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诉和听

作品:《第二十三年冬 [娱乐圈]

    抽签时间在云澜意的发呆中飞速溜走,剩下的歌者大都是热门级别的,歌曲传唱度一个比一个有,如果不是苏导的邀请他估计还吃不上这波红利。


    下一个环节就是选曲了,新一季的曲目仍然秉持着从传统文化出发,但有所创新,具体表现在除了比较家喻户晓的经典老曲外,还新增了市面上比较流行的流行曲。看似选择多了,但实则是大大提高了双方合作的难度。


    歌者要很好地诠释歌曲本身的内涵,同时还要配合舞者的动作。作为舞者方则是要独立根据歌曲进行编舞,这也正是《双生》的最大看点之一。


    除此之外,新一季除了保留上一季不淘汰的传统,还多了投票巡演选项,即每一次在公演中获得第一的组合可以在固定的城市进行巡演,不仅算是中央的暂时性固定工作,还能够攒下好感为以后的路添砖加瓦。


    谁不想来。


    反正云澜意是十分想争取到一个巡演名额。


    固定工作嘛。


    因为是第一场,所以选曲由机器随机。


    云澜意发现自己总是在默默祈祷,譬如现在,小人在心里双手合十,虔诚凝视着电子屏,许下能分到一首他较为熟悉的曲子。


    毕竟从头开始学也太难了。


    好在命运没有作弄小歌手,随机到了一首相对熟悉的曲子,云澜意越跳越快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转过头跟搭档笑了笑,以示友好。


    搭档洛云与曲别淮和蔡憬同属一个舞团,在看到舞者个人信息时云澜意偷瞄了好几眼曲别淮,于是在休息时间立刻就闪现到了他旁边,询问起来。


    “她跟你们同一个舞团诶。”


    “嗯,新来的,能力不错,你放心。”曲别淮说话时与云澜意不同,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始终不在人脸上,而是幽深地随机看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云澜意从认识他起就观察了他好久,发现他不管是同辈还是长辈都是如此,总结下来他猜测这大概是曲别淮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至于是什么原因引起的,那就不是云澜意所能知道的事了。


    虽然说是朋友,但还是得有分寸,不然就会重蹈覆辙,云澜意不想做那个一而再再而三把自己往火坑推的人。


    自己选曲完成的同时云澜意也在心里为曲别淮捏一把汗。


    据云澜意以貌取人得来的不可靠消息,他觉得这个楼危凭并不是什么好茬,像是看不起人并且故意刁难人的坏东西。是那种青天白日里突如其来的一声雷劈紧接着开始下的暴雨,把人淋透,叫人生气。


    他们的选曲十分不乐观,舞者几乎很难配合歌曲进行创作,对曲别淮来说应该是一大难题。


    有人欢喜有人忧。


    在一声声惊叹和哀嚎下,残酷的选曲结束,迎来难度系数MAX的实操环节。


    去往排练室的路是同一条走廊,云澜意绕过几个人往曲别淮的方向走。


    “别淮!”


    云澜意小跑跟上他,边微微喘气边跟他说话,“你腰伤怎么样了,没事吧?”


    幽蓝的眸子沉了沉,瞳孔不自觉地往旁边瞥,云澜意只得到一句暗暗的“还行。”


    自觉问到了不该问的,云澜意默默落后几步,转角进了自己的排练室。


    表情不明挂在脸上的他进门就跟洛云对视上,吓得小姑娘脸上的笑都僵了,只有些许颤颤巍巍的声音穿进云澜意耳朵。


    “嗯,小云老师好。我是洛云。”


    按年龄来算他确实是比洛云大,按那没有什么用的资历来说也勉强能算上她的前辈。


    云澜意收了神色,挤出一点只认为和善温柔实则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十分勉强的微笑,对洛云说:“你好啊,我们名字都有云字诶,还挺有缘的。”


    绞尽脑汁想出来一句尽可能拉近关系的话,云澜意看着洛云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头把话题岔开了。


    “我们再把曲子听一遍吧,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主要还是舞者为主嘛。”


    云澜意和洛云随地而坐,隔着大距离,能看出两人都很拘谨。


    云澜意自打上学开始就不爱任职一些领导位角色,过于关注他人的感受会让他自己陷入内耗和情绪漩涡,但是避无可避的时候他只能咬牙接受,比如现在。


    他只能一步步引导这个对舞蹈还充满热忱的新人来进行这次的任务,尽管他自己也还是个毛头小子。


    但是令他稍微松一口气的是,洛云这个小姑娘很有自己的想法,并且很难得地与云澜意想的达成一致,倒也是算得上是另一种形式的伯牙和子期了。


    每个能出彩的节点小姑娘都很有创意,云澜意不得不佩服年轻人由热爱而生的创造力,而不是被现实击垮的沮丧和随意。


    曲子过了一遍,洛云开始按刚达成一致的节点进行整体编舞,云澜意一句一句给她配歌词,顺带磨合两人的默契度。


    对于编舞过程中的正向反馈,云澜意最会给了。小时候父母对他的关注度太少,绝大多数时候得不到有效的鼓励,于是他开始自己勉励自己,硬生生在专业领域给自己练成大心脏,主打的是——不管什么事情,我干了就是有收获的。


    但他像一只天秤,一头重另一头轻,内心情感方面总是晃悠悠地飘在天上,如尘埃,不落地,对很多关心避了又避,相信着不会有人会对他很好很好,会无限包容他的坏脾气。


    是极其矛盾的个体,拉扯让他每天都有百分之五十的时候被困在情绪的牢笼,无论他怎么自洽,始终走不出去。


    “这个很好啊,我到时候要怎么配合你呢?”


    “这个真的不错!”


    一顿顿夸奖让洛云不知所措,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只能害羞地低着头,手不停地在脸上,脖颈处挠来挠去,说话的声音极小,“谢谢小云老师,其实没那么好。我在舞团都是曲老师带,他一直骂我来着。”


    听到这云澜意可是笑了,曲别淮骂人这个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这人的专业性是不容小觑,大概率是恨铁不成钢吧。


    云澜意微微弯了弯眼睛,说:“你别怕他,他其实很温和的,真的,我就没见过他骂人。”


    “小云老师你是没听过他骂人,”洛云“嗖”一下滑过来坐在云澜意旁边,在曲别淮的“帮助”下明显是熟悉了一点,就像是找到了能吐槽的闺蜜,坐得也离他近了一些,“他冷着脸训我们很恐怖的,真的,下次你来我们舞团一定要看看。”


    排练室的氛围融洽至极,编舞很快就编好了,云澜意默默在心里将崔照里和洛云对比,总结下来还是小姑娘好,某些人看起来热情其实外边裹了一层密封壳,叫人完全看不清内里。


    这种人是最应该远离的。云澜意确信。


    正午,在太阳升到最高点时连春末的风都显得有些无能为力,大地烘烤着行人,只有空调是唯一的避暑胜地。节目组十分人性化地在准点敲响了饭铃,提醒各位到点吃饭。


    云澜意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他唱了快一个上午,嗓子已经有点发哑,再不喝水估计得白日冒烟。


    “叩叩”


    门被谁敲了敲,木质声清脆地回荡在排练室里,靠着镜子休息的洛云一骨碌站起来去开门。


    看门即傻眼。


    “曲……曲老师。”


    “嗯。澜意呢?”


    “唔……来了!”排练室深处传来云澜意的声音,他喝水喝到一半被打断,急着出去就手笨,不锈钢的盖子和瓶身相互接触空空哐哐地在排练室响。


    等曲别淮在门口见到云澜意时他还红着耳朵——尴尬的。


    云澜意耳朵容易红,尴尬了红,害羞了红,紧张了还红,每次他自己都恨不得把耳朵藏起来,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几乎每个同行的人见到他都会说一句“你耳朵好红啊”。


    嘴也笨,所以只会“哈哈”过去。


    然后就陷入更尴尬的死循环。


    手里还揣着保温杯,云澜意和曲别淮并行走,心底里突然生出一种感觉,他们现在就像是两个大学生下课约着去食堂吃饭。


    如果大学就认识那就太好了,起码云澜意的大学不会整整四年都是一个人。


    曲别淮话不多,他不开口的时候云澜意也不太会主动说话,要的就是一个距离感。


    于是这顿午饭很安静地吃过去了,但云澜意心里依旧很满足。


    排练无非就是反复的磨合磨合再磨合,直到舞台效果的呈现都接近完美,直到配合严丝合缝。


    星星隐蔽又出来之间,公演的日子很快到来。


    上次站在舞台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身边的人,台下的观众,DEMO的旋律都好像一朵云,顺着风就飘走了,只留下忽然飘起又跌落的尘埃。云澜意踏一脚,便飞起一下,吸进肺里,当做又一次经历。


    他从来不敢奢求真实,只当做一场美梦。


    台上的主持人在念开场白,而幕后云澜意站在洛云身后,看着小姑娘搓了又搓的手,想着身为“前辈”应该给“后辈”一些安慰。


    “别紧张,没事的,放松就好啦。”


    幕后灯光微弱,只能看见云澜意一半的脸,以及那双在暗处紫的瞳孔的眼睛,嘴唇微勾,眼前搭在鼻梁的刘海发丝因为空调风的缘故稍稍飘起,整个人温润柔和。


    “好,我尽量不紧张。”


    话是这么说,但云澜意不紧张安慰人的话在他自己这里都是狗屁,怎么可能不紧张,他自己的心跳都猛猛跳。


    昨晚抽取上台顺序时云澜意特地让洛云去抽,为的就是避开自己的坏运气,结果这小姑娘的运气也不怎么样,直接给他拿了个排位1回来。


    云澜意只能硬着头皮,竖着大拇指,说:“好!”


    上台的演出他本人站在舞台侧旁,只做为歌曲声音来源和氛围,观众所有的目光和焦点基本都在舞者身上,他只能靠观众的表现来判断洛云的表现。


    很显然,小姑娘虽然紧张但不怯场,表现得很好,所有的创意点也都起了效果,让观众有了一场视觉盛宴,云澜意放下心来,走过去一起谢幕。


    回到幕后洛云叽叽喳喳地说自己怎么紧张,云澜意只是听着,及时给点反应,像一个逗哏。


    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却从来没好好地做过一个倾诉者。


    他对很多事物都不能感同身受,只能演出一种正向反馈给予他人。


    他冷漠,淡然,对很多事情都觉得与己无关,这绝非偶然。


    他曾经也渴望过拥有一个聆听者听他随意,放松地说着生活的话。


    回第二现场的路上遇到了曲别淮,他一身飘然的纯白舞蹈服,长到肩膀的鬓角处两撮头发因为快步向前的缘故而打在脸上,浅蓝的发丝飞扬,嘴巴依旧是一条直线,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紧跟在他身后的人穿着中山装,云澜意竟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一脸正气,那是楼危凭。


    两人碰上时云澜意特意跟他擦肩而过,小声给他说了句“加油”,曲别淮路过他时也放慢了脚步,微微点头,接着继续快步往前走。但云澜意却在那一刻感觉有视线在头顶上方凝视着他,让他无缘无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自己的part结束了看别人的演出就是一件轻松活了,云澜意回到第二现场,坐在椅子上支着歪着的头默默看着大屏。


    八组的演出很快过去,观众投票结果也马上公布,所有人屏息以待。


    主持人似乎总喜欢卖关子,说了一大串有的没的才最终揭晓胜者。


    “那么,这一次能拿到我们巡演名额的是……李贺和知乐!恭喜二位!”


    会议室里响起热烈掌声,云澜意对此并不惊讶。


    排练这两天云澜意早早就注意到他们。李贺是他的师兄,在中音毕业生里十分有实力。云澜意刚进中音时,这位师兄的名字就已遍布名誉墙,在娱乐圈里也是有着响当当的名号。


    至于知乐,云澜意是在曲别淮那听来的,大概说他A市著名民族舞团的大首席。两位强强联手,云澜意觉得在这都委屈了他们的才华。


    自己技不如人云澜意不觉得什么,只是有些可惜曲别淮,如果选曲再好点,说不定还真能成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