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忙碌的某人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阿缘醒醒，要起来去见师弟师妹了。”推推还在熟睡的大徒弟，见人还没醒直接提了起来，拿好衣服就往外走去。


    缺氧带来的窒息感渐渐加重，夙缘被迫清醒。


    睁开眼看见的就是移动的地面。抬头看，自己正被师父夹在臂弯不知道要往哪去。


    “师、师父父、下、下下来。”


    嗯？感觉到臂弯间的挣扎，夙禾把人放下，等夙缘站好后把衣服递了过去。


    “来把衣服穿好，师父带你去见见你的师弟师妹们。”


    “……”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夙缘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去，但很是听话，点了点头接着再重重的又点了一下。


    跟着走到另外一个院子，看着夙禾熟练敲门开门的动作。


    夙禾把被子一掀，推了推床上躺着的少年开口喊道：“清清，醒醒别睡啦，带你去见师弟师妹啦。”


    把人拎起来就走，根本不给人反抗的机会。


    被叫做清清的少年反应不及，被迫感受了一下来自夙禾的关爱，踢了踢脚无奈的开口说道：“我没睡……放我下来！”


    可恶！根本防不住明明锁了门的，怎么还是让他进来了，扑腾两下……算了就这样吧。


    “哎呀！清清醒了呀走走走，去找你师弟师妹了。”夙禾把人放下就走，挥挥手示意他跟上。


    看着走在前面的未来师父，少年为素未谋面的师弟师妹深感同情。


    他看着走远的人只能跟了上去，希望人没事，当然说的是谁就不一定了。


    看着面前的房门夙禾有些下不去手。啧，现在也不早了应该没事吧……万一有事哄不住咋办？夙禾犹豫的伸了伸手，看向旁边站着的一大一小咳了咳，用眼神示意他们去敲门。


    “？”两小只不解。


    夙禾笑得一脸慈善，对着夙缘悄声喊道：“阿缘来，过来你来敲门叫师弟起床。”


    “哦。”夙缘乖乖的走了上去开始敲门喊人。


    “ 砰、砰、砰。”


    “师、师、师弟、起床、床、床床……”


    柳玉清震惊的看着未来的师父推着初见的师兄去敲门，又看了看老老实实听话敲门的师兄。


    “算了，阿缘让让为师，为师来！”话落直接推门而入。


    鬼鬼祟祟的进去，不过一会又鬼鬼祟祟的出来，手里还抱着被子包裹住的一团，活像个偷孩子的人贩子，被两双眼睛盯着小心的连人带被的抱出院子。


    “嘘！你们别说话，别把他弄醒了不然不好收场了。”


    深怕两个徒弟吵醒抱着的这个又嘘了一声。


    更像了！


    高挑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高一矮两个小的，大的那个行为鬼祟，后面两个小的走的摇摇晃晃的。


    在众人还没靠近的时候简不息便醒了，起来下了桌前去去开门。天空雾蒙蒙的已经开始泛起了白，看见院子外鬼鬼祟祟抱着一坨东西的夙禾。


    “……”这是在干嘛？


    听见屋门打开的声音，夙禾身后跟着的两个小的侧身看了过去。


    好瘦。


    这是夙缘和柳玉清看见简不息时第一眼的印象。


    好像是被火燎过的头发枯黄杂乱的炸着，身上不合身的麻衣已经洗的发白，衣服上到处都是一些破了的口子，边缘磨损严重已经起线了。


    裸露出来的手臂半截小胳膊和蜷缩的手掌缠满了布条，没有遮挡的臂膀和小腿几乎只剩皮包着骨头，腿上还全是各种伤痕，更别说露出的脖颈上最致命的地方有着一道横穿过整个颈部的刀疤。


    顺着脖颈往上看去脸色苍白嘴唇泛着乌青，脸颊消瘦的可怕。眼睛乌黑暗沉的没有一点光亮不知是否是瞎了，漆黑暗沉的眼睛的在消瘦的脸颊上大的吓人。


    像是命不久矣的人，及其的不健康，这样是怎么爬上来的真的不怕死在半路吗？


    柳玉清的瞳孔紧缩，一口气梗在喉管间，也暂时忘记自己想说的话了。


    转头看向侧方的夙禾，身为仙家子弟的柳玉清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活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会有人身上有这么多的伤。


    不知他人苦，难解其中味。


    夙缘看到站在门口的人心口一紧。偏头看向师父嗓子有些发涩，眼睛快速的眨了眨随后才重新看向门口的人，脸上的笑容勉强，声音有些哽咽道：“师师……师…妹好好！”


    简不息面上挂着吓人的笑容，对表情怪异说话磕巴的人回道： “师兄好，我是简不息，生生不息的不息。”


    伴随着言语的动作和视线透露出疑似看不见的人并非眼盲的事实。


    过分消瘦的脸笑起来并不好看。一层皮皮包裹着骨头，笑的时候只是扯动嘴角，当那双乌黑的眼睛盯着你的时候更是诡异的有些骇人。


    看着这样的师妹柳玉清走近后半蹲下抬头盯着那双眼睛。


    “师妹你好，我是柳玉清，比你早些入门是你的师兄。”


    笑容带有真心的善意，说话温声细语的没有任何一丝丝的嫌恶。


    简不息直勾勾的看着面前起身的人‘像城隍庙边的那一棵白玉丹。’简不息这么想着并且感到有些不解。


    疑惑为什么他会对第一次见到的自己抱有这么直白的善意，在面对她这副模样时也没有一点嫌恶。不带恶意，没有那种刺人的目光，更没有恶毒的咒骂。


    不像，他们不像那些人。带我上山的夙禾、那个表情怪异、话语不清喊师妹的人、就连面前这个笑着会发光的人也是。


    他们真的不一样。


    简不息能感觉得到他们的真心，为什么？第一次见不是吗？


    面对这样的善意她竟不知如何应对，几次张了张口后吐出一句：


    “我是简不息，生生不息的……”


    高出两头的柳玉清伸出手臂刚抬了起来，就看见简不息突然紧闭的双眼和咬紧嘴唇的动作。他顿住了手，而后继续慢慢的放在了那毛燥的头顶，感受到细微的颤抖后缓慢揉了揉。


    嗯？


    简不息睁开眼看见正收回去的手和那少年明亮清透的眼眸。


    听见他说：“别怕。”


    …………


    夙禾带着老父亲般欣慰的眼神正想说什么突然心一紧。


    “呜……”小声地呜咽声响起。


    夙禾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怀里抱着的一坨开始蠕动，一只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扒拉开裹着的被褥。


    哭声渐渐变大由开始细细的呜咽声变为嚎啕大哭。


    一个漂亮的像仙童的小孩从包裹严实的被褥里挣脱出来，哭的稀里哗啦。


    夙禾手脚乱的放也不是抱也不是，只能走来走去的哄着。


    “乖哦乖哦，睡睡睡！嘘嘘嘘…”


    怎么哄孩子啊？不会啊……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醒了？也没闹他睡觉啊！


    夙禾是一点都看不到雾蒙蒙的天空，谁家介绍师兄妹要摸着黑介绍，还趁人睡觉给他抱出来了。


    …………


    连哄带逗，那哭声硬是没有减小的意思，渐渐的半个山头都是那漂亮小孩的哭声，孩童的哭声在凌霄峰远远传播开来。


    “阿缘你来，你来哄。为师不会，哄不好。”


    被硬塞过来一个小孩的夙缘也才十三岁抱着六七岁的孩子有些吃力。


    “哄…哄哄哄……怎么……怎…么哄…啊？”怀里抱着的小孩哭的越发大声，像是要把天哭破一个口子。


    柳玉清看不过走了过去，伸出手接过抱好。


    抱着轻轻晃动，边走边晃。


    “师弟不哭，我家里的女孩子六岁就不会哭了，你是男子汉更不能哭。”刚说完那哭声更大了。


    自己都是个孩子，还要去哄另一个孩子看着就好笑。


    这一切都是夙禾造的孽。


    三个人围着小孩哄，纷纷急得不行。哭声太刺耳了，偏偏还没办法哄不好。


    简不息看着焦急的三人放下捂着耳朵的手道：“会唱歌吗？唱歌哄哄。”


    三人面面相觑，齐齐摇头。


    简不息想了想对着柳玉清说道：“师兄，给我吧，我会。”


    听到声音回头的柳玉清看见走到院子石凳坐下的师妹，又看了看抱着的师弟犹豫不决。师妹这么瘦弱万一被师弟压坏了怎么办？


    见柳玉清没有动，简不息只能再次开口道：“给我试试吧，没事的。”


    还未亮起的清晨，那坐在枯树下石凳上的人拍着那细瘦的腿对自己笑着。


    小心的把人轻轻放在师妹腿上，看着身量差不多的两人他只觉得不安，瘦瘦的师妹、胖胖的师弟，他真的不会把师妹压坏吗？


    接过还在哭的小师兄，简不息皱了下眉，没管刺痛的双耳调整了一下坐姿。


    抱着人，学着记忆中的那样，轻轻的、慢慢的拍着因为嚎哭而颤动的身子，怕控制不住力道手抖得厉害。


    轻轻拍抚着手下的背脊，放缓了呼吸，柔柔的开口唱到记忆里的曲子：


    “月儿明风儿静，


    树叶遮窗棂啊”


    “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琴声儿轻调儿动听，


    摇篮轻摆动啊”


    轻柔的歌声停了停，背后的手掌缓缓轻拍，过了一会才接着唱道：


    “我的宝宝 闭上眼睛，


    睡了那个睡在梦中啊……”


    即使努力放缓了语调，嘶哑的声音也不怎么好听，唱的歌也因为不太熟练曲调有些怪异。笨拙的拍着怀中人的背脊，一遍遍的重复着歌谣，唱着那首自己听过很多次的曲子。


    抱着的人哭声渐渐弱了下来，感觉到腰间被抱住的触感歌声也未停止，慢慢的轻唱着。


    毛茸茸的脑袋埋了下来抵在喉间疤痕的末端，软软的发丝触感很好，轻浅的呼吸打在锁骨处。


    看着人安静了，另外三人终于放松下来。


    夙禾走过去想要接过，却看见石凳上坐着的人微微摇了摇头。


    歌声变为轻哼直至消失，脊背处的手却还在缓慢的轻拍着，坐在枯树下看着慢慢亮起的天际。


    柳玉清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在右手边坐下。


    夙缘看见柳玉清坐在旁边也跟过去坐了下来。


    至于夙禾？见没凳子了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看着远处的天空，带着晨露气息的微风缓缓吹过。


    身为孤儿的简不息又怎么会哄人呢？只是看见过罢了。看见过温柔的母亲唱着歌，轻声哄着抽噎着不愿睡觉的婴孩，看见摔倒的孩子被母亲扶起后轻拍背脊的安慰。


    …………


    “师师、弟、弟、师弟还没、还、没、醒、醒吗？”


    天已经大亮，看着还没动静的师弟夙缘问着师父。


    简不息轻声道：“醒了。”


    嗯？


    众人看着简不息抱着的孩童。


    只见埋在肩颈处的脑袋动了动，侧着看向坐在旁边的夙缘和柳玉清，双臂抱着简不息的腰，眼眸清明哪有一点刚睡醒的样子。


    “若水醒了就下来好不好，到师傅这来坐” 看着移过来的视线，夙禾轻声诱哄着。


    小漂亮不语只一昧的抱着简不息蹭了蹭。


    夙禾只觉头疼，娇气得很！话重一点就哭给你看，叫人难办的紧，裴岐怎么养的儿子！！！


    拍了拍手下的背脊，只见怀里的人虽坐直起来却仍然紧紧抓着自己腰间的腰带，抿着嘴就是不放手。


    看着坐在怀里的小漂亮，是真的很漂亮。


    圆圆的猫儿眼，眼尾微微上翘，眼尾处带有一点淡粉，弯弯的眉毛，眉头微皱，眉心有一处灵印、鲜红亮眼的很，嫣红的嘴唇此时微抿着，脸颊肉肉的看起来很好捏。


    那猫儿眼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眼里的意思非常简单明了‘不想松手’


    “若水下来那是你师妹，当师兄的哪有赖在师妹怀里不下来的。”夙禾扶额劝说，只觉前路漫漫一片漆黑。


    柳玉清也起身上前伸手想要接过“师弟师兄抱你。”


    小漂亮不语只是手下抓得更紧。


    夙缘话语不清只能在旁边看着干着急。


    “师兄是在对我撒娇吗？”


    闻言，抬手扶额的也不扶额了，伸手要抱师弟的手也放下了，三人一起看向另外两人。


    “可以哦。”


    可以对我撒娇，可以找我要抱抱，只要你想要，那就可以……简不息默默把人抱的更紧了一些。


    漂亮的猫儿眼眨了眨，接着又埋进了那带着青草及香火味的肩颈。


    “若水，裴若水，你可以叫我娇娇，爹爹是这么叫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带有哭过之后的一点沙哑闷闷的。


    “若水师兄好。”


    小漂亮重复道：“娇娇。”


    简不息迁就的改口道：“娇娇师兄好。”


    “你呢？”


    “ 简不息，生生不息的不息。”


    “师妹好。”


    说话归说话，人是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清醒过后的人也不闹只是抓着手里的腰带不放


    “师兄，你饿不饿。”


    “不饿。”


    “可是我饿了，很饿很饿。”


    …………


    宗门食堂


    看着满桌的早食，夙禾眼眸明灭的看向还在进食的简不息。


    柳玉清和夙缘早已吃饱坐在夙禾两侧安静的看着师妹，而裴若水坐在简不息身边时不时递吃食过去。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夙禾几次用神识扫过，只得出身上多处旧伤和营养缺失造成体虚的结论，再怎么看也都是一样的结果。


    “不息，吃饱了吗？别勉强硬塞会伤身体。”


    停下进食的动作，简不息咽下嘴里混合着血气的食物回答道：“没事 。”说完接着埋头继续吃了起来。


    “师妹吃，吃饱，还有！”看着简不息面前逐渐减少的食物，裴若水又拖了一些到面前推到简不息面前。


    不对劲，不行，不能再吃了！


    “嘭！”


    直接拍桌起身，双腿把长凳倒推出去，凳子上的柳玉清和夙缘身体晃了晃稳住了。


    “走！”二话不说直接抱起简不息就出门向灵窍峰的方向走去。


    自身灵力太过霸道，不敢对着孩童使用这个只能找专业的了。


    看着师父疾步而去，夙缘带着柳玉清和裴若水小跑着追上去。


    “师父……等等…等…等我…我们……”


    声音隐约传来却叫不停夙禾的脚步。


    “师父我没事放我下来吧。”


    “有没有事你说了不算，为师现在带你去见你玄狞师兄，他看了说没事那才算没事。”随着话语的吐出步伐更加快速。


    上了灵窍峰避开行礼的弟子，夙禾对直朝着主殿走去。


    “嘭！”一脚踹开主殿门没去管断掉的门栓走向主殿的侧室。


    “玄狞，快来看看你师妹。”


    听见焦急的呼唤声坐于矮桌前正在整理丹书的玄狞抬起头看向疾步而来的小师叔。


    只见他焦急的抱着一个人快步上前。


    玄狞见到小师叔现在的样子有一瞬的恍惚，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师叔了……


    等到夙禾把人放在面前矮桌上后，丹书被扫落一地，玄狞无语的瞪了一眼小师叔。


    伸出手把住面前孩子的手腕，探出灵力游走。


    “嗯？”抬头诧异的看着桌上的小孩不可置信的再探了几次。


    看着玄狞皱起的眉头和越发严肃的表情夙禾急得直接开口问道：


    “我用神识探查过没敢用灵力，只知有旧伤还有体虚的症状，但是就在早食的时候，不息吃下很多吃食还是没有停下进食。”


    “那么多的食物吃下去就像无物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不停的吃。”


    “这么小的人先别说是怎么吃下那么多的，就凭体虚的特征之下就不可能一下子吃下那么多的食物！”


    “玄狞这……”


    “小师叔，可以了。”打断言语越发激烈的人，玄狞思索片刻后起身去后方立柜里拿出了一瓶丹药。


    拿出丹药之后想了想，又在柜子顶端拿下另外一瓶递了过去。


    “蕴灵丹和补灵丹？给我这个干嘛，我是让你看看你小师妹怎么回事！”


    “师叔，送走吧，送去藏药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