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探(上)
作品:《但羡鸳鸯不羡仙》 学子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交流着学院的发生的事,梨离下学回府途中发现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商贩前放了竹筐,走近一看筐中竟是幼童。
梨离眼神微微错愕,似乎还未从突如其来的困惑中反应过来问:“为何将幼童放置竹筐中。”
商贩目光呆滞,没有一丝血色唇瓣道:“世道吃人,税收一年比一年重,我们百姓家又如何?家中无粮,养在家中也是等死,运气好得一户好人家,孩子有条活路,家中也能熬几年。”
商贩手一指,梨离顺着方向望去,有孩童被麻绳捆绑放在地上。
商贩上下打量着梨离:“小姐衣物打扮定不是普通人家,我尚有竹筐放置,可连竹筐都没有的人家只得用绳子将孩子捆住,谁有办法。”
商贩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他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悲伤,强颜欢笑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
“如有选择谁家愿意卖自家孩子呢?都是身上的一块肉啊!”
梨离目光一直追随着商贩离开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她想寻找一个答案,却始终没有找到,良久转身回府。
“大人今天似乎心情不佳?”
梨离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天空,西坠的落日为梨离披上一层柔和的霞光,却不能改她半分颜色,只能将她的身影拉长。
“很精彩地戏码,至少比话本子有趣。”梨离喃喃自语。
善总管沉吟片刻:“说到话本子城南有一家名为停乡的话本铺子是出了名的,不知大人可有兴趣。”
“话本铺子?”
梨离歪头道:“冥界话本都以审判供词加以杜撰,不知人间话本与冥界相比有何不同。”
善总管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人间的话本子通常以光怪离奇事和衙门审理案件为主,但——”
善总管话锋一转:“话本子上写着宫廷玉液酒,无人写路有冻死骨,写着世家床头堆金玉,无人写百姓贫贱万事衰。”
梨离稍一思忖,便明白了善总管的意思:“善总管来人间多年可知楚倾墨、凌若尘和扶苏。”
“哦,原来是他们三人,”善总管笑得意味深长“这三位的大名开阳国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少达官贵人口中的反派例子,统称:开阳国三杰。”
见梨离满脸疑惑,善总管接道:“审判,这里的三杰可不是杰,先说楚倾墨,她是楚丞相家的千金名门闺秀,但在豆蔻时丞相府惨遭刺客。巧逢楚丞相不在家中,等楚丞相赶到相府只在地窖里找到楚倾墨,丞相夫人及家中仆役命丧黄泉。那之后楚倾墨性格大变,行事张扬,混迹青楼。
凌若尘本皇商凌家次子,在束发前论文韬武虽比兄长略逊一筹,但也算是谦谦君子,可自束发后性情大变,后来结识楚倾墨二人便一起往返烟花巷柳。
再是扶苏,不同于前面两位家世显赫,他虽是嫏嬛书院院长远亲,但一介白衣。据坊间传闻,扶苏刚入开阳城不知冒犯了哪位贵人,打算将其卖入南风馆。扶苏知晓后四处藏匿,在一次逃离路上撞见寻花问柳的两人,被救下后就与二人同进同出。”
善总管低叹一声,感慨道:“大人可知元宵那日在头魁争斗,可惜扶苏看好的姑娘并未选上,若选上了定更热闹几分。”
梨离手指压了压耳旁被风撩起的乱发:谢君相召,余躬临其境,见盛况喧阗,人声鼎沸,烟火相接,热闹非凡。
书房隐于府邸一隅,步入其间,只见四壁皆书,架上卷帙浩繁,墨香四溢,中央一张古朴的书案,案上笔墨纸砚摆放得井井有条,旁边一盏青铜油灯。
梨离在纸上写下三人姓名,并在其名下标注:世家、商人、白衣,这三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身份却聚在一起,是巧合还是人为。
梨离无意识敲击桌面,陛下说过:世间许会有巧合,但多了便是人为。那么先从谁入手呢?不觉间,夜已深夜,夜雨悄无声息来临。
次日清早,梨离踏入书院就瞧见门口聚拢着不少人,都三五成群地议论着什么。
“楚小姐今日竟然来学堂。”
“下红雨了,这时辰楚小姐应醉宿在温柔乡里。”
“楚小姐来了,那不说明凌二公子和扶苏公子今日也会……”
“夫子来了。”
“夫子来了,快回座位”
“……”
钟声如昨日般古朴透亮,缓缓敲响,节奏稳定,众人鸟雀四散,梨离瞥了一眼楚倾墨,“温柔乡”想起善总管昨日话语及议论声眉眼微动。
《诗经邶风击鼓》夫子翻开书卷“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老师的话语渐渐模糊,梨离的思绪已飘到那关于梨笙的桃色传闻。
“小离儿。”
梨笙抱着六岁的梨离眼泪从他无神发灰的眼睛里滚落,他愣了许久不知所措,不停地念叨着:“哥哥的名声全毁了,她不要你哥哥了。”
梨笙觉得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在脸上,抬眸看去,梨离拿着一方帕子,正替他擦拭眼泪。
“小离儿她随父从军赶赴边疆,不知何时归来啊!”
梨笙注视远方的手紧紧攥成拳,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同时梨离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前倾,随时准备冲出怀抱,寻找医师。
后面发生了什么梨离记不清了,只记得大战开始,世家子弟远赴战场,硝烟弥漫在空气中,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兵器闪着残留的寒光,剑刃沾满了鲜血、盾牌碎裂不堪,在残酷的厮杀中已经失去了本来坚固的外表,战死的将士化成一张张白纸论述功过,过去的美好成了不可触碰的伤痕。
梨离隐约记得那一年哥哥一身素稿,灵堂内未燃尽的线香折断了,灰烬簌簌落在梨笙膝头。
十二道白幡垂坠如泪,掩不住后方密密麻麻的牌位,最新一座的漆色还未干透,昏黄烛火里浮着血丝般的裂痕,同年梨笙继任家主,父亲母亲再也没有回来。
钟声响起,学子不约而同都松散下来,楚倾墨单手撑着下颚,拽着《诗经》要翻不翻,双眼无神盯着前方。
“楚倾墨小姐请稍等片刻,岑夫子有事寻您。余下学子请移步庭院。”
三两人结伴同行,好事者站在窗边不住的往里张望,却又想到什么缩缩脑袋匆匆跑下台阶。学子们都知道当岑夫子要狠狠训斥学子都会让其他学子离去,算是给学子留一丝脸面。
突然学堂传出一声怒吼:“楚倾墨,你父亲官拜宰相,乃文管之首。你就这样败坏门楣,令世人不耻。”
“岑夫子这话,倾墨不解,望夫子明说。”楚倾墨微微垂眸。
“不解!楚小姐老夫也好奇,你身为学子,竟留恋烟花巷柳,前些日子更是为了一扬州瘦马挥金如土,这成何体统!”
“夫子这话倾墨倒有些不明白。”楚倾墨拖着尾音,停顿两秒后,慢条斯理地补了句“花魁竞选那日我好像瞧见了贵家公子,他捧出了白银几万两来着?不知夫子可曾听过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你,你,冥顽不灵,哼。”岑夫子猛的一拍桌子甩身离去。
周围的空气在那瞬间莫名开始有些凝固,氛围一下子沉默下来,耳边喧闹全部远离,梨离则不紧不慢向学堂内走去,碰巧在离门口不足百米便与楚倾墨打了个照面。
楚倾墨边观察边将双臂交叉于胸前:“这位——想必是新入学的梨府小姐梨离。”
梨离目光带了丝探究:“楚小姐。”
“就是你那晚救了凌若尘。”
此话倒有些出乎梨离意料,眸光微微上挑,眼中带着一抹探索的兴趣,仿佛在寻找答案的同时,心中充满了好奇。
“隔壁学堂都传遍了,那晚是你救了他,更何况我那时在场。”楚倾墨意味不明说了句“嫏嬛书院分文舒与书易两大学堂,文舒乃女子就读。”
梨离若有所思的点头。
“但还真的如凌若尘那家伙说的一样,”楚倾墨挑起梨离下颚“果真是位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