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宗山门前的广场上，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原本熙熙攘攘数千人的场面，经过两关近乎残酷的筛选，如今只剩下稀稀落落不足百人。


    有人面带侥幸，有人神色坚毅，更多人则是难掩疲惫与紧张。


    空气中弥漫着一缕淡淡的血腥气，那是心志不坚者在“问心路”幻境中遭受反噬后呕出的鲜血，几名弟子正在进行清洗。


    苏珩月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神识深处那被恶意冲击的刺痛感尚未完全消退，但她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亮。


    她悄悄运转着那微弱却独特的感知，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四周，低声道：“陆总，有十几道目光一直锁定着我们，不太友善。其中一道……阴冷得像是毒蛇，和幻境里那只眼睛的感觉很像。”


    陆沉微微颔首，快速扫过几个方向，将那个可疑的身影记在心里。


    他顿了顿，侧头看向苏珩月，“你的神识恢复的怎么样，今天能支撑吗？”


    “调息之后好多了。”苏珩月轻轻点头，心底泛起一丝暖意。


    这种平等的、带着关心的询问，在以前是绝不可能从陆沉口中听到的。


    陆沉向来是个谨慎周密的人，不喜欢打无准备的仗。


    昨天在返回驿馆的途中，他便特意让苏珩月先行回驿馆休息，自己却独自拐进了那间熟识的茶棚。


    这间简陋的茶棚虽不起眼，却是附近散修们最爱聚集的场所。


    陆沉清楚，这些无门无派的散修最是消息灵通，每当夜幕降临，他们总是三三两两地聚在这里，一边品着粗茶，一边天南海北地闲聊。


    这儿不仅能听到各种江湖八卦，还能打听到许多意想不到的消息。


    “大哥，打听个事儿。”陆沉将一碗茶推到一位看上去颇为精明的男子面前。语气平和却自带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场，“不知大哥是否了解这归元宗入门考核中最后的实战试炼，有哪些需要留意的地方？规则是怎样的？”


    这位男子闻言抬起眼皮，眯起眼睛在陆沉身上打量了一圈，才慢悠悠地道：“实战试炼啊……老规矩了，地点在宗门外围的‘黑风峡谷’。参加试炼的人既可以组队，也能单独行动。试炼开始后，大家会被随机投放到峡谷的不同区域。要求是在里面生存一天一夜，并且尽可能多地收集一种名为‘荧光草’的灵植，或者……夺取他人身上的令牌。”


    “夺取令牌？”陆沉心中一凛。


    “没错。”


    原来在明天正式开始考核之前，宗门会给每位参加考核的人员统一配发一枚特制的身份令牌。


    这枚令牌将作为考核期间的重要凭证，从发放的那一刻起直到整个考核流程完全结束，每位参与者都必须妥善保管好自己的令牌。


    除采集荧光草外，唯有最终能确保令牌完好无损地留存于自身、未出现遗失或损坏情况的考核者，才能被认定为顺利通过了本次考核。


    令牌的存在既是对个人责任心的检验，也是考核过程中不可或缺的身份识别标志。


    男子压低了声音，“试炼不禁争斗，虽明令禁止伤残性命，但刀剑无眼，峡谷里还有不少低阶妖兽，‘意外’总是难免的。而且……”他欲言又止，喝了一口茶便不再继续说了。


    陆沉会意，将一枚中品灵石推到男子面前。


    他迅速收起灵石，声音更低：“听说这次不太平。除了你们这些新人，可能还有些‘外面’的人混进去了，比如……黑风寨的喽啰。他们的目标，可不是几株荧光草那么简单。”


    消息到手，沉重如山。


    黑风寨......这与之前那位老者说的对应上了，看来明天的考核不仅要在险地求生、应对竞争者，还可能遭遇早有预谋的伏杀！


    回到驿馆后，陆沉向驿站老板索要了纸和笔。依据刚才那位男子的指引，再凭借彼时的记忆，他迅速地绘制出一幅简易地图。


    待两人用完晚餐，回到房间休息时，在昏黄的油灯映照下，陆沉从怀中取出地图，将其平铺在桌子上。


    “我打听过了，明天的情况比预想的复杂。我们的优势在于：第一，信息差，我们知道有潜在威胁；第二，你的神识预警；第三，”他看向苏珩月，“我们两人可以信任，能打配合。”


    “劣势在于：我们实力最为薄弱，毕竟我不具备灵力，且我们还缺乏实战经验。此外，你的神识天赋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苏珩月一脸苦相，哭丧着脸：“死了算了。”


    原本以为那片破林子不会再去了，没想到现在不仅要故地重游，还得待上一天一夜。上一次，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脱身的。


    “战术核心：生存第一，能躲就躲，浑水摸鱼。”陆沉手指点在地图中心，“前期利用你的神识避开人群和危险妖兽，寻找荧光草。中期，当其他人开始争斗、消耗时，我们潜伏观察。后期，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场所等待考核结束。”


    陆沉在一个地方圈了一下，那里有一个洞穴，听闻之前那位男子在黑风林采药时暂住过。


    “你的神识是关键。能不能提前感知到荧光草的灵气波动？或者感知到他人的‘杀气’？”


    陆沉细致地描述了荧光草的各种特征，这种植物的外观与现代常见的薄荷极为相似，甚至散发出的淡淡清香也与薄荷的清凉味道很像，只是在某些细微之处有些差别。


    苏珩月缓缓合上双眸，全身心沉浸于神识的运转之中。


    她的意识如涟漪般向四周扩散，敏锐地捕捉着方圆数里内所有修士的气息波动。


    那些心怀不轨的盗贼们，周身萦绕着躁动不安且充满攻击性的气息；


    而和蔼老者的气息则是温和轻盈的；


    专注炼器的修士们散发出的气场却是沉稳厚重。


    她的神识一路延伸，穿过坊市，最终锁定在了黑风林的方向。


    片刻之后，她睁开双眼，带着一丝惊喜说道：“荧光草会散发出一点点凉凉的、像生命在跳动的那种感觉。”


    这种独特的感知能力，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目前参与试炼的既有凡人，也有低阶散修，他们尚不具备灵力探测的能力。


    ***


    当清晨集合的钟声再次响起。


    一位面容冷峻、背负长剑的修士现身于高台上，他那凌厉的目光扫视着台下众人，声音冰冷如霜：“我乃武殿长老，赵厉。”


    “今年还是老规矩：以采集荧光草的数量以及身上令牌是否完好为标准，判定此次考核是否通过。”


    “若遭遇生命危险，可摔碎身上的护身玉符，便可传送而出，但此举将被视为考核失败。”


    “我再补充一点：严禁伤害他人性命，违者将被废去灵根，逐出山门！”


    “最终试炼，即刻开始！”


    说罢，他大手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剩余的九十八人，腾空而起，投向远处那片笼罩在灰色雾气中的险峻峡谷。


    短暂的眩晕过后，陆沉和苏珩月发现自己落在了一处潮湿的、苔藓密布的山谷底部。周围光线昏暗，树木茂盛繁杂。


    空气中传来熟悉的腐叶和野兽的腥臊气味。


    黑风林的整体环境特征与云南哀牢山原始森林颇有几分相似，同样充满了神秘而危险的原始气息。


    “小心！”刚一落地，苏珩月脸色微变，低喝道，“左前方二十米，树丛后面，有两个人埋伏！他们的‘气’很凶！”


    “按计划！”陆沉低喝一声，“先上树躲起来。”


    几乎就在苏珩月和陆沉刚刚爬上粗壮的树干，借着茂密枝叶的掩护藏好身形的那一瞬间，两道身影从树丛中蹿了出来。


    他们在周围的地面上仔细搜寻了一番，既未发现荧光草的踪迹，也未出现其他异常情况，于是便准备离开。


    由于森林中湿气太重，苏珩月突然感觉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她立刻意识到不妙，转头看向身旁的陆沉，只见他脸色阴沉得可怕。


    苏珩月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小声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立刻惊动了树下正要离开的两人。


    他们猛地转身，目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谁在那里？给我滚下来”！其中一人厉声喝道。


    当他们看清树上藏着的竟是两个年轻人时，脸上顿时露出猥琐的笑容：“哟，这不是那个拥有神识天赋的小丫头吗？要不要跟着哥哥们一块儿混啊？”


    苏珩月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对陆沉说：“现在该怎么办？要不我们就这么耗着？反正我们不下树，时间久了他们自然会离开的。”


    陆沉闻言眉头紧锁，心想：这两个人难道不会爬树吗？


    就在他们犹豫之际，那两人已经手持试炼用的木剑，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一步步逼近大树。


    眼看情况危急，苏珩月突然眼神一凛，她并未选择正面攻击，而是集中全部神识力量，如同凝聚出一根无形的尖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刺向其中一人的脑海！


    “啊！”那人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只觉头脑一阵剧痛，仿佛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陆沉瞥了一眼苏珩月，欲言又止：“你……”


    苏珩月自己都惊愕不已：我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居然还会运用神识进行攻击，真是出息了。


    她立即如法炮制，用同样的方法将第二人也放倒在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仅仅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解决了战斗。


    陆沉见状立即从树上跃下，捡起掉落在地的木剑，抵在最先倒地那人的咽喉处，冷冷地说：


    “令牌。”


    那两人面色惨白，眼中满是惊恐，乖乖交出了代表资格的木质令牌。


    陆沉收起令牌，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一把拉起苏珩月纤细的手腕，低声说道：“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之中。


    “这些抢来的令牌到底有什么用啊？”苏珩月一边跟着陆沉快速移动，一边不解地问道。在她看来，只要保护好自己的令牌就足够了。


    陆沉头也不回地解释道：“每少一个令牌就意味着少一个竞争对手。今年宗门只招收三十名弟子，而现在参加试炼的有九十八人。”


    首战告捷，虽是小试牛刀，却极大地增强了他们的信心。


    然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道如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两名被抢弟子身旁，径直将两人杀害，并夺取了他们的魂魄。


    顷刻间，地上的两人便迅速没了生机。


    黑影看着陆沉和苏珩月消失的方向，猩红的舌头舔过嘴唇，发出低沉而沙哑的笑声：


    “神识特异的小丫头……真是意外的收获。寨主一定会喜欢的……”


    真正的猎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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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