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安

作品:《和错嫁的夫君先婚后爱了

    冬风看着“娘子,此处不太安全,我们还是暂时先回府吧。”


    宁菱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防风看到两人站在一起,心大颤,手里的酥饼都抛了,不顾一切往乌泱泱的人群里挤。


    围观的人群自然要好好瞧瞧,怎么可能让她轻易挤进去,防风挣扎了片刻,不过走出了十步。


    “娘子,我们先回府吧?”


    冬风又催了她一句。


    今日之事已是轰动,何况他将才已经露出了江家的身份,若是再在这停留,难免闲言碎语,让江家成了饭后余谈。


    宁菱道:“陆医师对我有救命之恩,恶霸街头凌辱民众,更是藐视王法,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视不管。否则,便对不起昔日学堂夫子的教诲。”


    她这话声量比她平时的大。


    这句话是说给周边围观的百姓听的。


    虽然她带着冪离,旁人尚不知道她是江家的谁,但为了少些闲言碎语,多说一句总是没错的。


    人群便慢慢遣散了。


    防风箭步上前,把宁菱拉回马车。


    她觉得她有必要跟宁菱谈谈了,今日她失态不下五次,这不是以往宁菱的样子。那个姓陆的医官跟鬼一样阴魂不散,娘子一碰见他便失了自己的样子。


    “我知道。”宁菱坐在主座,忽然望向了她。


    “今天做错很多事。下次不会了。”


    “娘子,奴没有苛责之意,只是。……”


    顾忌着天冬在,防风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沉默下来。


    宁菱罕见地十分低落,看向她的时候,像个犯错的小孩。


    “我知道。”


    宁菱垂着头,不再说什么了。天冬在旁边根本插不上话,一直问怎么了,防风只叫她不要问了,随后马车内便安静下来。


    有史以来最诡异的一次安静。


    宁菱平日话不多,但只要有人抛问题,还是会好好答复,偶尔也会开一两个笑话,车内从来没这么安静低沉过。


    就这样一路寂静地抵达江府。


    宁菱收起了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先去了寿安堂。


    梁氏依旧没出来见她,还是林氏出来回话,宁菱一一汇报,林氏走到那荡荡的粥桶查看,见一滴不剩,也寻不到什么错处,便让她走了。


    宁菱求之不得,果断转身离开。


    她往那堆垒得高高的账本堆走去。


    侍候了宁菱这么久,防风也算知道了她的一些习惯,譬如心情失落抑或烦闷,她会用高度专注的事情来麻痹自己的心。


    以往她看到了是要去劝慰一番的,但今日这事,她做不了。


    她们一院子的人,都是仰仗着江玦过活,若是宁菱当真头脑不清醒做出什么错事来,与那姓陆的人有了瓜葛,第一个死的是宁菱,第二个死的,就是她和天冬两个贴身侍候的婢女。


    不过好在宁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在老夫人那露出什么破绽,顺利过关,这让防风长长舒了口气。


    只是好景不长。


    南风忽然出现在院子门口,天冬十分惊喜地问他是不是主君有什么吩咐,防风霎时僵身,冷汗冒起。


    “主君要娘子过去一趟。”


    “你知道主君找娘子何事吗?”


    防风一路奔到院子门口,来不及喘气,急问道。


    南风面色一变,“主君自有安排,不该问的不要问,这不是你们可以多管的事。”


    防风额头的冷汗滴到了嘴唇,身子有些脱力地往后倾了倾。


    宁菱托住了她。


    “我一人去就行,你们今天也累了,去休息一会,若是今夜我晚回了,你们尽管去睡,不用管我。”


    “娘子。”防风抓住她的手,暂时拖住了她离开的脚步,“我随你去。”


    “不行。”南风立时拒绝,“主君只要娘子一个人去。”


    **


    这是宁菱第一次惴惴不安地去江玦的院子。


    从来都没发现过,江玦的院子竟然这么安静,几个洒扫的下人动作都轻飘飘的,小心翼翼。


    宁菱后知后觉,今日这场施粥,不是梁氏让自己去的,而是江玦。


    江玦上朝比她请安早了一个时辰,可她在请安的时候见到了他,他今日应是告假了。梁氏一向看中施粥这项她坚持了近十年的好事又十分厌恶她,按理说应当会让江玦去,再不济也会让自己的心腹去,而不会让她去。


    放眼整个江府,谁能有扭转梁氏想法的人?


    随后,元青便来领粥,后边又恰好被人堵在街头,她的马车刚好经过……


    不可能这么巧。


    看来今日一行,江玦的人也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那她今日所有的异常与失态,也应当都被江玦的耳目看在眼里,传到了江玦的耳朵。


    她跟元青的过往,估计也已经被他得知了。


    宁菱虽然心生爱慕,但一直从未逾矩,他们两个清清白白,但人一向都只愿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女子卷进这种流言,不死也要掉半层皮。江玦一向不喜她,正愁找不到休妻的借口,如今拿到了把柄,必定动了休她的念头。


    这一行,是叫她来拿休妻书的。


    宁菱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望向书房的神情,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事情被她搞砸了。


    她唯一的一件筹码,圣上的赐婚,生生被自己的愚蠢毁掉了。


    为什么碰见他的时候,她偏偏脑子一片空白,这么明显的事实都没想到!宁菱真是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


    怎么办……


    脱离了江家的权势,她什么都不是,自身尚且难保,谈何为阿爹洗刷冤情。


    她心底的无助又一次油然而生。


    “夫人?”


    南风在前边引路,见她停下,也只能跟着停下来,见她脸色苍白,问道:“身子可是不舒服?”


    宁菱点头,“我可否先回院里,晚些再来?”


    “这里就有医官。”


    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江玦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间。


    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宁菱的心似乎被人狠狠捏住,跳不起来了。


    “你还想去哪找?”


    意有所指。


    他一向阴晴不定,说的话也是夹枪带棒,一时间,她竟然没能从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看出什么。


    譬如恼怒,譬如欣喜,抑或不屑,厌恶……


    一个都没有。


    但越是这样平静,宁菱便越是不安,越是不敢迈出那冰在原地的脚。


    “难不成要我拖你走?”


    见江玦已经走下了台阶,宁菱才终于有所行动。


    医官也不用请了,乖乖跟着江玦进了书房。


    有很长一段时间,屋内都是一片平静的。


    宁菱站在桌前,江玦坐在案前,江玦看她,宁菱看地。


    “人找到了,在例竟门,去不去?”


    宁菱没有想到他会忽然问起她,一个猛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例……竟门?”


    宁菱此前从未听说过,又问:


    “什么人?”


    江玦从未见她这么呆过。


    “私牢。”


    “你要找的人。”


    大鄀有律,严禁私牢,是板上钉钉的,只是权大于法司空见惯,这些都如野草般疯长,一直藏在背面。


    对于某些助于自己的,皇帝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宁菱试探道:“是祁永开口了吗?”


    祁永只是个平民,又拖家带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稍微有些权势的人,都能随便找一个借口拿进牢里。只是没想到他嘴巴闭得那么紧,十天了还没开口。


    “不是。”


    宁菱期待的眼神转瞬即逝。


    江玦都看在眼里。


    “那大人说的是?”


    “刀疤脸。”


    宁菱从来没见马房的调度有这么迅速。


    几乎是在他们还没走到江府大门,马车已经严阵以待。


    这是宁菱第一次跟江玦坐同一辆马车。


    有点不自在。


    趁他闭目养神的时候,宁菱偷偷朝主座瞧了一眼。


    从刚才到现在,未曾从江玦身上瞥到一丝怒意。


    她先前那番推测难道是错的?


    不太可能。


    否则他为何不自己去施粥?


    “再盯着我,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下来。”


    又是熟悉的恫吓。


    紧接着一条带子飞到她怀里。


    “带上。”


    宁菱只能照做。


    后知后觉,这道遮眼的带子,是为了挡住因为风与晃动而掀起的帘子。


    江玦不会让她知道例竟门的路。


    没有了视觉,嗅觉与听觉便越发灵敏一起。


    上一次看不见,还是在刑部遇险的时候。她闻到了阵阵扑鼻的血腥味,才勉强辨清赵远星刺来的剑。


    这一次看不见,似曾相识血腥味也是渐渐靠近。


    最浓郁的时候,马车停住了。


    宁菱感觉主座方向忽然一轻,她的带子忽然被人掀了下来。


    力度有点大,好在没扯到她。


    一进牢内,比阴冷更快袭来的,是一阵高过一阵得血腥味,与某种有些难受的味道混在在一起,在她鼻尖萦绕。


    宁菱微微恶心,只觉得这股气味有些不太一样,比路边被人碾死的老鼠都刺鼻好多,让她有些畏惧往前走。


    江玦可没时间等她,瞥了她一眼,冷冷道:“要是不进来,立即回马车去。”


    宁菱这才提着裙摆小跑起来。说话的间隙江玦的脚步依旧没听,不字又迈得大,她只能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


    一人迎面走了上来,恭敬地朝行礼。


    “金广见过大人。”


    看来是江玦的手下,负责例竟门的事情。


    “人已经绑上来,不过这家伙刚受刑不久,身上全是血腥味…”


    手下的目光望向宁菱。


    “夫人身子娇弱,可能无法忍受……”


    “娇弱?”江玦反问的语气带了些上挑,细细一品有点阴阳怪气。


    手下反倒是懵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江玦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可他也没说错话啊。


    血腥气还好说,关键是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去,虽然都及时清理,但那味道很难干净。


    例竟门更是进来了,除非审完了否则中途决不允许离开。


    但江玦的意思已是十分明显,作为手下那有抵抗的权利。


    宁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进了大牢深处。


    只是,这一路走的实在有些艰难。


    那股恐惧又刺鼻的味道越往里走便越重。


    宁菱胃里有些翻江倒海,压下那股恶心去瞧江玦,他神色如常,俨然是一个无事人。


    审讯桌前只有一张案加一张椅,今日宁菱来了,便额外加了一只,位置刚刚好挨着江玦。


    刀疤脸被人拖上来,绑到了架子上。


    宁菱本能地皱眉。


    例竟门的花样可以说是花样百出,光是背上,便用了鞭子,棍棒,手上则有拶刑的痕迹,汩汩流出的鲜血冲刷着陈旧的血痕,血肉外翻,十分狰狞,嘴巴则皲裂了大半,血红的肉割着白色的嘴皮。


    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这么喜欢看他,不如你上去挨他的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