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山洞像一个大肚瓶子，谢忘眠在瓶底待着，唯二的两个出口，一个是深不见底的水潭，一个是几层楼高的洞口。


    不论哪个，都是她自己出不去的。


    她现在这种情况，有点像被好心人带回家里的流浪猫，从充满危险的广阔天地，到安全但狭窄的房间里。


    问题的关键是，她不像猫，也不是猫，不会安心接受被圈养的现状，不会在主人上班离家的一整天都维持好心情，自娱自乐。


    更不要说，这个山洞里根本没有口味丰富且健康的人粮填饱她的肠胃，也没有人玩具供她消磨时间。


    这的一天抵得上地球两天。


    如此漫长，她根本熬不过去。


    谢忘眠打定主意要出去，她知道人鱼不理解她的话，于是就走到水潭边，掬起一捧水，做出要喝的样子来。


    接着返回人鱼身边，去摸它垂下的翅膀，又指着外面的天空。


    “出去，我要出去。”


    人鱼的翅膀摸上去又是另一种不同的触感，有些像水中的丝绸，柔软迤逦。


    这样薄如蝉翼的翅膀，如同水晶雕琢而成，好似一件艺术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谢忘眠真的不会相信它能带动人鱼飞起来。


    它看起来太精致，也太脆弱了。


    翅膀在她的掌心下缓缓伸展，折叠起来的一根根透明鱼骨如同扇面般摊开，半透明如琉璃。


    人鱼抖了下翅膀，弯腰去蹭谢忘眠的脸，顺着她指的方向向上看，嘤嘤叫了一声。


    “对！就是要出去！”


    谢忘眠兀自兴奋，心里还在思考幻想人鱼会怎么把她带出去，是抱着？还是用头发卷着？


    她被带回山洞时昏迷过去了，根本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说起来，谢忘眠揉了揉胸口，她记得自己是被撞昏，怎么一点不疼？


    再醒过来事情太多，身体又没有半点不适，她就把这点异常忽视了。


    想想还真有点奇怪。


    人鱼蹭过谢忘眠的脸，向后退了两步。


    所以不是抱着她飞，是用头发卷着吗？这体验也挺新奇的。


    谢忘眠老老实实站着，还怕人鱼卷不好，动都不动一下。


    紧接着她就见人鱼展开翅膀，轻轻一扇，呼一下就飞了。


    它的长尾在空中游动，空气就像海水，让它没有阻碍地滑行，只一眨眼的功夫，人鱼便从谢忘眠眼前消失。


    谢忘眠张着嘴，半天没回过神。


    “等等不是！你怎么自己走了啊！你把我落下了啊大傻鱼！”


    谢忘眠惊呆了。


    合着这鱼只理解了她让它出去，根本不知道还要带她也一起，那它知不知道自己是要喝水啊……


    除了水，她其实还想要火，她想吃点熟食。


    谢忘眠垂头丧气，无精打采，意志消沉地拖着两条腿坐回床上。


    这下好了，人鱼自己走了，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她手里连看时间的东西都没有。


    这日子怎么熬啊。


    人鱼一飞出巢穴，就直奔伴侣的小巢。


    它的伴侣虽然很小一只，可不仅把巢穴布置得很好，生活也很有章法。


    她一醒来就整理自己的小窝，吃一点食物，清洗掉气味再出发。


    伴侣洗脸还用了什么东西，它之前就是吃过东西，就要清洁。


    现在一定是向它索要这个小东西。


    伴侣会摸它的尾巴，摸它的脸，还摸它的翅膀，它们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等它把伴侣的小窝都搬回来，再唱求偶歌，就能顺利生蛋了！


    说来也很有缘分，伴侣的巢就建在它的领地边缘，要是它能勤巡逻，早一点发现，说不定现在蛋都孵出来了。


    人鱼越想越激动，速度又拔升一倍，在空中像一块璀璨红斑，倏忽一下就不见了。


    谢忘眠在努力给自己找点事做。


    人可以休息，但是不能成天待着不动，待久了就废了。身体要废，精神也要一起废掉。


    谢忘眠整理起行李箱来，她要对自己现在拥有的所有物资做到心中有数。


    虽说是一个航班的乘客，可有的是直达，有的还要中转，天南海北，带的衣服也是五花八门，有薄有厚。


    从每个人的衣服和所带的东西，也能大概感受到她们的性格。


    她小时候家里穷，很是捡过一阵别人不要的衣服。基本都是亲戚朋友，自家孩子长得快，去年的衣服今年就穿不了，还是好好的，扔了可惜，知道她家的情况，就送过来。


    所以谢忘眠有很多不同风格的衣服，有的很简约，有的颜色鲜艳还有许多印花刺绣，各种版型的裤子裙子，她都穿过。


    有一阵同学还觉得她家挺有钱，后来知道是个穷鬼，也没怎么样，反而还有人给她买零食吃，想想也怪有意思的。


    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一点，母亲就不肯再收那些衣服，总觉得委屈她了。


    谢忘眠自己还真没什么感觉，她一点都不介意，也没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伤害了。


    她需要这些，需要就拿来用，这有什么。很多时候自尊心和面子都是自扰的枷锁，能维持体面的时候，维持一下也行，都过不下去了还要体面干什么，这东西比命还重吗？


    在谢忘眠这里，面子是随时能抛弃的东西。


    她整理起别人的衣服很是坦然，也不对，这些现在都应该叫她的衣服。


    把行李箱装的东西都按照用处分类放好，除了衣服，谢忘眠还得到了若干洗漱用品，牙刷她还是用自己的，牙膏和洗面奶这些她就笑纳了。


    两面巴掌大的小镜子，一袋一次性毛巾，指甲刀、卫生纸、头绳、项链等饰品若干，还有一些雨伞、创可贴、感冒药之类的，此外，她还找到了一个笔记本和一盒笔。


    笔记本包装过分精美，牛皮的外壳，烫金印花，四角用镂空金属扣着，用的是铜扣，里面内页不知道是什么花草纸，看着有些粗糙，上面还有干花瓣，闻着有种淡淡的花香。


    笔是一组蘸水笔，仿毛笔的样式，有的是木制配玉，有的是玻璃，有的像羽毛，真给谢忘眠看花了眼。


    不知道还以为是一盒魔杖呢。


    和它们一起放在盒里的，还有三瓶包装精致的墨水。


    捡到宝了。


    “真对不起。”谢忘眠说，“现在这就是我的日记本了。”


    她把笔记本铺在行李箱上，蘸了墨水后赶紧把盖子拧好，屏息下笔。


    “十月一日。晴。”


    “我彻底放假，以后再也不用上班了，不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