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生机

作品:《门外跪着个小姑娘

    静,死一般的寂静,取代了之前的喧嚣与灵光的爆裂。


    尘埃缓缓落定,演武场上一片狼藉。受伤的弟子们相互搀扶着,低声呻吟或默默疗伤,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灵力过度消耗后的枯竭感。


    而在这一片颓败景象的中心,向隐没长身而立。


    他墨色的道袍下摆沾染了尘土与些许暗红的血迹,但他周身散发出的,却是一种足以冻结空气的冷冽气压。


    他怀中,横抱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孔祥熙双目紧闭,一张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已抽离,只有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那柄她用来刺伤自己以保持清醒的匕首,孤零零地落在不远处,刃上寒光与血迹交织。


    向隐没低垂着眼眸,目光落在孔祥熙毫无生气的脸上。


    怀中传来的温软触感,与她此刻濒死的脆弱形成了尖锐的对比,一种陌生的、如同针扎般的刺痛感,悄然在他素来波澜不惊的心湖深处蔓延开来。


    他环顾四周,看着受伤的弟子,看着昏迷不醒的邹芸,最后目光回到怀中人儿脸上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竟在不知不觉中,凝结了一层化不开的寒霜,眉宇间染上了几分清晰可见的……怒意。


    这怒意,并非咆哮,却比咆哮更令人心悸。


    时间倒回至那生死一瞬——


    就在孔祥熙的手掌即将拍碎自己天灵盖的刹那,一道墨色流光以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撕裂长空,精准地切入她与那妖物分身之间!


    是向隐没!


    他甚至来不及完全显形,并指如剑,后发先至,指尖凝聚着一点压缩到极致的纯阳道炁,不偏不倚,点在了孔祥熙的眉心——并非攻击,而是如同一道坚固的屏障,硬生生挡住了她那自毁的一掌!


    同时,他另一只手快如闪电,五指张开,虚空一抓——并非抓向孔祥熙,而是直接探入那虚无的识海层面,精准无比地扼住了潜藏其中的妖物分身!


    “孽障!尔敢!”


    一声冰冷的低喝,如同九天玄冰坠落。他甚至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或求饶的机会,掌心纯阳道火轰然爆发!


    “嗤——啊!”


    那妖物分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到极点的尖叫,便在至阳至刚的道火中如同冰雪消融,瞬间被灼烧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干净利落,雷霆万钧!


    解决掉分身的威胁,向隐没甚至没有多看怀中软倒的孔祥熙一眼,便将她轻轻放在安全处。他转身,目光投向阵法中因分身被灭而遭受反噬、疯狂挣扎的妖物本体。


    “师叔,助我!” 他声音沉稳,不带一丝波澜。


    刘道山见状,精神大振,全力催动阵法压制。


    向隐没一步踏入阵法边缘,双手结印速度之快,留下道道残影。


    他不再保留,周身气息如同解封的远古神兵,浩瀚磅礴的法力冲天而起,化作无数金色的锁链,融入阵法之中。那锁链之上,竟隐隐有龙纹浮现,带着无上的威严与镇压之力。


    原本还能挣扎的妖物,在这股绝对的力量面前,发出了绝望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被金色锁链层层缠绕,硬生生被拖拽着,压缩着,最终被强行打入了阵法底部一道突然出现的深邃空间裂隙之中!


    裂隙闭合,阵法光芒逐渐黯淡,最终恢复平静,只留下地面上更加繁复深刻的符文印记。


    妖物,被暂时封印了。虽非永久,但短时间内,绝无再出之可能。


    封印完成,强敌暂退,向隐没这才有暇真正看向这片狼藉的战场,以及……那个倒在地上,气息微弱的始作俑者——也是最终的牺牲者。


    他走过去,俯身,极其小心地将孔祥熙抱起。那轻飘飘的重量,让他眉头蹙得更紧。


    他看着怀中这张苍白的小脸,想起她方才决绝自毁的模样,想起她初入静观时那双藏着狡黠与试探的眼睛,想起她平日里的笑语嫣然……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是后怕?是自责?还是对那妖物、对这无力局面的滔天怒意?


    或许兼而有之。


    他只知道,这份怒意,需要平息。而平息的方式,绝不仅仅是封印一只妖物那么简单。


    他骤然转身,目光如淬寒冰,瞬间扫过全场,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与刺骨的冷意:


    “殷草,立刻统计伤亡,全力救治,不得有误。”


    他的视线掠过地上昏迷的邹芸,微微一顿,声音依旧冰冷,却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将她……抬下去,好生看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吩咐完毕,他不再理会身后的一片狼藉与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抱着怀中气息微弱的少女,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清静的竹居走去。


    那背影决绝而冷硬,仿佛一座压抑着滔天烈焰、随时可能爆发的孤峰。


    殷草还保持着半跪在地的姿势,手臂上被妖风划破的伤口兀自渗着血,他却浑然不觉。


    他望着师尊抱着孔师妹离去的方向,憨厚的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茫然。


    他亲眼看见孔祥熙是如何拖着伤腿,以近乎决绝的姿态引动自身微薄灵力,不惜自损神魂也要重创那妖物……那份狠劲与决心,与他平日印象中温和爱笑的师妹判若两人。


    而师尊……师尊竟然会那样抱着一个弟子?他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担忧、敬佩、困惑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忘了动作,直到旁边弟子的呻吟声才将他惊醒,急忙嘶哑着嗓子开始组织救治。


    其他弟子更是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在压抑的空气中蔓延:


    “孔师妹她……刚才那是不要命了吗?”


    “师尊他……竟然亲自……”


    “我从没见过师尊那样抱过谁……”


    “孔师妹伤得那么重,神魂怕是……”


    震惊于孔祥熙那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拼死决心,更惊骇于他们那向来清冷自持、高不可攀的师尊,竟会当众做出如此……近乎失态的举动。那紧紧抱住的姿态,那瞬间外露的、几乎无法掩饰的焦灼与冷怒,都远远超乎了他们对“师尊”二字的认知。


    向隐没将孔祥熙轻轻置于竹居内室的床榻上。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不仅是因为腿上的外伤,更严重的是神魂因妖物侵蚀和最后自毁意志的反噬而受损震荡。


    他没有丝毫犹豫。扶她盘膝坐起,自己则坐于其身后,双掌缓缓贴上她单薄的背心。


    精纯无比的本命元气,混合着他深厚的修为,如同温润的暖流,源源不断地渡入孔祥熙冰冷的经脉与近乎枯竭的识海。


    这并非简单的疗伤,而是以自身修为为引,滋养她受损的根基,稳固她濒临涣散的神魂。


    过程中,向隐没俊美却常年淡漠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清晰的疲惫。


    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唇色也渐渐有些发白,周身那强大迫人的气息,明显地衰弱了下去。但他渡入真元的动作,却始终稳定而持续,没有一丝一毫的吝啬或迟疑。


    昏迷中的孔祥熙,仿佛沉溺于无边冰冷的黑暗深渊。忽然,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包裹了她,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如同冬日暖阳,一点点照亮并修复着支离破碎的意识。


    在这纯粹的能量滋养中,她虽未清醒,却本能地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以及那力量源头传递来的、一种近乎笨拙却坚定不移的守护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向隐没缓缓收回双掌,气息已有些不匀。他仔细探查了孔祥熙的脉象,确认她性命无忧,神魂也已稳定,只是需要时间苏醒。


    他替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


    此时,窗外天色已蒙蒙发亮,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淡青色的天光透过窗棂,洒在孔祥熙依旧苍白却恢复了些许生机的脸上。


    向隐没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起身走出竹居。晨风带着凉意拂面,让他因消耗过度而有些眩晕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他正欲前往查看其他弟子情况,脚步却微微一顿,敏锐地察觉到庭院角落的古松下,有一道气息。


    这时,一个身影自树影婆娑间缓步走出,灰袍白发,正是刘道山。


    向隐没看向他,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然表明了一切。


    晨光熹微,庭院中弥漫着破晓前的清冷。刘道山捻着胡须,目光扫过向隐没略显苍白的脸,先开了口:“修为损耗不小吧?”


    向隐没微微颔首,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涩:“劳师叔挂心。弟子无恙。”他略一停顿,终是问出了心中所疑,“师叔,依原计划,当待其彻底显形,方可一击毙命。为何……提前发动?”


    刘道山早已料到有此一问,叹了口气:“此事,倒怪不得里面那小姑娘。是她先窥破端倪,察觉弟子心性有异,阵法流转滞涩,冒险来后山寻我。”他看了一眼竹居方向,“是我见她言辞恳切,忧心观中生变,方才决定顺势而为,将计就计。”


    向隐没闻言,眸色微微一凉,但面对长辈,他依旧保持着礼节性的克制,只是语调不免沉了几分:“师叔素来持重,此次……倒是慈悲为怀。” 这话听起来恭敬,却隐隐透出对“因一人之言而变更大局”的不认同。


    刘道山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意味,却也不恼,反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隐没,你只道计划提前是变故,却未必想到,这或许正是破局之机。”


    他望向远处渐亮的天际,缓声道:“那妖物狡诈异常,最善隐匿。


    若非此番被那丫头无意间逼得提前动作,露了行藏,又以分身牵制,使其本体躁动,我们未必能如此精准地锁定其藏身之处,更遑论将其成功封印。


    此番看似凶险,实则歪打正着,堪称因祸得福。若真等到它准备万全,主动发难,后果恐难预料。”


    向隐没沉默地听着,理智上他明白师叔所言非虚,但一想到孔祥熙方才奄奄一息的模样,心绪便难以平复。


    他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低声道:“师叔远见,是弟子思虑不周了。”


    刘道山将他这番细微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里,光芒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他看得分明,眼前这孩子心绪的波动,已超出了对普通弟子伤亡的关切,那深藏的焦虑与隐忍的怒意,其源头,分明指向竹居内尚在昏迷的那位。


    老人心中微微一凛,原本的些许了然,渐渐化作了一丝更深沉的谨慎。


    他不再多言,只是拍了拍向隐没的肩,转身离去。


    以后两天一更可好?小女子这几天灵感匮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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