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风很大，吹散了陈怀南乱乱的发丝，大大的橡树郁郁葱葱的遍布后山，陈怀南穿着校服坐在椅子上发呆，天地的颜色也给她染上了一层光晕，像是一幅油画。


    许一和江夏鸣来到天台上看到她就是这一幅场景，陈怀南也注意到了视线一角出现的一双白色球鞋，昨天刚见过，不由得想起了昨天在桥上的那一幕男孩张大嘴巴，不由得想笑，这个清冷男神倒是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还是个老好人。


    陈怀南生出了点想逗弄他的心思，随即将手中的烟盒和火机朝许一的位置一抛，对上许一不解的视线，歪头道“许一，风好大，能帮我点烟吗？”


    许一看着女孩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恶意有幸灾乐祸，跟平时空洞的眼睛很不一样，让他有些失神，但是身体还是先做出了行动，弯腰低头帮她点烟。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江夏鸣已经被震惊到说不出话了，他家许大少爷怎么才两天就给人当狗了。


    直到缓过神来的许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


    “一一哥哥，你也能帮我点烟吗？”


    “滚。”


    ……


    上课铃声响起，三个人一起下了楼，江夏鸣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天南说到地北，陈怀南偶尔回答她两句。


    “陈怀南，你之前在哪读高中啊？”


    “华市。”


    “这么远！那你……”


    许一听着他们说话的声音，想起了陈怀南抽的烟，黑利，劲很大，这边很少有人抽，北方人抽的比较多，原来她是华城人啊。


    “别吵我。”回到教室，陈怀南感觉要被江夏鸣吵得脑袋要爆炸了，一句话堵了过去就开始继续睡觉了。


    “不是，我们刚刚建立的友谊这么玻璃的吗？”江夏鸣还欲呻吟几句被许一一书砸的闭了嘴，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许一坐在座位上，手中把玩着昨天那个抽到的粉色玩偶挂件，眼睛大大的，还有一双大耳朵，很像只兔子，很可爱，鬼使神差的，许一侧头朝旁边趴着睡觉的女孩看过去，女孩闭着眼睛，睡的很安稳，嘴唇还是没有什么血色。


    他好像没看见过她吃东西，在学校就喝泡的茶水，导致他鼻尖一直萦绕着一股茉莉花茶味，很舒服的味道。


    许一回想了下陈怀南的穿着，很普通，不是黑就是白，脚上的鞋很干净，但是叫不出什么牌子，许一从小穿的都是牌子货，宁婧很宠他，她觉得小孩子有攀比心很正常只要价值观没有出问题，没把他宠坏就行，家里也不缺那点钱。


    她好像很穷，许一觉得，但是想起这个班里的同学家庭近况都是非富即贵的，又觉得说不通。


    许一没敢继续想下去，他那么关注陈怀南干嘛。


    “一一哥哥，你的数学卷子写了吗？”江夏鸣转过头来扬了扬手上的卷子，前者点点头，将手伸进抽屉摸索，掏到了数学卷子往外一带，桌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被带了出来，情书，巧克力，牛奶，糖…什么都有。


    许一皱了邹眉头，将东西一点一点捡起递给江夏鸣，这些东西他一直都是给江夏鸣吃，让他解决，情书就是收好带回家在丢掉。


    江夏鸣见怪不怪，随便撕开一颗糖开始吃


    动静有点大，不少人朝他们这边望过来，包括睡眠浅的陈怀南也被吵醒看着他的动作，许多女生的表情像是石化了般，但下一秒就恢复正常，见怪不怪。


    成绩好，长得帅，还会打篮球，三观正，家教好，184，青春暗恋圣体，被拒绝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陈怀南觉得无聊趴下去开始玩手机，看到聊天框弹出十几个表情包，单手打着字。


    popo：干嘛？


    雪雪儿??：豹豹！我好想你！


    popo：说。


    雪雪儿??：新学校怎么样？有帅哥吗？想我了吗？还习惯吗？


    雪雪儿??：假期回华城吗？我想和你喝酒了！qwq


    popo：不怎么样，不知道，不想，嗯。


    popo：看情况，去的话和你说。


    雪雪儿：我的豹豹啊，怎么才分开不到一个星期你变得更没有人味了……


    popo：滚。


    ……


    陈怀南低头玩着手机，感觉旁边手边多个东西，抬起头，是一瓶牛奶，“干嘛？”陈怀南不解，转头看见许一刚收回去的手，很白，指甲剪的很干净，还透露着点粉，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这是江夏鸣给你的，说是谢谢你的烟。”许一没看他低头写着语文卷子。


    “哦，”陈怀南看了眼，她知道他的字丑，没想到跟她丑到同一种地步了，像鬼画符，啧，人字反差挺大，想起那天去拿校服路过大礼堂表彰的年级之星，许一的名字很显眼，各科接近满分除了语文刚过百分线语文相比其他科差距大有理由了，不过都比她好。


    注意到女孩的视线一直在他这边，写字的手一顿，他有点心虚，那瓶牛奶是他从家里带的，收拾抽屉的时候差点被江夏鸣拿去，但是转头拿试卷时看见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还是将牛奶留了下来，送给她，还随便扯了个理由。


    许一安慰自己他只是关心同学。


    “怎么了？”


    “你真要听吗？”陈怀南看着他，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许一看见他这样不免有点心慌起来，但还是点了点头，破罐子破摔了。


    “你的字挺特别。”陈怀南像个审判官坦然道。


    “……”许一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像是气球被放气般慢慢放松了下来，但意思到她在说他的字丑，语气还特别真诚，脸上的表情还是挂不住，“谢谢。”


    陈怀南看到他这副吃瘪的样子还给她道谢笑的不能自已，许一看见她的笑颜觉得好看，又觉得羞耻。


    刚好江夏鸣转了过来，第一次看见他吃瘪的样子又想到在天台点烟真心向陈怀南发问，“怀南姐，你以是训狗专家吗？”


    训狗专家刚止住的笑，又开始低头闷笑，想起那狗爪一样写的字，还有那张要笑不笑的脸，确实可以和小狗沾上边，“小奶狗吗？”


    含糊不清的话扎扎实实传进了另外两个人的耳朵里，江夏鸣刚被揪住的大腿被更用力的拧了一把，刚笑容灿烂的面容转变为了痛苦面具，连忙求饶“啊…我是狗，我是狗，我是许一和陈怀南的小奶狗。”


    “你是小奶狗？”


    “对啊，对啊，我是许一和陈怀南的小奶狗。”江夏鸣连忙答道，班级里的空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此刻又是一顿哄堂大笑，许一也不掐他了，陈怀南也不笑了，江夏鸣感觉到不对劲，刚才的声音怎么有点像教导主任的声音，转过头，“主任！”


    教导主任就站在过道上，脑袋从窗户伸进来，“你们三个给我滚出来！”


    三个人整齐的站在过道上，教导主任就找他们面前来回说教“许一，你作为年级之星就这么做的？带坏学校风气！”教导主任掐着腰，走几步就擦擦汗，气喘吁吁，“还…还什么小奶狗，我说出来都不好意思，江夏鸣你也是有骨气的当狗不当人，你看我能不能当小奶狗啊。”


    “噗……”江夏鸣本来绷着脸的，被这一句“我能不能当小奶狗”整的破防了，看着见到老师猪肝色的脸，臃肿的身材，江夏鸣突然想到一个胖嘟嘟的动漫—猪猪侠。


    “你还笑！你们三个真的是没有一点对老师的尊敬，现在给我下去对着反思石给我反思，什么时候放学，什么时候结束反思，课也没必要上了。”教导主任最看不惯这堆仗着家里有钱为所欲为的主，正好借着这个理由好好教训想教训他们一番，领着他们去到后山处，那有一块刻着反思二字的石头，还有其他密密麻麻的对不起父母的经文，现在正是快中午的时候，太阳直直的挂在天上，照射着他们。


    教导主任接了个电话走后…


    “好热啊。”江夏鸣穿着短袖，苦叫连天，“怀南姐你不热啊，还穿着校服外套。”


    三个人早就躲在阴凉处，但南方的天气还是燥热的厉害，陈怀南也很热，额头上也开始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用手扇着风，这件事是因她而起，陈怀南有点愧疚，眼睛往旁边一撇看见不怎么高的墙，“你们在这等着。”


    另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陈怀南已经小跑跳上了墙头，翻了过去，往奶茶店走去。


    陈怀南之前在华城读书时没少干这事，学校想去就去不去就不去，起初是为了引起了陈年和李子琪的注意但也没什么用，她们不管她，忙着处理离婚的事情，后面自由惯了也无所谓了。


    买了两杯奶茶，陈怀南又去超市买了两个小风扇，挑的最好的买，能吹冷气的。


    至于为什么买两个，因为她给他们送过去就准备回家了，陈怀南想着。


    另一边，许一和盛夏鸣还在讨论着刚才陈怀南翻墙的壮举。


    “你说怀南姐去干嘛了？”


    “不知道。”许一还在想着陈怀南永远穿着长袖，刚开始以为她身体不好，畏冷，但是今天看见她额头冒汗，也热的不行的样子也开始好奇她为什么穿着长袖，难不成手上有纹身？


    许一还在想着，一双细腿出现在面前，很白，只是卷上去的校裤边缘出露出一点淤青，许一很细心发现了，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腿，哪怕有瑕疵也美得另类，有点发懵，知道视线被一杯奶茶挡住，他本来还挺渴，现在只觉得这杯奶茶有点太碍眼了。


    许一还是抬头看见了刚回来的陈怀南，兴许是跑过来的，很热，她把裤腿卷了起来，但是上半身的衣服也还是规规矩矩的，她的脸泛着潮红，“给你。”


    许一接过，一旁的江夏鸣已经叉开奶茶开始喝起来，还一边吹着小风扇，“怀南姐，你是我的再生父母！？语气激动，就差哭了。


    许一正欲开口说话面前说女孩，却又走到了墙边，直接翻了出去。


    一阵风突然吹来，裹着刚才少女的香，许一想起少女时常喝的茉莉花茶泡的茶水的茶香，还有一点，是悲伤的味道。


    ……


    陈怀南回到家，脱去外套，看着手臂上的绷带，手臂内侧也有着大大小小的淤青又开始渗血，还有些伤口的分泌物，这个闷热的天气就是不利于伤口恢复，刚才翻墙的时候也因为太用力有点崩开了，陈怀南一边皱着眉头换药一边想着，这些伤口还是她上次情绪失控留下的，割得还挺深的，只是割最后一下大动脉的时候，还没割到，就晕过去了，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家里的保姆阿姨发现帮她打了120，之后就辞职了。


    陈怀南还记得那天，醒了过来，李子琪没有关心她，看见她睁开眼睛上来就是一巴掌，和一句话，“出院了我会把你送到你亲爸那边，我也有我的生活要过，别再我的房子里发疯，要死死外面。”说完，给她转了笔钱，转身就走了。


    陈怀南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恍惚，她记得她们一家是幸福过的啊，妈妈对她好过的啊，之前妈妈还会哄着她叫她公主让她多吃点，会特意在她生日那天带她去游乐园去海洋馆给她拍好好照片，抱着她说“我们家公主怎么怎么漂亮，妈妈要拿去发朋友圈去炫耀我的宝贝。”，妈妈会告诉她，她的名字是爸爸取得，叫作怀南是因为爸爸妈妈在南方认识，那是爸爸妈妈在一起最开心的时候，我是她们爱的产物，他们会爱我一辈子的。


    明明有很多明明的，妈妈怎么会突然舍得对她恶语相向呢，每次看见她的时候不会在哄着她叫她公主了，会叫骂着让她滚，让她去死，会说你和那个姓陈的一样都是白眼狼，会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生下你，你把我的人生都毁了。


    是啊，都毁了，妈妈的这辈子都被她毁了，妈妈要是不怀她，那那个姓陈的是不是就不会出轨，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


    13岁的陈怀南经历了爸妈离婚，父母厌弃，自己一个人开始独自生活，她没有死哪怕她想死，因为她总觉得妈妈还是爱她的，只会轻声埋冤李子琪一句，“妈妈，下次别骗我了。”他们不爱了，她的爱也没了。


    直到来到了陈年的城市，他早就有了他自己家庭，陈家家大业大，直接给她安排了学校外高档小区的一套房子，没见过一面，只是定期往银行卡里打钱。


    让她想起之前偶然间听到的一句话“爱到最后是面目全非。”陈怀南觉得不够全面，爱是恶语相向，是面目全非，是将刺向对方的刀转变方向剜她的血肉，将他们的痛苦转移一点一点扎入心底她的身体中，告诉她她是这世界上最大的错误，她是她们背叛爱情，始乱终弃的根源。


    陈怀南觉得好痛啊，痛的她卷缩在地上，痛的她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掏走了一块，痛的她泪流满面“妈妈，我好想你。我还是恨你，恨你为什么让我拥有又失去，但是妈妈我身上和你留着同样的血，我永远爱你，我对你的爱永远大于恨啊，血缘是我唯一能与你产生链接的东西了，你的电话为什么从我离开华城就拉黑我了？妈妈，为什么不爱我了啊？”


    “我明明只有你了，你也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