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宸反复查看手里捏着的一张薄薄的纸。


    “大脑功能一切正常，未见器质性病变。”


    医院的诊断书轻飘飘的，却比任何一份百亿合同都重。他脑子里没有肿瘤，也没有幻听的毛病。


    那么，那个小奶娃的心声……是真的。


    断腿之劫。


    这四个字，让他后背阵阵发凉。


    他瘫坐在沙发上，随手将手机解锁。


    屏幕瞬间被海量的信息淹没。


    99+的未接来电。


    99+的微信消息。


    全部来自同一个名字——林清雪。


    “阿宸，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好担心你！”


    “你去哪里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回我一句好不好，我快急哭了……”


    “阿宸，我错了，我不该跟你闹脾气，求求你理理我……”


    每一条消息都配着梨花带雨的哭泣表情，字字句句都在扮演一个纯情又卑微的小白花。


    过去，这些消息能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可现在，顾宸看着这些文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觉得讽刺，恶心。


    如果不是悠悠的“预言”，他现在是不是已经被这个女人哄得团团转，然后心甘情愿地跳进那个叫叶辰的男人为他准备的断腿陷阱里？


    他遵从了爷爷的指示。


    深吸一口气，顾宸拨通了那个让他恶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阿宸！你终于肯联系我了！你吓死我了！”林清雪带着哭腔的、楚楚可怜的申诉立刻从听筒里传来。


    顾宸闭了闭眼，将所有的厌恶都压了下去。


    “公司出了点事，刚处理完。”他的解释简短而冷漠。


    “那你现在在哪？我想见你，阿宸，我好想你。”


    “我在公司楼下，你过来吧。”


    挂掉电话，顾宸站起身，走向那个正坐在地毯上，专心给小熊玩偶穿衣服的小小身影。


    他要带着他的“人形外挂”妹妹，去现场打假！


    ……


    顾氏集团大楼下。


    林清雪果然准时出现了。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不施粉黛，看起来清纯又无辜。


    一看到顾宸的车，她立刻跑了过来。


    在离车门还有几米远的地方，她的眼泪就精准地掉了下来，一颗一颗，晶莹剔透，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我见犹怜。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哭得浑身发抖，柔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周围来来往往的路人纷纷侧目，不少人已经对着顾宸的方向指指点点，脸上写满了对这个“负心汉”的谴责，和对林清雪的同情。


    顾宸推开车门，怀里抱着昏昏欲睡的顾悠悠。


    悠悠刚被从温暖的儿童安全座椅里挖出来，还有点起床气，小脸皱成一团。可当她看到不远处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白裙子姐姐时，瞬间就清醒了。


    她的小脑袋瓜里，吐槽模式瞬间火力全开！


    【来了来了！教科书级别的当街卖惨！】


    【啧啧，这眼泪流得，跟水龙头似的，说开就开，说关就关。】


    【这眼药水滴得真熟练啊，就是牌子不太行，隔着这么远我好像都闻到一股薄荷味了，差评！】


    薄荷味？


    顾宸抱着悠悠的手臂一紧。


    他下意识地，朝着林清雪的方向走近了一步。


    果然！


    空气中，真的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凉的薄荷气味，混杂在林清雪那昂贵的香水味里，若不仔细分辨，根本察觉不到！


    就是这个味道！


    以前他只当是她香水特殊的后调，现在想来，简直可笑至极！


    他心中对这个女人最后的一丝幻想，彻底破灭！


    林清雪看他走近，却依旧面无表情，心里有些发慌。


    这和她预想的剧本不一样！


    按照以往的经验，顾宸看到她哭，早就该心疼地上来抱着她哄了！今天怎么回事？


    她故技重施，伸出那只纤纤玉手，准备去拉顾宸的衣角，这是她的必杀技，只要轻轻一碰，顾宸就会心软。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那昂贵的西装布料。


    顾悠悠怀里的小熊玩偶被挤了一下，她不舒服地动了动，内心的警报疯狂拉响！


    【别碰我哥！脏死了！】


    【你的这只手，昨天才跟那个男主叶辰在小树林里拉拉扯扯，今天就想来碰我哥？】


    【渣男贱女，天生一对！锁死！千万别来祸害我们家！】


    这句信息量爆炸的吐槽，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直直劈在顾宸的天灵盖上！


    叶辰！


    小树林！


    拉拉扯扯！


    一帧帧不堪的画面在他脑中炸开！


    顾宸如遭雷击，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动作之大，仿佛在躲避什么致命的瘟疫，完美地避开了林清雪那只伸在半空中的手。


    他看着林清雪的那个瞬间，厌恶、冰冷、鄙夷……所有的负面情绪再也无法掩饰，统统从他身体里迸发出来。


    林清雪的手尴尬地僵在空中，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顾宸的反应会这么大。


    “阿宸……”她还想说些什么来挽回。


    但顾宸已经不想再听这个女人多说一个字，他甚至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他不再废话。


    他当着林清雪的面，当着所有围观路人的面，冷酷地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助理的号码。


    电话接通，他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宣判般的口吻，冷酷下令：


    “立刻冻结林清雪名下所有的副卡。”


    “收回我以个人名义赠予她的，位于‘天悦府’的平层公寓，以及车库里那辆红色的保时捷718。”


    “即刻生效！”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林清雪的心上。


    电话那头的助理显然也愣住了，但还是立刻应道：“是，顾总！”


    林清雪在周围人惊愕的注视下，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无情宣判，彻底傻眼了。


    副卡？房子？车？


    全都没了？


    怎么会这样？


    她完美的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痕，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因为极度的震惊和不可置信而扭曲，形象尽失。


    “不……阿宸，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听我解释！”她失态地尖叫起来。


    顾宸却连一个多余的反应都懒得给她。


    他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妹妹，转身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被情绪左右，没有被算计裹挟。


    这种将一切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爽感，这种一念之间就能决定一个人命运的绝对权力，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舒畅！


    他低头，看向怀里那个一脸懵懂，还在揉眼睛的小东西。


    她的心声还在继续。


    【哇哦，我哥帅爆了！这霸总范儿，比我爹还正宗！】


    【对付绿茶就该这样，快刀斩乱麻！给她留一分情面，她就能蹬鼻子上脸！】


    顾宸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看着妹妹那张瓷娃娃般的小脸，一种浓烈到极致的感激和绝对的保护欲，从心底深处，疯狂地滋生出来。


    这是他的妹妹。


    是把他从深渊边缘拉回来的，顾家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