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梧桐叶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金黄，校园里弥漫着一种属于这个季节的、略带伤感的诗意。随着期中考试的临近，学习氛围也变得紧张起来。但在这片紧张之中，一年一度的校园迎新晚会，依旧是学生们最为期待的盛事。


    大礼堂里座无虚席，灯光绚烂，音响震耳，空气里充斥着年轻人的热情与活力。舞台上，各院系精心准备的节目轮番上演，歌舞、小品、乐器演奏，精彩纷呈，引来阵阵掌声和欢呼。


    李晴韵和徐洁萱坐在靠前的位置，兴奋地看着表演。吴芊芊作为播音系的新生，还是晚会的主持人之一，此刻正在后台准备。李晴韵的目光不时瞟向观众席的另一个区域，她知道黄晨昊和他的兄弟们坐在那边。


    这段时间，她和黄晨昊的关系进入了一种稳定而微妙的阶段。他会主动约她去图书馆，会和她一起吃饭，在篮球社也对她多有照顾。那种冰冷的距离感似乎消融了大半，虽然他依旧话少，但李晴韵能感觉到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无法准确描述的复杂情绪，有温和，有关注，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


    她沉浸在这种逐渐靠近的甜蜜里，几乎快要忘记徐洁萱曾经提醒过的，关于那个叫“沈清妍”的过往。


    直到舞台上，灯光骤然变幻，柔和的追光灯打在中央。报幕员清脆的声音响起：“接下来，请欣赏由音乐学院舞蹈专业带来的芭蕾舞选段——《天鹅湖》湖畔片段。”


    悠扬哀婉的乐曲流淌出来，几个身着白色芭蕾舞裙的女生翩然登场，足尖轻点，手臂舒展，如同月下湖中优雅游弋的天鹅。


    李晴韵本身对舞蹈很感兴趣，看得津津有味。她注意到，领舞的那个女生气质尤其出众，脖颈修长，舞姿轻盈而富有表现力，眉宇间带着一种清冷孤高的美感。


    “这个领舞跳得真好，像真的天鹅一样。”李晴韵忍不住低声对身边的徐洁萱赞叹。


    徐洁萱看着舞台，又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黄晨昊所在的方向，没有接话。


    李晴韵顺着她的目光，下意识地也望了过去。


    舞台变幻的灯光偶尔会扫过观众席。就在那一明一暗的光影交错间，李晴韵清晰地看到，黄晨昊坐直了身体，原本有些慵懒靠在椅背上的姿态消失了。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舞台中央那个领舞的身上，下颌线绷得有些紧，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他脸上的表情，是李晴韵从未见过的复杂。不再是平日里的淡漠，也不是偶尔看向她时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温和，而是一种……沉湎的，带着痛楚与怀念的怔忡。仿佛透过舞台上那个旋转的身影，看到了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人。


    李晴韵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莫名的凉意顺着脊椎爬升。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现——舞蹈……沈清妍……


    就在这时，舞台上的领舞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连续旋转，音乐推向一个小**。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李晴韵看到，黄晨昊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鼓了两下掌，动作有些僵硬，然后他的手就停在了半空，眼神依旧空洞地望着舞台，仿佛灵魂已经抽离。


    周围的喧嚣、掌声、音乐，似乎都与他隔绝开来。他整个人被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回忆阴影所笼罩。


    李晴韵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和酸涩感，迅速蔓延开来。她再也没有心思欣赏接下来的节目，目光不受控制地一次次瞟向那个方向。直到舞蹈结束，演员谢幕，灯光重新亮起，黄晨昊才仿佛如梦初醒般，猛地收回视线，低下头，拧开瓶盖，大口地喝着水，喉结剧烈地滚动着。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掩饰刚才的失态，但那瞬间的失控，已经被李晴韵敏锐地捕捉到了。


    晚会后半段，李晴韵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就连吴芊芊主持时一个巧妙的笑梗引来满堂彩，她也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


    散场时，人流如织。李晴韵和徐洁萱随着人群往外走，她刻意放慢脚步，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看到黄晨昊和陆子杰、陈浩他们走在前面，他似乎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正侧头和陆子杰说着什么，但李晴韵却觉得，他的背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显得沉默和……孤独。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在散场后发短信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或者直接在门口等她。


    “晴韵，走了。”徐洁萱拉了拉她的胳膊。


    “哦，好。”李晴韵收回目光，心里空落落的。


    回到宿舍，吴芊芊还在兴奋地复盘今晚主持的细节，李晴韵却只是坐在椅子上，抱着膝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发呆。


    “你怎么了？从晚会后半段就魂不守舍的。”徐洁萱倒了杯水递给她，轻声问道。


    李晴韵接过水杯，没有喝，只是用冰凉的杯壁贴着额头，声音有些闷闷的：“小萱，我今天……看到他了。”


    “谁？”


    “黄晨昊学长。”李晴韵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困惑和一丝受伤，“在看那个芭蕾舞表演的时候，他……他的样子很奇怪。好像透过那个领舞，在看别的什么人。他那个眼神……我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


    徐洁萱沉默了一下，在她身边坐下：“是想起沈清妍了吧。学姐说过，沈清妍就是舞蹈系的，跳芭蕾跳得非常好。”


    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这个名字被如此直接地和今晚黄晨昊的异常联系起来，李晴韵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


    所以，他那些偶尔流露的沉郁，他心底那片她始终无法真正触及的领域，都源于那个已经远在法国的青梅竹马？那他最近对自己的那些靠近和温和，又算什么呢？是她一厢情愿的错觉，还是……他只是在她身上，寻找某个相似的身影？


    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和不确定感攫住了她。她以为自己正在一点点融化冰山，却没想到，冰层之下，埋藏着一座她可能永远也无法跨越的、属于别人的丰碑。


    这一夜，李晴韵失眠了。舞台上黄晨昊那失神的目光，和他后来沉默孤独的背影，在她脑海里反复交替。初遇时的心动，靠近时的欣喜，此刻都蒙上了一层名为“回忆”的阴影。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横亘在她和黄晨昊之间的，不仅仅是性格的冷热差异，还有一段她未曾参与、却深刻影响着他的过去。


    那份他刚刚开始向她展露的、笨拙的温柔，是否会因为一段月光下的芭蕾舞，而骤然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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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第10章：回忆的阴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