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梅跑步去的供销社，一来一回并没有要多长时间。


    回来时厨房的气氛一如往常。


    夏清安跟张愫正在聊高考试卷的问题。


    张愫问夏清安今年高考题目叫什么？


    “高考题目是《对祖国想说的话》。”


    也幸好是这样的题目，才让夏清安在作文上拿了一个高分。


    按照她考试之前的发挥，70分作文，能拿50分以上都已经是造化了。


    夏清安猜测着，她那2分应该就是扣在了作文上。


    但语文试卷，某道文言文理解的题她也不是很有把握。


    也做好了被扣分的准备。


    “这个作文题不错，能写的东西有很多。可要是想写得好、拿高分，那也不容易。清安，你都写的什么？”


    “就把国家已经取得的成就和现阶段的不足，我都提了提。未来应该有怎样的发展，我大胆展望了一下。最后抒发了对祖国的情感，还表达了报效祖国的愿望。嗯，应该就是这样。”


    夏清安用两句话便概括了自己那1200字的作文。


    张愫却注意到了里面的华点。


    “你还写了我们国家现阶段的不足？”


    “对啊，1200字，不足之处应该就占了六七百字吧。”


    “……”


    张愫不得不佩服夏清安有勇气，也有想法。


    通常考生们在遇到这样的作文题目时，大多都是从各种正面入手。


    夏清安大篇幅地写国家现阶段的不足。


    这在考生中，应该算是独一份的了吧。


    “你语文能考98分，也不容易。”贺梅在一旁说道。


    写不足，虽然不算离题。


    但阅卷老师还是比较主观的。


    他们心中大多有一套标准答案，不管怎么写、又从哪方面入手，大致都是那么回事儿。


    夏清安这种情况，哪怕写得很好，阅卷老师给她太高的分都会很谨慎。


    “我相信我们国家有足够的气量，能容得下我这篇作文。何况，我写的东西很有说服力。祖国的花朵，为国家建设积极提出自己的意见，那是好事，也值得鼓励。”


    贺梅说不过她。


    她也不觉得夏清安的做法有什么不妥。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她心里有数的。


    三个人准备一顿晚餐，那还是不费多大力气的。


    饭菜端上了桌。


    “张姨，郑叔叔不回来吃饭吗？”


    “他啊，最近工作忙，晚上很少回来吃，我们先吃，不用管你郑叔叔。”


    “嗯好。”


    “来，清安，快尝尝阿姨做的菜。”


    张愫往夏清安碗里夹了一块小肥肉，肥肉上面还粘连着大蒜叶，闻着就香。


    夏清安却迟疑了一瞬。


    虽然她不喜欢吃肥肉，但这块肉也没那么肥，看着还挺香，要不就试试？


    夏清安迅速做好了心理建设，刚要动筷，贺梅就从夏清安碗里夹走了那块肥肉。


    “妈，她不吃肥肉。”


    说着，就将那块肥肉塞到了自己嘴里。


    “这样啊，那阿姨给我们清安再来一块瘦肉。”


    “谢谢阿姨，这肉炒得真香，也很好吃。”


    “那再尝尝煎蛋。”


    几道家常菜，道道都很开胃，味道一流。


    夏清安越吃越饿，中间添了两回饭。


    自己不小心夹到肥肉时，她就眼巴巴地看着贺梅。


    后者极其自然将肥肉叼走。


    张愫默默看着这俩孩子的相处，是越看越吃惊。


    以她对贺梅的了解，这些年还没有人能让她做到这一步。


    哪怕是他们做养父母的。


    贺梅不喜欢吃别人夹给她的东西；


    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个人用品；


    也不接受跟别人同喝一杯水、同吃一碗饭。


    可这一切习惯，在夏清安这里就像是不存在似的。


    张愫很清楚。


    这意味着夏清安，已经得到了她全心的信任。


    这点她就更想不通了。


    他们夫妻这四年来做了很多努力，也仅仅是能做到让贺梅没那么抗拒他们。


    想让她发自内心亲近他们夫妻俩，是不敢想的。


    张愫还知道，贺梅虽住在这里，却从未真正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


    在空军大院，没有沉痛的往事、没有严酷的环境和随时到来的危险，贺梅可以过安宁的生活了。


    可她对这里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她的心，仍然牢牢和她的亲生父母还有家人们在一起。


    她的灵魂，始终还徘徊在枪声与鲜血浸染的那一方小庭院里。


    以前夏清安有点想不明白，贺梅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从张愫这里听了贺梅的往事后，她慢慢琢磨出了点什么。


    她跟贺梅，在某些方面很像。


    都是这方大院里的过客。


    都在寻找着自己的归处。


    不同的是，夏清安已经找到了。


    不知道贺梅有没有找到人生新的方向？


    吃完饭后，夏清安要帮忙收拾碗筷，被张愫给拦住了。


    碗筷由炊事员洗。


    让她多去跟贺梅说说话。


    贺梅坐在庭院里，仰头望着夜空里寥寥几颗星星。


    夏清安坐到了她的身边。


    刚坐下又站了起来。


    晚上吃得有些撑，坐着难受。


    她还是站起来晃晃、消消食。


    贺梅忽然问她。


    “我去买油的时候，你们都说了什么？”


    “你猜到了？”


    她跟阿姨也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吧。


    “不管她说了什么，我不希望有人同情我。”


    “怎么会？”夏清安看着她，眸子里满是真诚，“我对你还有你的家人，只有敬意！”


    贺梅沉默着。


    “或许有一天，当你更加信任我、也愿意找个人说说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你会把那五年里的事情慢慢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


    贺梅却断然否决了。


    那是她不愿回想却又永远走不出的一段记忆。


    它们已经在贺梅的身上雕刻了难以磨灭的烙印。


    “不说就不说吧，反正不管你经历了些什么，又是什么样的人，在我心里你就是你，别的都不重要。”


    夏清安边说还边伸了个懒腰。


    贺梅却把她的胳膊给拽下来了。


    “我妈说，刚吃完饭不能伸懒腰。”


    “……”


    夏清安很想问，这个妈是张姨，还是她亲生母亲？


    可夏清安忍住了。


    这样的问题，会让贺梅难受吧？


    “亲生的妈。”


    贺梅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


    “嗯，对，妈妈的话还是要听的，妈妈的话说得最有道理了~”


    夏清安收回了胳膊，也忍住了伸懒腰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