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作品:《天问》 第四回
白衣少年冲展昭眨一眨眼,转身对着那四人道:“喂,这个人归我了,你们可以滚了。”
展昭飞快给受伤的腿施了个疗伤法诀,听到他这一句,抬眼去看,却见他背对自己,甚随意的站着,手中一柄银白色的剑,还尚未出鞘,他握着剑身,还甚不安分的甩着剑穗。展昭心中暗暗笑了一下。
那四人互相看了看,为首之人喝道:“你什么人?知道我们是谁么?快闪开,不要碍事!”
白衣少年冷下脸来:“我管你们是谁,不就是想夺人宝物的贼寇么?凭你也配问爷爷姓名?”
对方见他叫破,目露凶光,各自祭出法器,为首左侧一人使两柄锤,锤上隐有电光;右侧一人拿出一个短笛,底部却呈葫芦状;还有一个身材矮小、形貌猥琐之人,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口袋,一拍放出一股蜂虫,却是个御虫师;而中间为首之人,身材甚高大,却是空手。
白衣少年一扬眉:“哪里凑了这些歪门邪道,行啊,你们一起上吧!”
展昭上前一步,与那少年并肩而立,却问:“你为什么要助我?”
白衣少年一怔,冰冷的脸色似有一丝破裂,看上去仿佛有点尴尬,他没有看展昭,只说:“谁助你了?我黑吃黑不行么?”然后又看一眼展昭的腿,“你可是受伤了?”
展昭嘴角微微翘起一点:“不妨事。”说着挥手打出一个灵力罩,挡在那少年身前。
白衣少年斜觑他一眼:“你这是做什么?”
“助你黑吃黑啊!”展昭眨眨眼睛,“你看这四人,那使音律的想必会扰人神识,驭虫的乘虚偷袭,剩下两个是金丹后期,想来灵力深厚。你剑意虽强,单打独斗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但背后使阴招就难说了。”展昭条析缕辟,想这背后不管是谁,可还真是挑着修剑之人的弱点来的,就是功课似乎没做到家。
“又有何惧!”那少年朗朗一笑,银剑出手,一声剑啸冲天而上,剑意瞬间铺满整个林子。
展昭略有点惊讶,他看过去,剑芒映衬下,那少年原本的殊绝艳色却敛去了倜傥之意,到多了几分睥睨。看这无比纯粹凛冽的剑意,却原来这行事极随心的少年居然是个剑修。
剑修之所以特殊,并不是因为他们人少。修仙一道,除了占据主流的法修,更有各种入道之途:以锻体入道者为体修,以符箓入道者为符修,更有以阵法入道,以音律入道,甚至以魔入道者。人数俱不甚多。但所有这些,加起来,都不如以剑入道的剑修一脉,战力惊人。只因剑修者,不论心法为何,入道的法旨都是追求至刚至强。
在皇极阁战堂中,有一半都是剑修,俱是各分部中选拔而出的武力超群者,皇极阁更立下规矩,下属各分部,只要弟子中出了剑修,就必须报到宗门,以备挑选。展昭初显露练剑的天赋时,包拯也曾担忧过,虽则战堂中人修炼资源最厚,但龙图山一脉,于修行之道,体悟与宗阁略不相同,包拯并不愿意展昭去走那追求至强武力的道路。虽然最终展昭还是以法入道,但剑仍是他最趁手的兵刃。
那边白衣少年甫一出招,那使笛和驭虫的便都有些挡不住,只使锤的在锤首涌出紫色电光,在身周布出电网,勉力支撑。为首之人一看,上前双手一抬,只听禁林四处沙沙作响,四周枝叶倏的伸长,就去纠缠那支空中的银剑,银剑如活物般,立时与其交战在一起。但方才的攻击被阻了一阻,地下苦苦支撑的三人终于喘了口气。另一头,又有粗大藤蔓自地下暴起,似利刃般直刺那少年门面,却在触及展昭灵力罩的一刻,被弹了回来。为首之人望了眼展昭,面色凝重起来。
此时另三人既不受剑意压制,也各自出招。他们也都看出展昭的灵力罩不破,那少年便已立于不败之地。于是使锤之人挥舞电锤一下下的砸在灵力罩上,那音修将葫芦状短笛咿咿唔唔的吹起来,声音里一股凝滞之力,全压在灵力罩上,仿佛是一层粘腻的重量,要将之压毁。而驭虫之人也驱使他的蜂虫一股脑儿的涌上去,绕着展昭二人一圈圈乱飞,伺机便要钻进去,但第一批触及灵力罩的蜂虫,都瞬息被冻住,然后便如冰渣子一般,哗啦啦掉落而下。驭虫之人骇然,忙驱使虫子远离。
“怕什么!你看不出那小子灵力不足么?叫你的虫子扑上去,把那罩子给我啃掉!只要东西得手,上面自有赏赐,还抵不上你那几只虫么?”驭虫者本有退惧之意,被那为首之人一逼,只能让大批的虫子前赴后继的去冻成渣子,但这也确实在蚕食着展昭的灵力。
而为首之人独自对上白衣少年,便有些招架不住,银剑刷刷的将缠上来的树枝削成数截,破开屏障,就直冲那人刺去,那人急忙回防,一时生发之气大盛,地上的藤蔓瞬息长出数丈,狰狞的挥舞着,就如同森蚺般,将银剑裹住绞紧,似要将其绞断。
展昭心中一紧,忙去看白衣少年,却见他仍是一脸满不在乎,嘴角挂一个讥笑,裹成一团的藤蔓中间突然迸出一束束极耀目的白光,然后那团藤蔓就如同被烧焦般,极速的枯萎下去,然后化作焦炭,一段段的碎裂了。为首那人抚着胸口噔噔噔退了三步,看来藤蔓被毁,对其灵力颇有损伤。
“原来你是火灵体啊。”展昭颇有些不满的开口,想那他还要抢他水属性的养剑石作甚!
“对啊,那你呢?是水还是冰?”那少年似丝毫未听出展昭话中之意,一边驭着银剑,一边还有闲暇观察展昭的灵力罩。就见电锤砸上去时,就如同砸在水面般荡开一个涟漪,力道便化去了,电光顺着涟漪传递了几波,也消匿于无形;音轨撞上来,也如同声入水中,虽未完全隔绝,却变得钝重不堪,毫无威力;偏虫子撞上来,就会冻成冰屑。
“水。但冰水同源嘛,我只是逆转了那锤子上的雷电之力,将灵力表层水汽冻住了。”
那少年甚激赏的看过来:“可以啊!你神识十分了不起嘛,什么时候咱俩也打一场?”
展昭:“……”
对面四人看他们以二敌四居然还甚好整以暇的在聊天,气急交加。为首之人使个眼色,四人齐齐跳开,一张符箓同时被甩了过来。展昭眼尖,一眼看出那是一张高阶音爆符,这样一张高阶符箓,元婴期的受实了也伤得了,却用来对付他们两个金丹期的,也太看得起他们了。
白衣少年一把拉住他手臂就要回撤,展昭却不动,他湛卢飞出,阻住四人退路,同时一组十二支冰蓝色短剑腾起,在四人与符箓之间瞬间布了一个阵法。那四人顿时发现自己再难动弹分毫,而那符箓也定在半空之中再不前行。那四人大惊,甩出音爆符的是那个音修,但高阶符箓乃师长所赐,他只会引而不会止,吓得脸都绿了。最后符箓爆开一瞬,为首之人露出狞色,藤蔓卷起驭虫的同伴,挡在面前。符箓爆裂之气被阵法反弹,尽数集中往那四人而去,被挡在前面的驭虫师连叫声都没有发出一记,就化作一蓬粘腻的血雾,充斥在整个阵法之中,剩余三人虽被同伴挡了一挡,但巨大的压力下也未免受创,纷纷翻到在地。
展昭撤去阵法,血雾落下,便似在那一方地下了阵血雨。驭虫师的虫袋也落在地上,已被血浸红,伺主既死,袋口自然松开,里面的虫子黑须须的散落一地,也都死透了。展昭看得心寒,不由得皱起眉头,但他身旁的白衣少年却毫无忌惮,他冷笑一声:“用同伴挡灾?你觉得你这条命就能保住了?”话音未落银剑飞出,就贯穿了为首之人的胸膛。
剩下两人惊的手足酸软,骇惧得看着展昭二人。白衣少年冷哼一声:“还不快滚?”两人才连滚带爬的逃离。
白衣少年银光一闪收了剑,就转回过来看展昭。
他目光流动,在展昭面上一转,又瞟上他手中湛卢,似笑非笑:“你就不怕我真是黑吃黑么?”
展昭慢条斯理的施个净水诀,细细的淋上他的剑阵,把沾上的血迹洗净,又顺便浇了浇对方还滴着血的银剑,心想这人到底是不是傻,方才就那么大咧咧的把后背露给自己,也不怕当时自己万一当了真,先给他来一下子?此刻居然还问!但人家毕竟帮了自己,是以展昭也只能特别诚恳的说:“我观兄台不似歹人。”
那少年低头哧的一笑,眼风从下而上的斜上来看展昭,似打量又似嘲笑:“你这样的,也敢拿着这把剑出来招摇。”
展昭心中微沉:“你怎知他们是为了我的剑而来?”
那少年笑意更深一点:“你连五万灵石都拿不出来,全身上下,也就这把剑值钱了吧?”但看展昭不笑亦不恼,只盯着他看,“算了,告诉你亦无妨,我在禁林中寻一物,偶见他们路过,议论间提到要在此等候一人,夺他身上宝剑。我听到有宝剑嘛,定是留下来看看的,却不想是你。”
他又饶有兴致的去看湛卢:“就是这把剑了?确实不俗。”
展昭却似听呆了:”可是,这是我的本命灵剑……“
那少年瞟他一眼:“那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本命灵剑,抢夺并无用处,除非原主身死,灵剑不能再为他人所用。展昭心往下沉,他自得到湛卢后,就一直在龙图山,并未在人前使用过,能知道湛卢在他手上的,真是屈指可数,所以这帮人的来历……是谁,真的只是为了夺剑,就想要自己的命么?
那少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变色,凑近一点,用低低的声音说:“喂,我说,你这么惊讶,不会是第一次出门游历吧?”
展昭被他一打岔,心里一点凉意反而消散了。他原本看这小子有三分不顺眼,但偏偏是他帮了自己——虽然他并不见得真需要,但仍旧很承这个情,他纵然涉世未深,也知道在如今的修仙界,这般于人危难处愿意伸出援手的,是何等可贵。此刻再看那副毫无正形的形容,已然变了一种感受。
“是啊。”展昭颔首承认,又客客气气的施了一礼,“所以道友相助之谊,展昭没齿难忘!”
但对方却像是一脸受不住的样子,掩面叹气:“罢了罢了,怎生这般无趣!”眼珠一转又换回那副不怀好意的神色,“你说你叫什么来着?展昭?展昭你的剑能让我看看么?”
这要求又是不知让人说什么好。展昭自小跟着端方肃直的包拯,对这种花样百出的说话行事,还真是甚少应对经验——此刻大约不是翻个白眼走开,就只能依其所言了——所以展昭将湛卢唤出,那少年就着静卧于他掌中的剑细细端详,每一寸花纹都未错过,神情认真到甚至带一丝温柔,直看到剑柄处,他抬头看一眼展昭,方才轻轻将剑拔出三分,如冷电般的光芒乍然透出,将将比寒冬月光更为清冷。待光华退去后,剑身根处,便露出古朴的湛卢二字,隐在布满剑身的纹路之中。
“湛卢?十大名剑的仁者剑?”他才惊讶的抬起眼,“你是皇极阁的人?”
“在下师从龙图山。”
“那也一样。”那少年收了脸上的笑意,推剑回鞘。他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眼神沉沉的对着展昭,似有一种莫名恼怒,看了足有半晌,方抱了抱拳,以一种展昭从未自他处听到过的正经声气道:“剑我也看了,你既有湛卢,那四人原也不是你的对手,方才是我多事了。此事以后不用再提。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展昭简直莫名其妙,看着那少年的白色身影快步远离,却突然想起:“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身影一顿,“我叫白玉堂。”却仍然没有回头,反而踏上银剑,御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