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灿突然抬眸盯着时泰仁，良久，缓缓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叔叔，你知道的，我在这里没钱没势，没脸去见外公和舅舅，爸爸的事，今天能申请重审，不是我的能耐。”


    时泰仁笑意凝结一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随即疑惑：“那是？”


    “听说有人交了个视频给我委托的律所，才有了这个机会。”时灿没错过他的神态，心底微沉。


    时泰仁意味深长：“是今天的田律师吧？”


    “田律师是我临时请的，他最近在处理我的案子，索性一并交给他。”时灿面色不变，握着手机的手，暗暗紧了紧。


    时泰仁蹙眉：“这么草率？听说他以前打的官司胜诉率很低，我们必须要请专业的律师团队来负责。”


    “其实，请什么律师都不会胜诉。”时灿划开相册，点开一段没用视频，递给时泰仁：“这人提供的视频只拍到父亲合作的现场，没拍到签署的合同，申请，受不受理另谈，我的妻子只是替我着急，才会想出这种下下策，等这阵过去，大家也就忘了。”


    今晚有太多事在意料之外，很显然，柯允蕴只告诉他计划的一部分，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他选择相信她。


    “对不起，我们没找到新的证据，还卑鄙地利用爸爸再审的事为我开路。”时灿摆出一副惭愧坦白的神态。


    “你你！唉！”时泰仁深呼吸压下怒意，“你糊涂啊，怎么能为自身一时的利益，做出这种事？一步错，步步错，到那时你的人生就毁了！”


    时灿低头：“对不起。”


    时泰仁语重心长：“我是你的叔叔，有责任告诉…”顿了顿：“唉，算了，你还年轻，路还长，做事之前，要想清楚后果能不能承担得起，以后要跟我商量，不要胡来，这件事我会看着处理，叔叔怎么样都护你平安，别担心，你也早点睡吧。”


    时灿随着他起身：“我知道。”


    夜晚十二点，柯允蕴的名字跳跃在他的手机屏幕上，一秒接起。


    时灿靠着床头，平静：“我需要你的解释。”


    “生气了？”柯允蕴刚到家，便给他打电话。


    时灿喉咙发紧：“没有。”


    他没有资格对她生气，他应该感谢她。


    柯允蕴直言：“等见面再说，你现在不能相信任何人，后面包括没有站在你面前的我，信息，电话，视频通通不能信。”


    “你会有危险？”时灿的心一紧。


    柯允蕴淡笑，违心：“不会。”


    时灿痛苦闭上眼，异常笃定：“你会。”


    否则，她不会提这些。


    “你听好，不管你想做什么？告诉我，让我来做，这是我的事，我不需要你这样。”时灿克制的压低声音嘶吼。


    柯允蕴不语，不由得感叹他的敏锐。


    她的安静，让他被无形无力感束缚，焦灼使他近乎失控：“柯允蕴。”


    柯允蕴不悦：“不许凶我！”


    时灿的指尖无意识抠着腿部，痛意不足平复，生出一线危险的念头，低低笑着：“如果真相的代价会伤害你，那就…以命换命，一家团聚。”


    柯允蕴骇然，迅速冷静，温柔：“时灿，没人能伤害我，我保证，我会好好走到你面前。”


    “你保证不骗我？”时灿哑声。


    柯允蕴不假思索复述：“我保证不骗你。”


    “好。”时灿松口。


    柯允蕴这颗心还没放下，又被他一句“你伤一寸，我剜一尺。”疯话提溜到嗓子眼，顿时哽住。


    她毫不质疑他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一夜，柯允蕴梦见七零八碎的时灿，愕然惊醒，大口大口呼吸，抓起手机想打电话，想了想又放下，她倒头往后躺，半梦半醒，勉勉强强睡到天亮。


    柯允蕴吃早餐时，收到远方的好消息，泰特大费周章联合警方查遍相关出境记录，偷渡班次，找到家属家中藏着的大量资金，包括学校筛查，有人证愿意出庭作证，时菡从没出过校园，外来者的登记名单逐一核实，没有他，足够证明与情爱无关，而是蓄意纵火谋杀。


    案件开庭的时间定在六月十七号，而时灿的无人机比赛报名在七月，他的生日是六月二十，这将是她送予他最好的生日礼物。


    范经伦亲自去接时灿出来，告知他公司接了一份合作，需要去见国外的导演，堵住时泰仁。


    海外机场，柯允蕴在出口处等着，接到他们，贾远背着包，识趣地说：“我先去找车。”


    柯允蕴抬起双手，微笑，任他打量，走到他面前扑进他的怀里：“看够了吗？”


    “嗯。”时灿搭住她的腰，收紧力道。


    柯允蕴刚仰头，时灿便低头亲了她一下，她扬起笑，改牵住他的手走出机场。


    “去哪？”


    “去一个该去的地方。”


    路程一个小时20分，到达目的地。


    时灿盯着这处地方，捏紧她的手，发颤：“开庭了？”


    “嗯。”柯允蕴没让范经伦告诉他，就是不想他备受煎熬，但这一幕，必须要让他看见。


    贾远陪他们去观众席，时灿脊椎挺直，听着陌生的语言一道道响起，时菡的名字，看着现场事发的照片与证据，一轮接一轮的展示，逼问。


    他胸腔荡起剧烈的海啸，却抵不住悲恸淹没，直到，柯允蕴的手覆盖在他指节发白的拳头上，才稍稍冷静，亲眼见到罪魁祸首一项项定罪。


    最终审判，纵火案、故意杀人案，判52年有期徒刑，剥夺权利终身，期满移交他国，再度审判。


    这不是最想要的结果，却是唯一能取到最好的结果。


    柯允蕴看着罪犯恶狠狠盯着他们，被人架着，她无声：活该。


    那人当即欲挣开冲过来，时灿本能站到柯允蕴面前挡住，罪犯立刻被七横八叉交错的警棍压下，强行带走。


    柯允蕴牵住他的手，走出庭外：“今天的阳光很好。”


    时灿看向落日余晖，搂住她的腰：“谢谢。”


    这是他们走了很久的路，所看到的天色。


    他们没有回国，而是留在这里度过两个人的生日，相差三天，二十三号便是柯允蕴的生日。


    贾远与泰特特意找人守着，放松准备一顿丰盛的中式晚餐，打算放纵一晚，给时灿过的生日。


    泰特提了几支年份不错的洋酒，送给时灿，贾远蹲在厨房大展身手，唯独不见柯允蕴。


    时灿状似无意：“她呢？”


    “很快回来了。”贾远浇上浓浓的酱汁，完成一道鸡肉，摘掉围裙，端上桌。


    “过来坐。”泰特开了一支酒，倒入醒酒器，找到酒杯摆上。


    时灿扫了眼门口，拉出椅子坐下：“谢谢。”


    柯允蕴拎着蛋糕盒回来，她放到时灿面前，顺势在他身边坐下：“先拆蛋糕，许个愿？”


    时灿缓缓拆掉丝带，打开盒子，露出一个两层的可爱蛋糕，画着个简笔的男孩向月亮右上角的半月许愿。


    柯允蕴放了一支烟花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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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过泰特给的打火机，点亮。


    贾远身手敏捷飞快去关灯，跑回餐桌站在时灿面前，带头边鼓掌唱起生日歌，泰特流利跟上。


    “Happybirthdaytoyou……”


    “Happybirthdayto时灿……”


    柯允蕴含笑看向他：“生日快乐，时灿，许个愿望吧。”


    时灿闭上微红的眼睛，双手交合，无比虔诚的许愿，缓缓掀开眼帘，轻轻吹灭。


    他们同声同气欢呼喊着：“生日快乐”。


    贾远往他手里塞了把刀：“切蛋糕吧，这些图案不要切坏。”


    时灿嗯了声，起身将蛋糕切成四块，小男孩留给自己，月亮分给柯允蕴，其他两块星星给泰特与贾远：“谢谢你们。”


    “不客气。”贾远猴急挖了一勺星星，新鲜的水果夹心，不腻的奶油：“很好吃。”


    泰特竖起拇指，肯定：“非常美味。”


    柯允蕴眼眸亮亮看着时灿：“试试？”


    时灿情绪上涌，喉咙哽咽，塞了一小口，憋着劲儿吞咽，一连几次，便将这块蛋糕卷入腹中。


    他们见到他这副样子，动作微顿，欲言又止。


    泰特拿起公筷夹起菜放到他的碗里，搜刮着他们国家的吉祥话安慰：“吃了今天甜甜的蛋糕，每一天以后是甜的日子。”


    贾远听着别扭，差点纠正，又觉破坏氛围，招呼着他们吃饭，倒上酒递给他们。


    菜吃了近一半，倒是那几支洋酒，喝得一滴不剩。


    贾远摇头晃脑打了个嗝，搭着泰特的肩膀，胡扯：“他们在一起了。”


    “嗯，我知道。”泰特看向对面举止亲密的情侣，明眼人都看得出。


    贾远伸出手指摇了摇：“嘿嘿，你知道？那我偷偷告诉你，他们离不了婚。”


    时灿不动声色放下高脚杯，瞥了贾远一眼。


    “为什么？”泰特好奇。


    “秘密，秘密，你别想套我话！”贾远在嘴巴比划了个拉链的手势。


    “秘密，好多秘密。”泰特慢吞吞扯开领带，从餐桌爬起，直线的走到沙发，被绊了一下，直挺挺躺下，不动了。


    贾远见状，噗呲一声，哈哈大笑，自己还没走过去呢，就往地下扑，嘟嘟嚷嚷：别挡路。


    柯允蕴和时灿听到声响，同时抬头，看到他们糗态，默契相视一笑。


    他们把那两位扶回房间，丢到同一张床上，两人便滚了个圈嘀嘀咕咕睡了。


    时灿送柯允蕴回房间，却没走，他深深看着她的眼睛，主动提：“你没问我，高不高兴。”


    “你今天高兴吗？”柯允蕴宠溺一笑。


    时灿缓缓点头：“高兴，很高兴。”


    柯允蕴敛起笑，认真：“生日快乐，时灿。”


    “谢谢。”这是时灿长大后过得第一个生日，是有她的生日。


    彼此互道晚安，便各自回房。


    深夜，时灿辗转难眠，脑海里翻滚着贾远那一句无心的话，有些闷热，他缓慢起床，解了两颗纽扣，拿遥控器开了空调，却神使鬼差走出去。


    时灿渐渐回神，发现自己站在柯允蕴的门前，他绷着那根弦，抬手，镇定敲响。


    须臾，那扇门开了个缝隙，光线透出，她抬头静静看着他。


    时灿垂眸，紧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提离婚的资格。”


    柯允蕴漫不经心搭上他的胸襟，顺着解开扣子的睡衣，猛然揪起衣领，将他拉入房间，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