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千钧一发

作品:《星术不正

    高慬鸢再次张弓,江肇昀却喊了一声:“生擒!”


    她不得已,将弓箭放下。


    高手赤手空拳过招,场面一度混乱。她找不到空隙下手,只能走近些,继续观望。


    而此时,也不需要她下手了,江肇昀又是一掌,直朝黑衣人的胸口狠狠拍去,那人一口血,透着面上的黑布渗出。


    江肇昀转而擒扣住黑衣人的双手,将他压跪在地上。


    离得近了,高慬鸢辨出了黑衣人蒙面下的面具,不禁心下诧异,双眉紧蹙。


    这与天机阁的面具也太像了吧?简直一模一样!于是不待江肇昀动手,她率先扯去了黑衣人的蒙面,又揭下他的面具,质问:“你是何人?”


    黑衣人“呸”了一声,吐掉口中鲜血,高昂着头反问:“你个小娘们又是何人?我奉天机阁阁主之命,刺杀江肇昀小儿,关你屁事?!”


    高慬鸢呆若木鸡,此时此刻,她竟不知道是不是干脆承认自己是天机阁阁主比较好。


    江肇昀比她冷静多了,看看她,又看看刺客,直问:“你们阁主是谁?”


    “呵!江肇昀,你不必得意,我们天机阁密使众多,阁主亦武艺高强,我一人死不足惜!”黑衣刺客说完便仰天大笑,瞬时咽下口中药丸,七窍流血。


    “欸?”莫名其妙被泼了满身脏水的高慬鸢见状急忙伏低,去探黑衣人颈中的脉——毫无搏动、显然已死。


    她一时有苦难言。阁主不是就在这儿吗?什么时候下令刺杀江肇昀了……啊呸?!


    江肇昀本人并未在意刺客的话,瞥了一眼石雕一般站着的高慬鸢,旋即松开手、蹲下身,脱了刺客的衣服。


    刺客的死状分明与乐安园的二丫一模一样,但却没有竞圣堂的标记?他继续查看了刺客的长剑与弓箭,也无任何特殊。


    而此时,不信邪的高慬鸢正在仔细查看面具内侧一个隐蔽之处,竟然有她亲手刻的一个小小的十字?还真是天机阁的!


    她愤愤地把面具摔在地上,到底是谁给她泼的脏水?


    江肇昀看着刺客,像是自言自语,却又是说给高慬鸢听:“天机阁还接刺杀江肇昀任务吗?是不是阁主管束属下不严,内部出了奸细?”


    而久久没有听到回答,他站起来,却看见她几分委屈又几分怨愤、瘪着嘴站在原地。


    “没事吧?”他扯过了她的胳膊,又看了一眼,确实只是袖子破损,并未受伤。


    这时,略低了头的高慬鸢倏然注意到了江肇昀腰间挂着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猛地抬起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江肇昀温声道:“你若不希望我知道你是阁主,那我便是不知道。”


    “……”看来上次的事确实是陷阱,原来早就穿帮了……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高慬鸢急道:“但刺杀你一事与我无关!”


    江肇昀缓缓点头,“我又不是傻子。”她都冒险救了他两次了。


    “但刺客戴的面具确实是天机阁的,货真价实,从我手上发下去的。”高慬鸢凝神看他,解释道。


    江肇昀捡起地上的面具,看了看面具,又看了看她,若有所思,问:“所以阁主打算怎么做?”


    高慬鸢站姿挺拔,义正言辞:“事关重大,须严查刺客余党。然我天机阁密使大多良善,还请陛下暂时不要对天机阁轻举妄动,我绝不会包庇任何恶徒。”


    江肇昀只道:“那我有什么好处?”


    “?”高慬鸢匪夷所思,朝他眨了眨眼睛。这不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么?他若是质疑她,倒情有可原;可他丝毫不担心自己安危,却在想着好处?


    她皱着眉,问:“那陛下想要什么好处?”


    “便是秋猎这几日,不准再扫我的兴!”江肇昀说着,拉过了她的手,“怎么样?成交么?”


    虽然他的条件对她百利而无一害,但高慬鸢却心有余悸,“陛下真的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还要继续秋猎?”


    “山下守卫森严,身份不明者能上来,就已经很难了。而自称归属天机阁的刺客只为刺杀我一人而来,又有阁主与我同行,何惧之有?”江肇昀一派从容。


    高慬鸢却严肃道,“山中开阔,还是小心为妙!”


    “慬鸢是在担心我的安危?”江肇昀忽然笑了。


    高慬鸢兀自真挚,“陛下真的就这么信任我?”


    “嗯,”江肇昀诚恳地点头,“你就说成交不成交吧?”


    “当然成交!”这毋庸置疑。


    但应下后,高慬鸢却隐约觉得不对劲,“陛下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


    上次宫宴的刺客可以说是偶然,她没有多问,可眼下都牵扯到她的天机阁了,不得不关心一下。


    “你可还记得乐安园的二丫?”


    “说是骞遽来的毒妇?”


    “正是。”江肇昀说着便蹲下了身,抓起刺客的手给她看。


    “此人与那二丫,死法和死状都一模一样。你来看他的指甲,这里有一道与众不同的黑紫色半月痕迹。应是骞遽一种极特殊的毒草所练之毒所致。”


    高慬鸢俯身查看,虽未见过二丫的死状,但看眼前刺客指甲上的痕迹,确如江肇昀所言。


    她疑问:“刺杀一事竟与骞遽有关?那么上回宫宴的刺客——黄大学士家里的小厮——不会也是从骞遽来的吧?”


    江肇昀本也打算在合适的时候告诉她,“那名小厮就是骞遽竞圣堂的使徒。我没有昭告天下,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慌乱。你当时中的毒里也有那一味毒草,幸好未侵及心脉。


    胡宿解过乐安园的毒,所以再替你解毒得心应手。不过,今日这刺客身上并未找到竞圣堂的刺青标记,就也不能完全排除你天机阁之人的嫌疑便是了。”


    高慬鸢感慨:“骞遽在战场上打不过大宛,就想玩阴的?”


    “倒也不全是,”江肇昀索性把事情都告诉她,“去年我还在边关之时,就收到消息了,骞遽夺储之争,筹码便是我江肇昀的项上人头。”


    高慬鸢大为震惊,那时他连太子也不是,骞遽人却已经瞄好了他的项上人头?


    “所以陛下当初处处针对我天机阁,是以为天机阁与骞遽有关吗?”高慬鸢想,天机阁的建立的确是参考了竞圣堂的机制和模式,做任务的方式,和竞圣堂也是有些相似的。


    “嗯。”江肇昀点头。


    “哎,怪不得。”高慬鸢明白了,怪不得初次见面的那一晚,他那么凶。


    “不过,”她又提醒,骞遽也不止厉竞一个皇子,不止竞圣堂一个杀手组织,陛下已经遇刺了,还打算继续狩猎?或者,是否需要叫青枫侍卫过来随侍?”


    “青枫?他不是连你的刀鞘都打不过么?”江肇昀觉得刚才自己不过是毫无防备,既然她的反应迅疾,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又捡了刺客的长剑,别在腰间,“只要来的不是千军万马,根本不必惊慌;如今边关战事,我军全面压制,想是他们也不敢增派人手过来杀我,此处小小刺客,不足为惧。”


    好吧,既然他这般胸有成竹,高慬鸢也不多劝了,指指地上,“那此人如何处置?”


    “慬鸢以为呢?”江肇昀说,“不如拖去隐蔽处,人寻不到的,让闻味儿的野兽啃食可好?”


    “不成,他是中毒死的。”高慬鸢果断地摇头。


    江肇昀微讶,“为何不成?”


    高慬鸢忧心道:“就算陛下觉得没必要请仵作再验,此人也确定是服剧毒自尽。山里的野兽若是吃了,不得被毒死?野兽们分食,又弱肉强食,到时候死绝了怎么办?”


    “……”江肇昀无言以对,却偏偏觉得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高慬鸢的视线又落到那死状可怖的尸体上,对江肇昀说:“不如,还是劳烦陛下把尸体埋了吧?”


    “还用埋尸?”江肇昀嫌弃地看了地上一眼,这可是和骞遽脱不了干系的刺客!他这双手,只在战场上,与手下的将领一同埋过死去的大宛忠烈。


    高慬鸢没想那么多,“陛下总不至于让我区区一个弱女子动手吧?”


    “……”她说的似乎真的有一丁点道理,可是,“朕一定要亲手埋他吗?”


    “就当是为那些被逼无奈在战场上牺牲在陛下刀剑下的可怜人积点德吧……”


    “……”好吧,他在心聊斋初见景逸时,听到也是类似的说辞,可偏偏就是她,让他气不起来,只能说,“但说好了,朕只负责挖坑。”


    “行行行!”高慬鸢也不推辞,扛了尸体随他去了隐蔽处,挖坑也与他一道干了。


    终于把尸体埋好,高慬鸢成了大花脸。


    江肇昀看着她脸上的土渍,没忍住,笑出了声。


    高慬鸢听见了,不明所以,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江肇昀不语,只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山林深处,泉水潺潺,于乱石间蜿蜒流淌。鹭鸟本在溪边饮水,听闻人声,呜鸣着飞散了去。


    高慬鸢这才知道,他是带她来净面洗手的。


    两人都没什么讲究,胡乱地将水往脸上拍。


    但洗净之后,江肇昀却从衣袋内掏出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先替她拭净了脸上的水渍。


    高慬鸢还纳闷着,冷面阎王出来打猎,怎么还带了帕子?江肇昀却又忽然笑了。


    高慬鸢莫名其妙,微撅了嘴,“你这回又笑什么?”


    江肇昀感慨:“堂堂大宛太后竟然做了埋尸的勾当。”


    高慬鸢微扬着头,反驳:“还不是因为堂堂大宛天子?刺客是冲你来的,不都是为了你,才把我天机阁扯进去的么?”她回头还要去查明——天机阁是不是出了叛徒。


    “是,都是我的错,慬鸢不气了好不好?”江肇昀连连点头,柔声安抚。他还记得她脸上酒窝的位置,情不自禁就伸出了另一只手的示指戳了戳。


    高慬鸢没来得及闪躲,怔愣在了原地,眼见江肇昀收敛了一身戾气、目光温和、唇角微勾,她的脸又不自觉泛红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换个地方。”江肇昀听到了渐近的马蹄声,又抓起了她的手,避开了旁人,拉着她在山林里奔跑。


    他幼时没少来月望山,根据记忆,很快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


    临近洞口有一颗大树,虽是枯枝残叶,但也错综繁复,将这洞掩去了一大半。从外往里看,洞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高慬鸢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自己身旁的男子。


    江肇昀解释:“这般,便不必担心旁人打扰,就连刺客也发现不了我们。”


    高慬鸢微微蹙眉,“里头也有猎物吗?”她隐隐生出一种她好像才是他的猎物的感觉。


    “自是没有。只是有些话,我想,过了秋猎,宫中人多口杂,又无法单独与你诉说了。”江肇昀手上的力道又紧了些,强调,“方才你可是答应了不扫我兴的!”


    “那……”高慬鸢看着他真挚的目光,思忖半晌,还是妥协了,“便进去吧……”


    如果按照他强调的,此次秋猎,她不作太后,他不作君王的话……她想,她和他单独在一处说说话,也无妨。


    适应了洞内的黑暗,江肇昀搬来了一块表面平坦的大石头,请高慬鸢和他一齐坐下了。


    静默沉寂的山洞内,细微的滴水声“嘀嗒……嘀嗒……”传来,高慬鸢这才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江肇昀还抓着她的手,开口便是:“四弟离开之时,留了幅画给我,是你所作吧?”


    “……”高慬鸢一下子就想到了,不禁腹诽:这个不靠谱的心机鬼江肇时,原来拿了她的画用在了这里。


    她不得不承认,却很圆滑地说:“当初读罢陛下的文章,颠城谁人不曾心生仰慕?以文中意境作画,时刻提点、鞭策自己关注百姓,陛下觉得不好吗?


    后来我又将此画赠予恭王殿下,也是希望殿下能为君分忧,为百姓谋福祉,可是有何不妥?”


    江肇昀这次有备而来,不再理会她的大道理,只说:“你既有仰慕之意,那便足够了。


    太医云姜可能没说明白,太子江肇昀可能也没说清楚,那么皇帝江肇昀再与你说一遍:朕心悦于你,始于上元夜的第一眼,至今不曾变过。”


    我不会弃坑!!


    这一章是大修,因为看着有些别扭,我再顺几遍,就能慢慢顺到下一章了~~


    感谢我稀有的读者们没有抛弃我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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