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赏罚分明
作品:《星术不正》 郑研要的赏赐确实是一个侍寝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来。
她才刚翻开慬鸢送给她的话本的第一页,冷不防面前站了个人,抬头一看,又惊又喜,赶忙跪下,“陛下!……哎呀,怎么没人进来通禀一声?”
“起来吧,不必多礼,朕让她们都歇下了。”江肇昀走近了些,又看见跪在地上的梨花,“你也退下吧,不必伺候了。”
梨花谢了恩,匆忙退出。
江肇昀自顾自地搬开桌边的椅子坐下。
郑研一时有些手忙脚乱,想着要先把书收起来,又看到了茶壶和茶杯,对,应该先添茶才对,于是放下了书,给江肇昀倒茶。
江肇昀却注意到了书,封面上是他熟悉的字迹写的“君王之下”,顿时有了几分好奇。
想着这可能是慬鸢教予皇后的处世之道、警句箴言,他伸手拿了过来。
郑研忽觉尴尬,放下茶杯,解释:“只是母后怕臣妾在宫中无聊,赠予臣妾的话本而已,让陛下见笑了。”
江肇昀更来了兴致,“既是母后与皇后都看的话本,那让朕也看看吧。”
郑研其实也才刚翻开,不知道这是讲什么的故事,倒被江肇昀先翻阅了:
……
“东楼,你留在这里,让朕去吧!”
“不!陛下!万万不可,属下舍不得陛下受伤,还是属下去!”
“不可!东楼,你明知朕的心意?!朕绝不能让你受辱!”
……
江肇昀看得越多,眉头皱得越紧。这是什么?皇帝与侍卫……?简直不堪入目!
他面上已经是明显的不悦了,眼中一道狠厉的寒光浮现,“这书是什么人写的?”
郑研见这架势,身子缩了缩,“臣妾适才只翻了一页,也不大清楚。恐怕要问母后,这一本应是母后誊写的。”
不理解陛下为何突然气恼,她战战兢兢问:“这话本写的是什么内容呀?”
江肇昀冷笑一声,周身的寒气愈发让人觉得刺骨,“你还是别看了。”
他现在就把高慬鸢拎出来教育教育,什么龙阳、断袖的?这书里的皇帝和侍卫都是娘娘腔,她高慬鸢竟还看这种书!
郑研试探着说了一句:“陛下,其实话本都是这样的,没有什么大道理,都是情情爱爱的东西。”
“荒谬!”江肇昀拍了一下桌子,“太后那里还有其他话本吗?”
郑研被吓得猛然一滞,又忙不迭摇头,“臣妾也不知,这是第一次看。”
“不准再看了!”江肇昀说,“闲的话,就把《女诫》、《女训》各抄一遍!这都什么东西?朕没收了!母后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朕收的!”
“是,陛下。”郑研唯唯诺诺地点了头。可这不是她要的赏赐啊!唉……虽然陛下比话本好看多了,可是为什么要她抄书啊?这书她还没看呐!
罢了,江肇昀想,他跟皇后置什么气?解释道:“朕的意思,不是罚你抄书。只是你闲来无事的话,可以抄抄《女诫》、《女训》,别看这种话本!”
郑研感恩戴德,“噗通”一声跪下,“臣妾谢过陛下!”
“起来吧,”江肇昀估着时辰,“行路半日也累了,早些歇下吧。”
这后半句听得郑研眼前一亮,心中小鹿乱撞,这么早就要侍寝了吗?
眼见江肇昀站起来了,她忙也站起来,说:“那……臣妾唤人备水,伺候陛下沐浴可好?”
“不必,朕沐浴过才来的。”江肇昀几步便踱到了内殿的床边。
郑研跟了上去,侍立在一旁,略低着头,又说:“那臣妾替陛下宽衣吧?”
“不必。”江肇昀面无表情,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脱去了外袍,躺进了床的里侧,又面对墙、背对她,还把被子卷光了。
郑研自是宽衣解带,只觉得心跳不断加速,想到母亲说的那些,脸不禁红了。可一回头,却见江肇昀裹在一团被子里,只能问:“陛下能分臣妾些被子吗?”
江肇昀的声音闷闷地传出:“你再去拿一床来。”推拒之意明显。
有如一盆冷水泼下,郑研方才的紧张忐忑此时变成了委屈,但也只能再去柜子里拿被子。
她吹灭蜡烛躺下,心里还抱着最后一线期望,等了会儿。但江肇昀始终没有靠近她,甚至连正脸也没有给她。
她终于按耐不住坐起来,开口:“臣妾能问陛下一个问题吗?”
“你说。”江肇昀只是出声,没有别的动作。
“陛下可曾喜欢过臣妾?”郑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臣妾听闻是陛下主动请先皇赐的婚。”
“这个问题很重要?”
“是。”
江肇昀这才坐了起来,凝视她,道:“皇后乃后宫之主。除了太后,便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于他而言,郑妍若是安于此位,他保她一世荣华,不成问题。
“但臣妾真的很想知道。”郑研执着地坚持着自己的问题。
江肇昀轻叹,只能说:“素未谋面,素不相识……何谈喜欢?”
“那为何是臣妾?”郑研立刻又问,不是王嫣楠,也不是章慧琬,为什么她是皇后?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江肇昀道,“你方才说问一个问题,朕才让你说的。早些睡吧。”
他说完就躺下了。而郑研心中郁闷,口不择言:“那陛下是喜欢常舒那个狐媚子?”
“与你无关,”江肇昀的声音冷下来,“少看些话本。闲时多读些史书古训,管理好后宫,替朕分忧便是。朕愿意幸谁,不是皇后能质疑的!”
郑研噤声。
梅恒宫陷入了沉寂。
江肇昀闭上双眼,心想:既是不喜,便不要给人多余的念想,幼时他看够了母妃的郁郁寡欢,断不会成为父皇那样的男人。
郑研憋闷了一夜,江肇昀早朝去了,她便去了嘉瑞宫。
高慬鸢听郑研哭诉,可她也无计可施,不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很难,反之亦难。
凛冬和梨花都被遣出去了,郑研肆无忌惮地说:“慬鸢……你说常舒有什么好?她只是个奴婢而已,难道陛下就喜欢那样的弱女子?”
高慬鸢处境尴尬,这些话她都不该听,更无法多说什么,只能道:“不知。”
郑研又抹眼泪、又抹鼻涕,“那我该怎么办啊?”
高慬鸢给她递了帕子,问:“你觉得当皇后如何?”
“什么意思?”郑研不解。
高慬鸢一本正经,“就是说,如果那时没有赐婚,你自己想不想当储妃?想不想嫁给当时的太子殿下?”
“当然想啊!”郑研说,“那时谁不仰慕太子?而且将来能当皇后。我娘说,反正男人都三妻四妾,肯定是当皇帝的女人最好啊!”
高慬鸢微蹙了眉头,郑研的理由倒是无关情爱,于是质疑:“那你已经做到了,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皇后,坐上了这个旁人望尘莫及的位子,为什么还要难过呢?”
郑研有些骄横地直说:“陛下为什么不爱我?!我哪里比不上一个奴婢?”
“……”这难道就是活在别人的眼中、与别人的比较中吗?高慬鸢尽量心平气和道:“那你扪心自问,你又有多爱陛下?”
“我……我是皇后,”郑研眼神微微闪烁,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有陛下一个夫君。”
“那我昨日给你的话本你看了吗?”高慬鸢想,至少要明白自己的感情吧?话本里的两情相悦,愿意为彼此牺牲的心意,最让人动容。
提到这个,郑研怔了一下,倒一时想不起来还要难过了,来了一句:“慬鸢,对不起。”
高慬鸢莫名其妙,“你与我道歉做什么?”
郑研用力吸了吸鼻子,又咽了一口唾沫,说:“昨晚不知陛下会来,我正好在看书,可才翻了一页,就被陛下拿去了,他看了之后大发脾气,不准我再看,还把书收走了。”
“……”高慬鸢一时语塞。
那书不是挺好的吗?感人至深,文采飞扬。她不明白,便问:“他为何发脾气?”
“我也不知!”郑研瘪了瘪嘴,一脸无辜,“我还没看呢,陛下还问我是谁写的,我只说是你誊写的,也不知道作者是谁。”
高慬鸢左思右想,“他是不是没看完?随便翻了些?”
“嗯……”郑研回忆,“似是翻了前半本。”
好吧,高慬鸢想,那可能是他自动代入了他自己和青枫了吧。书里那个叫“东楼”的侍卫其实是女扮男装,他大概还没发现。
“无妨。”高慬鸢洒脱地转移了话题,“我只是想告诉你,陛下喜欢谁,肯定有那人值得被喜欢的理由,你不能凭家世来判断一个人。就算不是陛下,你在大街上随便看到一个长相俊朗的男人,能强迫他喜欢你吗?”
郑研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高慬鸢继续说:“研研,就算他不喜欢你,你还是皇后,他不是疯子,不会莫名其妙地废了你。而他不喜欢你,你也别喜欢他不就行了?乐得清闲,就让其他女人伺候他去呗。”
郑研垂着头似在想些什么,没有出声。
“研研,你若想去校场练武、射箭,我想,陛下不会不同意;你若觉得宫里憋闷,想回去省亲几日,我想,陛下也不会不准许。”高慬鸢尽心劝慰。
有时候她觉得,这些年轻的后宫女子,约莫都走火入魔了,还不如醉香楼的姑娘们清醒。
郑研觉得脑子有些乱,“我也不知道……”
高慬鸢添了一把火,道:“你除了喜欢江肇昀就没有事情可以做了吗?”
“这……我真的不知道。可就不能让陛下喜欢我吗?我娘说,刚开始不熟悉,可是以后会越来越喜欢的……”郑研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了。
高慬鸢嗤笑一声,“若是他放弃了他喜欢的人,突然喜欢你,你觉得这种喜欢会是真心的吗!不说明他善变吗?他以后还会纳妾、还会逛窑子……”
是啊,郑研也想,如果真的越来越喜欢,那为什么那么多男人都三妻四妾?她似懂非懂,又问:“慬鸢,那你还喜欢和王吗?”
“啊?”高慬鸢不禁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语气都严肃了不少,“我何时说过我喜欢那人?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喜欢他?”
“对不起……”郑研又想起了自己还是太子妃之时,惹怒慬鸢之事。只是慬鸢幼时除了和她们几个朋友,就与和王一起读书、玩耍的不是吗?青梅竹马也不算喜欢吗?
“你就别提那个人渣了!我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从来没有喜欢过他!”高慬鸢怒道,“你要是不懂什么是喜欢,就别去想!找点事情做,洗洗脑子!”
她的脾气发完了,气顺了不少,其实这情绪与江肇晗无太大关系,更多是源于对牛弹琴和恨铁不成钢。
而郑研这会儿正在发愣,虽然好像被骂了,但至少,不想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