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作品:《逃源诡事》 嫌隙
那人溜进了县署,刘四三反应最快,先拔出了腰间刀。门边的两个差人合力将大门拴好,也赶忙拔出了刀。几人都不敢靠近,包围住了那闯入的外人。
那人高举双手,赶忙跪下了。
“我是那西源书院的先生张文昌,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张文昌?”
刘四三是知道这个人的,他曾经在赌坊桌上碰过几回,两人还算是赌友呢!
“把你的脸露出来!”
张文昌连忙把散乱的头发捋到了耳后,露出了一张发黄的脸,一看就是摔了跤,还沾了些土。
刘四三确定是张文昌无误,又见他不似那活死人的鬼样,才和其余几人点了点头,收回了刀,张文昌这才放下手来。
李执盯着张文昌,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书院又在南里,想必南里也是出现了活死人。又想到西源大乱的时候,书院应该是还没有放堂。
“怎么就你一人,书院里的学生呢?”
张文昌听到李执这么一问话,才放松的身子又僵硬了起来,目光闪躲。
“学生…学生…”
他本来在书院听学生背书,没想到一个血淋淋的八尺壮汉突然闯入学堂,不由分说就开始扑咬学生,他也是叫唤了两声想阻止那壮汉行凶,但是学生一直在惊叫,那壮汉根本听不到。他实在是太害怕了,想着要先报官就跑出了学堂,又怕那壮汉追上他,走前他还将学堂的门锁上了。
“先生,开门啊!先生!”
学生一边哭喊着拍着门,门上留下了一个个血手印。
对…对…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有怪人闯进了书院,学生都躲在学堂里,我赶紧出来想报官,没想到四处都在死人……”
张文昌越说越小声,然后呜呜地哭了起来。那哭声引得一些人趴在一堂门边,好奇的瞅着院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执还想接着问,这刘四三倒是过去将那张文昌扶了起来,两人就开始往那二堂走去。
“张先生有所不知了吧!现在那外头四处都是活死人!”
“活死人……?”
“对对对,我和你说,那活死人专吃人血肉,我方才和李捕快出去就是想看看咱们西源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官爷神勇!也幸得碰上两位官爷救我一命!”
张文昌抽噎着,还不忘对着这几人拱手表示敬意。
“嘿!好说,好说……”
刘四三回到这县署安全之地,都像是忘了刚才在城门经历的事情,俨然像是自己杀出了条血路才回到县署。
门边两差人看了看李执,李执挥了挥手,他们就赶紧小跑跟上了刘四三,听他说自己是怎么碰见活死人临危不惧的。
李执并不在意,也就随他们去了。他揉了揉眉间,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掏出药瓶,服下了一粒玄胡丸。
稍稍等了一会,才抬脚朝二堂走去。
“你们要死,老子不陪你!”
看到自己那只吓跑的狗,屋主人像是被点醒了一样,鼓起勇气就爬了起来。
他自然是不敢从前门出去的,只能返身往身后屋里跑。
可没跑出两步远,就被尉迟骁从身后追来一刀砍翻在地,痛苦地抱着腿哀嚎。
只见他小腿被砍出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都翻卷起来。
“别分心,注意点!”
尉迟骁见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出声提醒。
他往外走,领着几人都出门张望。
“看清楚是什么人了?”
他问季之。
“都穿着普通衣裳。难道是逃难来的乱民?”
季之看得还不够真切,只是在猜测。
远处的东西还没到,那具被狗嗅过的尸体突然动了动,猛地睁开了眼睛。
“什……什么东西!”
一直望着远处巷口的口吃山匪只感觉自己余光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打眼一看,被吓了一大跳。
几人都被他的惊呼吸引,看着那具所有人都路过的“尸体”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都这样了,还没死透?”
那头巾山匪没多想,冲着一瘸一拐朝自己走来的“这人”狠狠一刀劈了过去。
这一刀,削掉了他的半个下巴,露出血淋淋的颌骨来。
可偏偏“这人”也不叫疼,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低吼,伸手要抓头巾山匪。
“刷”,季之补了一刀,把他整个头颅砍了下来,才见他晃了几晃,栽倒在地上。
“真是活……活见鬼了——”
口吃山匪的抱怨还没完,却见这巷里倒毙的好几具尸体都低吼着重新站了起来。
声音越来越大,与巷口那头的声音汇作一股——那些普通打扮的“人”终于能看清了,也如这些重新活过来的尸体一般,淌着血,甚至不少都缺了肢体,还晃晃悠悠地朝这边来。
活死人们密密麻麻,几乎堵塞住整条巷子。
那恐怖的怪啸声越来越大,让所有人头皮发麻。山匪们哪里见过这种景象?诚如尉迟骁所言,冬日里饿急的大虫虽然是见过,但他们见得更多的不过是过路的行商旅人,一把刀就能对付。
“闹鬼了!?”
见一具原本巷里爬起的尸体朝自己过来,尉迟骁想也不想一刀朝头砍下,可偏偏这刀就好死不死地卡在了头颅里,尉迟骁一时半会使劲也拔不出来。
活死人头上带着一把刀,仍然伸着手要抓尉迟骁。他只好弃了刀,一脚踹了过去。
受了一脚的活死人也只是一个趔趄,硬是被身后随之而来的其他活死人生生顶住,没有摔倒。
“快,进屋把门拴上!”
眼见越来越多的活死人朝几人扑来,尉迟骁见状不好,招呼手下们往院里撤。
几人争先恐后地往门里去,那站在门口不远处的老崔头人老体衰,今日又受了不少惊吓,竟然左腿绊右腿跌倒在地,正挡住了尉迟骁。
“他妈的,别给老子挡路!”
眼见身后的活死人们越来越近,身前这老崔头又挡住自己去路,手上没刀,心里有火的尉迟骁宣泄着狂躁,像拎鸡仔似地拎起老崔头往身后活死人堆里甩去。
老崔头惨叫一声,瞬间成为了活死人们攻击的对象。
见这老头止住了些活死人前进的势头,尉迟骁冷哼一声,管也不管往院里奔去。
“啊——”
不过是几瞬,老崔头的肩膀便被死去了大块血肉,肚子甚至都被剖了开来。
“你们要害我家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他浑身沐血,自知活不了了,用尽力气发出了一声最后的咆哮,旋即被一头活死人咬开了喉管,淹没在巨大的尸潮之中。
口吃山匪离门口最近,第一个进了门;那季之随着也第二个进了院子,想也不想就要关门。
尉迟骁不知听没听见老崔头的声音,他只见眼前的院门要关,三步并作两步从已经半掩的门中挤了进去。
只有一开始离得最远的头巾山匪,还没跑到门口。
头上还带着尉迟骁那把刀的活死人领着尸潮,已经涌到了门边,眼见再不关门就关不上了。
“当家的,救我啊!”
头巾山匪还有几步,他知道尉迟骁要关门了,出言求救。
尉迟骁也不理会,或者说也没时间理会,就瞥了一眼头巾山匪,猛地关上了门——也就是这一瞬,那头上插刀的活死人便已经扑到了门前,门一关,倒是正正好把尉迟骁的刀夹在了门缝之中。
门一拴好,便是不停地拍门与撞击声。院内几人喘着粗气,只见那穿过门缝的半把刀不时震颤着,那头活死人的动静都被这刀身传进院里,带着这头刀柄上的缠布抖动。
“啊——你就这么对兄弟!不得好死尉迟——”
此时此刻,仍被留在屋外的头巾山匪的惨叫声便是可有可无了,并没有人理会他。
定了定神,尉迟骁伸手握住了刀柄,隔着门,把刀从门外活死人的头骨上拔了出来。他整理了下呼吸,甩掉那刀头的红白之物,转过身来。
口吃山匪还在被吓得哆嗦,季之已经平静了下来,见尉迟骁神色古怪地看自己,竟然还朝他回了微微一笑。
“这白眼狼也想我死……”尉迟骁按下心里的念头,他知道此时不适合发作,暂时不打算提刚刚季之关门一事。
院里也安静下来。原本那抱着腿惨叫的屋主人早就不叫了,满是血的手狠狠地捂住了自己嘴巴。
院外的巷子,那拍门声也少了很多,听得见不少活死人便路过这户大门,朝巷子深处去了。
“把这人带进屋去。”
尉迟骁压低声音吩咐,自己脸色阴沉地先进了屋。
屋主人被口吃山匪摔在地上,痛又不敢叫唤。
“这外头的邪物是怎么回事?说!”
尉迟骁已经大马金刀地坐在堂屋中间,他望了一眼边上怀里抱着刀不做声的季之,出声问这屋主人。
口吃山匪的刀已经架在了屋主人脖子上——对外头那些难以名状的可怖他怕得要死,可这种老实巴交的普通人他倒是能手拿把攥。
“我……我也不知道啊……”
屋主人倒了八辈子霉,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不等拿着刀的口吃山匪出声威胁,一边的季之便过来蹲下,从怀里掏出他那把短刀,顺着屋主人被尉迟骁砍伤的伤口又捅了进去。
屋主人一声惨叫,豆大的汗从头上滚出来。
“诶,动静小点,别把屋外头那些鬼东西招来了。”
季之一边微笑“劝解”屋主人,手上动作也不停,拿着短刀在屋主人的伤口里搅和。
“啊啊——几位爷,我真不知道——”
“那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呗!我帮你想想。”
季之就像在玩什么玩具一样,拿着短刀这里戳戳那里弄弄。
“我……我只先前看到捕爷在这边喊让人人关好屋门,我没在意……后面听邻居说有人在阴山林那边看见了几个怪人,再后来……就是这些鬼东西咬人、吃人……我就跑回屋里把门栓了,哪里都不敢去啊……爷,我就知道这么多……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这屋主人竹筒倒豆子般地把所有他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哦,你还知道什么?”
季之把短刀从屋主人伤口了拔了出来,血溅了一地,看得那口吃山匪都皱眉头,尉迟骁依旧是面无表情。
“我不知道了啊……”
屋主人喘着气捂着自己的伤腿,季之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诶,你一开门看到我等的样子,是认识我们?”
“只,只见过那位好汉,说是越狱出来的山匪……”
屋主人吞吞吐吐,话还没说完,被季之一刀扎在心窝上。
他喉咙里喘了喘,没了声息。
季之把刀拔出来,在尸体衣服上擦干净血,收进怀里,这才站起来。
“当家的,这人知道您的身份,留不得。我帮您处理了。”
他笑咪咪地跟尉迟骁说,好像在邀功似的。
“下次别弄这么脏。把他拖到院里去。”
尉迟骁淡淡地数落了一句,要口吃山匪把尸体拖到外面去。
山匪三人刚见过外面的情景,自然一时半会没人傻得提要出去的事儿。口吃山匪拖着尸体出去了,季之见尉迟骁不与自己再说话,挑了挑眉,好像没事人一样开始四处观察起这屋里的布置。
尉迟骁余光观察着季之的一举一动,手腕上缠着的佛珠滑进掌心,一颗一颗地慢慢盘着。
季之背对着尉迟骁,看似在观赏桌上花瓶,实际上眼里尽是波色诡谲,心里也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