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前院的厅堂。


    “明日聪儿的事情就了结了，昭昭你今晚就回房中休息吧。”


    周氏带着疲倦的声音在主位上响起，在她左手位置下的徐昭之，停下手中的筷子，垂眸说道：“妾身想要送夫君最后一程……”


    “昭昭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这两日的守候对聪儿来说足够多了，就在家中好好歇息吧。”


    周氏无奈地拒绝了她的请求，目光转向站在右手边的庶子，沉默片刻，她方才开口：“既然衍修是聪儿的兄长，那便由你来扶灵送到西州族墓吧。”


    崔衍修的面色沉稳，起身作揖，“母亲能让儿子为明聪送最后的一程，儿子感激不尽。”


    “嗯，我也乏了，你们退下吧。”


    徐昭之闻言，便在青禾的搀扶上站起来，只是她的视线扫过周氏身边的秋水，眼眸轻微的动了下，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便起身出了厅堂。


    而她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的声音，接着就看到一道身影越过她挡到面前来，硬生生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青禾以为是不长眼的下人正要呵斥，就对上崔衍修那张清冷的面孔，一时间就想起姑娘说话，面色惨白了几分，有些战战兢兢的低下头。


    见状，徐昭之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叮嘱道：“你先到前面等我一下，我与大伯还有点事情要商量。”


    青禾果断的想要摇摇头，可看到徐昭之坚定的眼神，只好压下心里的担忧，快步离开走到前方的转角去放风了。


    崔衍修的眼眸垂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语气冷淡：“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你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若超过一个月……日后那孩童就会多灾多病，你也不想多一个崔明聪吧。”


    徐昭之没想到这崔衍修懂得倒是挺多的，只是他这般羞辱崔明聪的做法，让她的眼里压着一抹不悦，脸上挂着为难的垂下眼眸，担忧道：“妾身知道衍修哥哥是为了妾身好，只是如今夫君刚刚过世，妾身便与衍修哥哥在床上……心中不免生恐。”


    “还请给妾身多点时间接受……”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捏住了下巴，强行抬起与对方的视线对上。


    崔衍修不悦地眯着眼睛，神情中带着清冷之色，“夫君？那短命鬼也配当你夫君？你还要亲自去扶灵？我倒是给你几分面子了！”


    他说着掐着她下巴的手指用力收紧，语气愈加的嗤笑，“你以前还幻想着当我的夫人，怎么……这才两天就改变主意了？我倒是小瞧你了。”


    徐昭之小脸上尽显惨然之色，双眸泛起泪光，满是难过，抽泣道：“可……可他到底是衍修哥哥的弟弟，妾身担忧会触到霉头，对衍修哥哥不利或者孩子……所以才想着先处理好此事。”


    崔衍修听到她是为了自己好，面色这才缓和了几分，掐着她下巴的指尖卸了力道，施舍般轻轻的拂过她娇嫩的脸孔，怜悯道：“昭昭，你可要乖乖听话啊，你衍修哥哥我的耐心不是很多。”


    说完，他就起身拉开二人的距离，丢下一句宛如命令的话，“三日后，我回荣侯府后会去你房中。”


    徐昭之手袖下的双手捏紧了，目送他的背影，这才微微欠身道：“是。”


    三日……那是京城和西州来回的时间。


    “姑娘！”


    青禾在转角的位置看到崔衍修离开的身影后，立马就朝着徐昭之跑过来，看到她脸上有泪痕，心疼地愤怒的说道：“姑娘，这个崔大公子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说着就为自己的无能而憋泪，“如果奴婢能够帮姑娘就好了……”


    “没事。”


    徐昭之看到她自责的模样，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低声说道：“无事，我们先回去吧。”


    “是。”


    带着青禾往西侧院子走时，她的视线忽然朝着东侧的位置扫过，其中闪过冷禀的光芒，无意识地用手背狠狠的擦拭过刚刚被崔衍修掐过的位置。


    这样子施舍的羞辱，她会一点不剩的还回去的。


    ——


    前院厅堂后的小佛堂位置，点燃的檀香正在氤氲弥漫。


    “太太，刚刚二夫人和大公子好像在对面遇上了。”


    闻言，周氏正在净手的动作停顿了下，片刻才接过那丫鬟递来的手巾将双手擦拭干净，好似没有多少兴趣般，说道：“哦？那可有说什么了？”


    话音落下，小丫鬟踌躇了良久才小声说道：“奴婢听说二夫人先前似乎对大公子藏着不一样的心思……”


    “放肆！”


    一道严厉的呵斥直接打断了小丫鬟的话，惊得她立即双膝跪地，砰砰磕头求饶，道：“是奴婢多嘴！是奴婢多嘴！还请太太饶过奴婢这一次。”


    周氏没有理会，只是双手合十对着墙壁上的观音画像，闭眼祈福起来。


    直到秋水撩开帘子进来，这才打破了这凝固的气氛，但她并没有让那小丫鬟起身，而是对周氏行礼后，低声道：“太太，二夫人已经回院子去了。”


    眼前的她沉稳有度，完全没有在徐昭之面前的热情开朗。


    周氏闻言，这才睁开眼睛，看也没有看那磕得额头出血的小丫鬟，淡淡出声道：“看看是哪个院子的，小小年纪就编排主子，明日之后就赶出去吧。”


    “太太……”府中的人不是说周氏一向温和可亲吗？！


    那小丫鬟惊得瞳孔骤缩，双眼圆睁，哀求的话还没成声，就被突然现身的粗力嬷嬷一把捂住嘴，硬生生拖拽了下去，佛堂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周氏闭着眼睛，手里的佛珠在轻轻的转着，良久才对一直站在身后的秋水，说道：“昭昭对聪儿只会是一片，你给我好好看着，莫要让人欺负了她。”


    “是。”


    秋水垂眸回应，将只会这个词记住了，心里明白自此之后府中只会流言二夫人对二公子的痴心，别无其他流言。


    ——


    西侧院子，寝房内。


    “姑娘，奴婢给你下巴那里上点药膏，不然明日一定会发青的。”


    徐昭之刚刚将头上的雏菊取下来，就看到青禾捏着一个小药膏盒子走过来，心疼的模样恨不得将崔衍修给踩死了，看得她无奈的摇摇头。


    她回眸看着镜子中的女子，明眸皓齿，肤如凝脂，此刻下巴上有处明显的红色痕迹，虽没有破皮，但隐隐有些乏青了，可见下手之人的力道。


    就在青禾伸手过来要为她上药的时候，她抬手阻止了，低声说道：“无事，若是有人就说我晚上梦魇，这才不小心磕到这处的。”


    “啊？”


    青禾还没明白徐昭之的意思，就看到她伸出洁白细嫩的右手来，表情随和，但态度笃定，“东西呢？”


    她无辜的眨眨眼睛，“姑娘你要什么？药膏吗？”


    可徐昭之没理会她的装蒜，而是视线扫过她的腹部位置，不说话只是挑挑眉头。


    青禾看到这里，只好妥协地摸摸耳垂，这才将册子从里衣的腰间解下来，小声地抱怨道：“姑娘怎么每次都能知道奴婢的心思。”


    “不过姑娘真的要这样子做吗？会不会……”


    徐昭之将那看起来不是很精致的小册子接过，坦然打断她的话，道：“不会，如果不这样子做，那即将死的人就会是我们，而且……你每次藏东西都在同个地方，其实挺好猜的。”


    “唉。”


    青禾正无奈叹息，就看到面前的徐昭之的面色微变，呆呆的视线里，带着不敢置信地盯着手中的册子，似乎从里面看到了难以接受的内容。


    她心中一紧，连忙凑过去，小声诉问：“可是奴婢哪个写错了？”


    徐昭之嘴角轻微抽搐着，指着上面的名字，道：“为什么这些大官要么是老头，要么是四十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难道就没有年轻点的大官吗？”


    青禾听到此话，当下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她很快主动接过册子，麻溜地翻到了第三页，振振有词地指着上面的一品官员，道：“这位够年轻吧？这才四十有六就是小太傅了，日后可是当老太傅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徐昭之就已经伸手扶额，那张精致的脸上满满的懊悔和烦恼，甚至还有想不通的意味？


    可青禾哪里知道，徐昭之苦恼的是——早知道现代的电视剧不可靠，可没想到那么不可靠！


    这什么二十几岁就是权臣，什么三十就已经稳居首辅……在真实的古代，根本就不可能嘛！


    哪怕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都已经三十好几了，可放在这群一品官里面根本不够看，果然电视剧害人！


    “姑娘？”


    徐昭之被青禾担忧的声音唤醒，接着摆摆手道：“无事，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接着，她在梳妆台上扫视了一圈，拿起一块胭脂膏之类的东西，就在一些名字上麻溜的划动，一横一竖，越来越多。


    老的、丑的——去掉!


    没前途的、命硬的——去掉！


    有正妻、小妾太多的——去掉！


    终于一本不算薄的小册子，只剩下寥寥的几页了，这可将看懂的青禾愁得插不上话，只能堪堪想要护住仅剩的册子，头疼地说道：“这些不行的话，姑娘要不要考虑职位低一些的？”


    可就这时。


    徐昭之压根顾不上回答她的话，因为目光已经被一个特殊的名字给吸引住，这是唯一的单独一张纸记录的名字，只是上面的字迹十分的潦草，仿佛只是随意记载的而已。


    “明王？皇上胞兄、不受宠？”


    青禾听到她这个不慌不急的出声介绍，眼睛一瞪，惊得连忙上前抢册子，慌乱道：“姑娘，这个可不行！”


    “为什么？”


    徐昭之不理解地翻了翻上面的内容，年纪符合、身份符合、就连身高符合、就连不受宠但尊贵这点更符合了，这天下还有比皇家血脉、子嗣更人家忌惮的吗？


    谁知，青禾破天荒的支支吾吾道：“因为……因为明王殿下他喜好——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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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三日后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