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打扰一下！上餐。锅包肉、地三鲜、辣子鸡丁。还有一个西红柿鸡蛋汤，要稍等一下，请慢用。”


    看着被端上桌，带着满满锅气的菜肴，翟伊一忍不住快速摩擦起手掌来。早餐就没来得及吃，进了公司到现在就喝了一小瓶可乐，还是田甜拿给自己的，可口外加无糖的。也怪自己矜持，忘了补充说明一下喜好。


    因为之前神经一直紧绷，身体在紧张充血的状态之下，分泌肾上腺素的缘故，那么久了倒也没觉得饿。直到饭菜被端上来，鼻腔刚碰到一丝饭菜的香气，肚子和胃瞬间被唤醒，并开始叫嚣抗议。


    于是，翟伊一选择顺应自然规律，随手抓起两双筷子，整理了一下，向对面递过去一双，然后一瞬不瞬紧盯着对面的人，眨巴了几下眼睛。


    “任总监…”


    任曼很轻易就看出了对方的意图，接过筷子，微笑着开了口：“快吃吧！”


    翟伊一迅速撤回手，深吸一口气又快速吐了出来。低头夹起了一块肉，想抓紧往嘴里送。


    在筷子走到脖子的位置时及时调头，加足马速冲向了任曼的碗里。是刚刚被热水冲刷、擦拭干净的碗。


    稳稳地把肉放到碗里：“任总监你也吃，我的筷子是干净的，还没自己用过。快吃，用餐愉快！”说话的间隙，翟伊一还抽空用肢体召唤来了附近的服务员，“你好，这桌要一碗米饭，麻烦快一点，午休时间不多。哦，稍等一下…”


    把视线转向对面，还没张口，看到任曼轻轻摇了摇头并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于是继续转头对服务员说话了，“就一碗米饭就好，谢谢啦！”


    说罢终于低头开始专心吃起了饭。


    吃饱喝足，翟伊一靠在餐椅上，双手覆上了圆滚滚的肚皮来回转动，不一会儿打了个响亮的嗝。


    很明显，相当惬意。声音惊扰了对面用汤匙专心喝汤的任曼。


    放下碗勺，双臂环抱，也学着翟伊一的模样，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望向她。


    翟伊一暗叹真是晕碳晕过头了。从今早踏出电梯之后，就开始给这个领导留下不怎么好的初印象，貌似还有意无意地踩中了人家几个雷区。这会的餐桌礼仪又一次做到了完完全全地丢分与失败。


    今后一定要改掉吃完饭就现原形的习惯，起码和任曼吃饭的时候不能再这样了。


    “任总监，我去下卫生间，你慢吃哈！”


    任曼在准备张嘴呼唤时，眼睁睁看着翟伊一风风火火地从卫生间门口经过并跑下了楼梯。


    于是，很识趣地闭嘴了，继续端起碗开始喝汤。凉透了，对胃不好。


    把餐具重新摆放好，拿出手机开始回复信息。


    翟伊一火急火燎跑到前台，靠着柜台气喘吁吁起来，动静有点大，惊动了坐在椅子上的收银人员。


    赶紧起身观察背对着自己的人：“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您还好吗？有什么需要，本店随时提供帮助。”


    翟伊一喘好气站直身体，平复了几下起伏的胸腔，又做了几组藏式深呼吸后，站直了身体，转过了身子。


    笑脸盈盈地对着收银员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然后边掏手机边说：“没事！刚刚跑得有些着急。我来买单，楼上5号包间消费多少？”


    收银员微笑起来，“另一位女士已经买过单了。”


    “啊？好的，谢谢。”


    转身往回走的翟伊一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味道很好吃，以后会常来哒！”


    任曼抬头看了一眼刚刚坐好的翟伊一：“下午我要外出，不回公司，你记得路吧？自己走回去。导游部没有带团任务的时候，下班时间都是五点，你准时下班就可以。”说完起身准备离开，看了一眼还坐在椅子上的人继续说道，“按照我的计算，现在你应该起身出发了，以免第四次迟到！”


    翟伊一追上任曼的时候，她正在斑马线前等绿灯指示，看到眼前人的时候，倒一点儿也没觉得意外。


    “走错路了？公司在你身后。”


    “身后？嗯！知道的，任总监。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所以才追过来了。”


    “讲！”


    “你没告知我下午要做什么？也没说明白下半场是不是还要麻烦田甜姐继续带我？还是说我坐在你的办公室里等下班就好？张叔叔告诉过我，进了公司，只要跟着你学习就行，但我这会确实是迷茫了，到底要不要继续跟着你？你好像很不喜欢和我相处。”


    “张叔叔？”


    “哎哎哎，不是不是。哎呀，是的，张骅涛，张总。我从小一直叫张叔叔。”


    “关系户？”


    翟伊一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脑袋还是嗡地响了一声，算不上掉马甲，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被明晃晃提起，确实有些尴尬和无语。


    但深知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壮着胆子接着说：


    “对。我知道，即便现在是大学毕业季，但仍然不是公司的招聘期，我的确是因为张总的关系才来的。面试也只是纯走了个过场。张叔叔当着面试官问的，都是我提前背好的答案。所以，怎么办？任总，我现在还可以坐回你的办公室吗？确实已经迟到不少时间了。”


    “张叔叔跟你嘱咐的是跟着我学习，你只听到了‘跟着’这两个字？还是把‘就行’打上了重点符号？那你张叔叔给我安排的时候，怎么我抓住的核心是‘学习’这两个字？况且，‘跟着’除了字面意思，引申含义之一就是听从安排。‘就行’也是在告诉你要听我的话。


    好了，你回去吧，明天见。还有，你今天板上钉钉迟到了四次，但没关系，办理入职之前，尤其是听到了‘张叔叔’这个词之后，我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着任曼在绿灯亮起的瞬间转身提步离开，丝毫不带犹豫。风姿绰约，脚步凌厉，大波浪随着身体飘扬，在微风的加持下，有一缕头发，擦着翟伊一的脸颊飘了过去。


    这次确定了香水的型号：纳西索诱人花卉女士淡香。此刻飘进鼻子里的，是尾调的气味：琥珀木香糅合着广藿香，还残留着一丝丝麝香。


    诱人归诱人，翟伊一还是选择身随心动。虚空两记重重的勾拳，瞄准任曼的背影砸了下去，紧跟着抬起右腿凌空踹向不远处的女人，标准的跆拳道招式，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甚至听见了空气被抽疼的声音。


    环视了一圈周围人看呆瓜的眼神，做了个鬼脸，拔直了身体，转身向公司的方向跑。在看到前台小姐姐养眼面容之时，抬头看了一眼钟表：14:39。这次，没有整理糟糕的仪容仪表。


    爱谁谁！


    坐在任曼宽敞的办公室后，翟伊一开始摸鱼，不对，是再一次复盘。


    按照女魔头的计算方式，今天分别迟到了18、8、31、39分钟。


    还不如周二报到。不，还不如接受京都的offer，走更大的后门，直接进京都总部！也不对，还不如直接去华住面试。


    这小半天的经历在自己看来，说不上有多挫败，算不上被职场霸凌，谈不上委屈憋闷。甚至坐在这里，呼吸着只有一个人的清爽空气，再低头望望窗外的浮光掠影，设想一番留在这里的发展空间，最后踌躇满志描摹一下未来。


    其实，能摸半天鱼，实在是爽翻天了好吧！鬼使神差地，望向了任曼的座位，坐在那样一把椅子之上，除了生理性的舒服，或许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享受和满足。


    但谁知道呢！什么时候见到那张椅子的、什么时候将它视为目标的、又是如何让目标慢慢实现的、实现了目标又是如何守护住的、守护好它的同时会不会又见识过了更好更大的椅子。


    所以，任曼究竟贵庚？年纪是不是也有些大了？哼，起码比我大很多很多。


    独处的时光对于翟伊一来说，是惬意又忘我的。


    于是在田甜敲门走进来的时候，翟伊一正倒捧着手机，把光线调到最暗嘎嘎傻乐。


    “干吗呢？傻乎乎的，还有五分钟下班了，收拾收拾，我要锁门啦！”


    闻声快速把手机锁屏反扣在桌子上，蹦到放包包的柜子前快速拿出东西，折返回去拿好手机，“走吧走吧，田甜姐。我准备好了！”


    田甜被女孩子冒冒失失的动作逗笑了：“不着急，我还要打卡。虽说茶水间有纸杯，但集团倡导节能环保，下属公司不折不扣呼应、完美执行。明天带个水杯吧。剩下的日常用品公司都有，不用白不用，这也算是区别于其他私企的福利之一吧！按照任总监的交代，你的办公桌已经整理好了，就在我右边，明天直接过去找我就好了。还有什么需要的物品，我带你去物资部填单领取。”


    翟伊一点头如捣蒜：“好哒好哒，我有自己的办公桌啦！不用待在这里了，太好啦！”


    下班提示铃声就是在这个时候悦耳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的。


    好了，别太兴奋啦，收着点。你还不用打卡，先走吧，这会电梯里人不会很多，也不会等待很久，快去，咱明天见。”


    “好哒，谢谢田甜姐！明天见！”每一个字的末尾，音调都是上翘再上扬的，可见说话人的开心程度。


    是的，下班是多么美好又值得期待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