当户对，不就是潜意识里将人划分三六九等吗？你们只看得起和自己地位相当的人，我在你们心里又算什么？和你们平等还是低一个等级？”


    “这是客观规律，无论你承认与否。”


    “我不在乎乔配不配得上我，他爱我，我也爱他，我们想生活在一起。我不想像你们一样，嘴上说着门当户对，如果另一半家里出事了，就露出恶劣的态度瞧不起对方。我不是那种人，也不想成为那种人。”


    “这是幼稚的想法。”


    “没关系，你认为两个人在一起要门当户对，和谁在一起，那是你的事。我没有这种想法，我也不需要你告诉我现实是什么样。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有自己的生活。”亚历山大打开饭盒吃三明治。


    卢西娅并没有生气，而是找了把椅子坐下，“你很有个性。”


    亚历山大正在吃三明治，没回她。


    “我很喜欢你。”


    亚历山大没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


    “我看好你的未来，可以给你提供帮助。”


    “不用了。”


    “不要火气这么大，先听别人说完。我和诺亚不一样，不会那么极端，也不会做任何让你讨厌的事，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我和我父亲不一样，对外地的艺术家也很欢迎，只要能让我赚到钱。”


    “……”


    诺亚说过是卢西娅请Kusumi Yoko来**拉办展的，能请外地画家来办展，好像是没有安德烈那么执着于血统？


    “我受够了你们圈子的事。”


    “我不需要你融入圈子，我想要的是你的作品。你可以有自己的圈子。”


    “为什么找我？”


    “我是艺术商，看到有潜力的艺术家，想勾搭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亚历山大回头看卢西娅，很难懂这个女人打什么主意。


    “我很欣赏你是因为那天，你在我父亲面前表示对我的认可。我父亲的思想还比较保守，重男轻女。不止我父亲，我打交道的人里，有不少大男子主义的油腻男人。你不一样，你有一颗少年心。”


    “……”


    卢西娅从小黑包里取出一张名片，放在画架上，“如果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吧。”


    说完，卢西娅离开了画室，很简洁，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亚历山大拿起名片，不知道怎么处理。


    他对卢西娅的印象有好有坏，好的一面是行事风格干净利落，很可靠，坏的一面是趾高气扬，自以为是。


    .


    晚上回到家，亚历山大把卢西娅的名片给乔看。


    “你觉得呢？”


    乔放下名片，“我也说不上来。我和她只见过几次，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觉得她有危险吗？”


    “……说不上来。”


    看亚历山大很苦恼，乔安慰道，“那就先拿着吧，有个潜在的靠山，总比没有强。”


    “如果她是第二个诺亚怎么办？又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怎么办？”


    “我没说让你现在联系她，我只是说先留着名片，万一有需要的话。”


    “我是不是犯PTSD了？想到他们姐弟俩就心惊胆战。”


    “等期末考试和夏季画展结束后，我们就一起出去度假，把这些不开心的事忘掉。”


    想到暑假，亚历山大下意识地扬起嘴角，“我们的浪漫之夜计划耽误了这么久。”


    在亚历山大设想连休假期都要做些什么时，乔就坐在对面看着他。


    自从诺亚离开他们的生活后，好像一切又都回来了又好像有什么变了，似乎有一片乌云一直盘绕在乔的头上。


    “乔？”


    “嗯？”


    “你在发呆。”


    “没什么。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高兴。诺亚应该能带你去过更好的地方，五星级饭店啊之类的、海边别墅、高尔夫俱乐部之类的上流社会去的地方，我却没能力做这些。”


    亚历山大握住乔的手，看来这件事的影响短时间不会那么快消失。


    “不是人人都是上流社会，要是大家都能负担的起豪华酒店，那它就不叫豪华酒店了。实际上**拉最多的酒店不还是我们之前住的那种吗？没什么可丢脸的。”


    “我明白，我纠结的不是那个，而是你有机会去住豪华酒店，我不想阻挠你去更好的地方。就像画画，我们最初用新手画材，然后是初级者，学院级，专业级，定制，你不能停留在初级、或者学院级。”


    “你把自己当我的画材了吗？按你的说法，那有一天，出现了比诺亚还有钱、背景还硬的男人，我就应该一脚踢开诺亚，追求新欢？”


    “也不是……”


    “我在你心里是那种人吗？”


    “对不起。”


    等等，本来是自己对不起他的，为什么现在反而是乔在道歉啊？


    “稍微对我有点信心啊，我真的不是那种人，而且，我真的很讨厌把人当工具，这种说法，我也变成其他人的工具了。”


    “对不起，我不会再这么想了。”


    “我也有错，会让你产生这种想法，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是我想太多了。”


    亚历山大低头看乔的手，“果然还是买吧，戒指。”


    “不用了！你的零花钱还是花在画材上吧，我不介意，而且，去年圣诞节你不是送过我戒指了吗？这个就很好了。”


    “可是这个不是贵金属，金、银、铂金之类的。”


    “你不是给我折了一个黄金玫瑰戒指吗？”乔笑道。


    亚历山大脸红地扭头，“你开我的玩笑吗？”


    “我还想戴着这个戒指给菲利斯他们看看。”


    “别，不然他们会笑我买不起真的。”


    .


    吃完饭，两人坐在客厅看恐怖电影。


    电影中几个年轻人在旅行去到一个偏僻的、与世隔绝的村子里，遇到了恐怖的事。


    亚历山大又琢磨起了他的假期旅行计划，“8月一起去旅行吧。我们没有一起出去旅行过，之前去海边，也只是出去住了一晚就回来了，时间太短了。萨瓦尼先生肯定会出去度假，画材店关门期间，我们可以去其他城市旅行，就像3月我和菲利斯他们一起去卢特西亚那样。”


    乔摇了摇头，“9月就要考试了，我不敢跑出去太久。”


    “一周就好，离考试还有一个多月呢，足够了。面试的时候可能会有老师问，‘假期你去过哪里？做了什么事？’你要怎么回答？出去旅行，至少你有东西可以回答了。”


    乔想了想，亚历山大的话确实有道理，“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打算至少去三个地方。”


    “不会太累吗？”


    “还好吧，旅行又不是上课。我想和你多去一些地方。”


    “但是去哪儿呢？”


    “我原本想去一些自然风光很漂亮的小镇，能给你画画，我也能放松一下，小村庄的价格也不会特别贵，但很多有名的美术馆都在大城市，小村子里其实没太多可以转的地方，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7、8月是旅游旺季，去哪儿都贵啊。如果只是想去大城市看画的话，年底和年初是淡季，住宿价格会便宜些。”


    “去小村子？那就需要自驾了，因为有些小村子没有火车。但是我们已经订了乡村酒店了……海边的小村子怎么样？不过又和之前我们去的那个地方差不多了。”


    “还是不太一样，那时候还比较冷，现在沙滩开放，气温高，可以到海里游泳了。”


    “那就去巴马尔菲！”


    “嗯……”乔犹豫了。


    “不想去吗？”


    “不是不想去，如果要出门的话，想去更特别的地方。巴马尔菲和**拉差别不是特别大。”


    “说的也是，对我而言，巴马尔菲很新鲜，但你在**拉住了两年，这些地方没有太多的新鲜感了吧。”


    乔点了点头。


    “特别的地方，特别的地方……马德瑞呢？”


    “我从利萨伯来的。”


    亚历山大拍了下脑袋，“对了！我想到了！”


    两人暂时忘记了电影，在脑海中搜寻旅游城市。


    亚历山大回卧室，找出世界地图。


    “维都尼亚怎么样？你绝对没去过那里！我们可以坐夜间火车去。”


    “好啊！音乐之都！你去过那里吗？维都尼亚音乐大厅。”


    “跟我父亲进去过，他不喜欢绘画，但喜欢音乐。实际上，维都尼亚美术馆有很多知名的艺术作品，风格和**拉不太一样。”


    “能看到不同风格的艺术品太棒了。”


    亚历山大低头看旅游手册，“既然这样，我们可以去……佩斯特？我没去过这里，但我听说那里很漂亮！事实上，东边的好多城市我都没去过。”


    乔激动地抓住亚历山大的胳膊，“我们去东边的城市！那边的费用应该比西边的城市低，而且有美丽的自然风光。”


    “但是，要是看自然风光的话，就不能去那些有名的美术馆了。”


    “东边城市也有博物馆和美术馆啊，看一些平时很少听说过的艺术品，也不错。”


    “说的有道理，那些有名的地点，肯定很多考生都说过了，去一些小众的地方说不定会给面试官产生留下更深的印象。”


    “感觉你比我还上心。”


    “我只是比你更懂那些人的想法罢了。”


    “那就决定了？去东边的城市？”乔突然对他们这次的旅行充满了期待，去看他很少听说，且从未踏足的世界，“太棒了！好希望赶紧到8月。”


    “你兴奋了？那我要好好计划一下了。”


    乔靠在亚历山大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地图册，“菲利斯他们会去哪儿？”


    “他说和索菲亚一起去利萨伯。”


    乔吃惊道，“他要去利萨伯？”


    “因为我和他提了一次，他就记住了。听他说，他打算坐豪华观光邮轮去，途中会经过一些旅游城市，大概会花两个星期，船上还有泳池、电影院一类的现代设施。票价特别贵。”


    “豪华游轮肯定贵啊。”


    “我也好想坐啊~可惜我的零用钱买不起票。”


    “以后会有机会的。”乔拍了拍亚历山大的肩膀，安慰他，“阿曼达呢？”


    “她说想去拍各地的贫民窟的照片，但是那种地方对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危险了，我劝她等以后再说，然后她说想去北极看北极熊。”


    “阿曼达果然很有冒险精神，可是8月份算旺季吧？价格会飙升的。”


    “就是夏天才能去啊，不然冬天到处都被冻住了，船很难航行。反正7、8月去哪儿都很贵。”


    “查理呢？”


    “查理和他的家人要去巴马尔菲度假，再一起回家，然后去伦丁纽姆看画展。”亚历山大接着说，“李的话，他说要和凯伦去马德瑞度假，但具体计划还没做好。”


    “大家都有地方去。”


    “暑假真让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