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妈妈

作品:《警校花卉饲养指南

    萩原研二在看到他的瞬间便撒腿就跑,却听见身后传来令人心尖发毛的抽泣声。


    这时候哪管他是哭还是笑。


    他一丝犹豫都没有,脚在湿滑的矮墙上卡了一下,又往上一用力。


    “刺啦!”差点摔了个趔趄。


    就在萩原研二锲而不舍继续逃跑时,沉寂已久的花梨突然开口。


    “先等等研二。”


    萩原研二犹豫片刻,慢慢收回脚,看成泪流满面的藤原晴树心里的警惕没有丝毫放松。


    藤原晴树也没去看他,只是暗自沉浸在悲伤中,仿佛经历了世上最痛苦的事。


    “我没有妈妈了……”


    那确实挺令人痛苦的。


    萩原研二在心里回复中,嘴上保持沉默不敢开口,好在藤原晴树也正巧沉浸在悲伤中,无从顾及他的冷漠。


    “就因为妈妈要把房子卖了,他就把她杀了,还藏在这颗她一直照顾的树里。”


    “还威胁我,霸占我和妈妈的房子,说我传出去就把我一起杀了,和妈妈埋在一起,这样房子就是他的了。”


    藤原晴树脸上通红,湿润的脸上都是雪泪混/合物,看着本就出了一身冷汗的萩原研二一阵发冷。


    “我受不了了,今晚就想把他杀了。”


    藤原晴树捂着脸,哭得浑身抽搐,连声音都在发/抖。


    萩原研二还是没理他,只是轻轻拍了拍胸口。


    “可以了,我知道他是谁了。”


    被催促的花梨说出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萩原研二并未去纠结这句话的主语是谁,而是转身欲跑。


    再残忍的人都受不了冷暴力,这下藤原晴树也顾不上哭了,出声质问。


    “你为什么不劝我?”


    已经爬上矮墙的萩原研二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戳穿对方的小把戏。


    “别演了,藤原先生。”


    藤原晴树顿了片刻,缓缓抬头,被雪泪侵湿的发丝聚成一条条,耷拉在鬓边。


    他并没有在哭。


    萩原研二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指了指他的脸。


    “你的脸上全是冰雪融化的水痕,但脖子和衣领却几乎是干的,一个真正痛哭流涕的人,泪水会顺着下巴滴落,浸/湿衣领,而你只是把雪水抹在了脸上,藤原先生。”


    “而且你的声音中气十足,哭腔太过平静,还有,现在正是深夜,还下着雪,你在这里干什么?”


    藤原晴树脸上的悲戚早已消失,他慢条斯理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水痕,表情平淡。


    “观察力不错。”说着他抬头,露出一个和白天无二的腼腆笑容。


    “我在这里,当然是为了等你。”


    “从你白天看向树根的表情,我就猜到你察觉到了什么。”他向前一步,笑容扩大,“没想到你真有胆子回来,好奇心和正义感太强……是会死人的。”


    “不过还是感谢你,照着我的剧本走。”他喃喃着,声音里满是欢喜到极致的雀跃,眷恋的目光落在那颗榕树上。


    “我成功了,妈妈,接下来只要把他的结局写进我的书里就好了。”


    “妈妈,你看,我自己也能成功。”


    “妈妈……”


    藤原晴树呢/喃着转身,顺手拿起靠墙的松土耙往里屋走去,萩原研二看着他的背影,并没有选择立马离开,只是感觉一阵不妙。


    他的剧本?


    我是配角,那白天的那个亲戚是什么?他该不会还在里边吧?


    萩原研二咬咬牙,心下纠结,矮墙上的雪堆都被他抓落了不少,松土耙在雪地上滑行的声音越来越弱,在他耳中却无比清晰。


    “该死!” 时间不等人,他来不及考量了。


    若因他的退缩致使一条人命在眼前消逝,他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萩原研二飞速跃下墙头,掏出手机按下了那个已经开始熟悉起来的号码,快速交代几句后挂断,向藤原晴树狂奔过去,没注意到胸口已变得空荡荡,一朵小花从他身上悄悄滑落,停在那颗榕树前。


    小花似是因为寒冷,花瓣轻轻一抖,一个人形凭空出现。


    花梨紧了紧萩原研二给她买的纯色/猫耳连体围帽,抬头对着榕树一阵打量,头上的猫耳随着她的动作移动。


    “你怎么在这?”


    ……


    “你怎么在这,晴树?”出来撒尿的男人被背光的藤原晴树下了一跳,骂了几句才问道。


    却见藤原晴树的脸从黑暗中露出,表情满是兴奋。


    这人大半夜地高兴个什么劲啊。


    睡懵的亲戚嘀咕着,还有些迷糊,视线模糊的他并没有看见藤原晴树手里的松土耙。


    “快跑!”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吓得男人一激灵,下意识又想开骂。


    跑?跑什么跑?这可是他家!


    似乎是愤怒使他脑袋充血,男人的眼睛这会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好外甥手里拿着什么。


    “晴树你……”还没等他话中的疑惑落地,一阵土腥味便跟着土耙朝他袭来。


    “去死吧!”


    受到惊吓已经完全清醒的男人立马扭身,但还是慢了一步被砍到了小腿,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男人的嚎叫响彻屋内。


    藤原晴树啧了一声,似乎在遗憾自己没有像剧情安排的那样,帅气地一招毙命。


    他又对着男人未受伤的另一只脚补了一下,在男人的哀嚎中转身将他丢在一边,面对着喘息的萩原研二。


    “我就知道你会来。”藤原晴树看着十分高兴,对跟着他剧情走的角色更加满意。


    “收手吧藤原先生。”萩原研二沉声劝说着,不出所料得到了一声嗤笑。


    “你根本不明白我离成功有多近。”


    “我成功了,他们就不会再骂我是废物,我就可以跟妈妈证明离了她我自己也行。”


    “结局就在我的面前。”他絮絮叨叨着,背依旧佝偻着,拿着土耙的手因为兴奋微微颤/抖,略长的头发披散在肩上,神情痴迷地看着萩原研二。


    状若疯魔。


    “你母亲已经死了。”萩原研二提高音量,“她已经被你杀死了!”


    身后的男人疼得只能低声嚎叫,听了萩原研二的爆料,对着藤原晴树的背影开骂,因为疼痛声音还有些虚弱。


    “你个畜生,你妈为了你想把房子卖了继续供你写书,你居然……”


    “闭嘴!”藤原晴树一手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妈妈是自愿为了我的艺术现身的!她是自愿的!”


    “不是。”一个淡淡的声音恰时传进在场人的耳中,萩原研二听到这个声音后心里一惊,摸向胸口下意识想向后看,却忍住了,紧紧盯着眼前的藤原晴树防止他暴走。


    藤原晴树脸上扭曲的表情还来不及收回,就听见花梨淡淡的声音便继续述说下去。


    “她是被你勒死的,很痛苦。”


    萩原研二下意识看向藤原晴树的脖子,那里正围着一条经过拉伸扭曲的围巾。


    他恍然,瞬间理解了为什么这个时候藤原晴树还戴着那条围巾。


    藤原晴树惨白着脸摇头。


    “不是的,那个时候她说我是废物……”


    他还在辩解着,萩原研二直接上前一个飞扑夺走他手里的武器,正当他还想制服状态疯魔的藤原晴树时,他却先一步踉跄着跑了出去。


    “花梨你……”


    花梨看着披头散发的男人向她跑来,面不改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这个邋遢的男人。


    萩原研二:“……”


    看着花梨询问的眼神,萩原研二捏捏眉,心里突然泛起一阵疲惫。


    “没事了。”


    他边说边追了出去,身后的暴躁男人也挪动着身体往外爬,但因为疼痛只能选择放弃,趴伏在地上喘息。


    花梨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转身跟着萩原研二离开。


    无辜的断腿男人:……


    “……好痛,救救我。”


    他的声音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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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的他只能继续趴着节约体力。


    藤原晴树则已踉跄地跑到那颗榕树前,发疯似的将那具枯树般的尸体刨出来。


    “你们看,看!”


    他不顾指尖流淌的鲜血,指着被藤蔓缠着脖子的尸体。


    “她是被这颗树杀的,不是我,你们难道没有听过那个传说吗?就是这颗……”


    “藤原先生。”萩原研二无情地打断他,指向尸体脖子上,从藤蔓间露出的那条不太明显的灰蓝。


    “您母亲脖子上,还残留着那条围巾的毛线。”


    藤原晴树这会终于安静下来了,他静默着,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所有声音和动作都消失了,他的视线里只剩下那条灰蓝的毛线。


    良久,他终于伸出还在发颤的手,轻轻扯掉那条毛线,母亲充斥乌血的脖颈充满他的视线框。


    空气死寂,他所有的疯狂,所有的辩解,在这铁一般的证据面前,都化为了齑粉。


    “……啊。”他喉咙里挤压出一声不成调的单音,像一只被刺破的气球,双膝重重砸地,瘫坐在那具他亲手掩埋又亲手刨出的尸体旁。


    他没有再哭,也没有再笑,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冻得发红的手轻轻贴上母亲的脸,雪花在他们之间静静地飘落,仿佛要覆盖这一切。


    他空洞的眼睛注视了母亲涣散的瞳孔许久,才低声哀切。


    “妈妈……”


    “离了你,我原来真的什么都做不到。”


    他继续说着,将自己的半生娓娓道来,像倾诉也像是在供认自己的罪行。


    “从小到大我都特别没用,学习不好也不会运动,妈妈总是骂我,说离开她我就活不下去了。”


    “我很怨恨,明明我自己可以做到。”


    “我想写书,写剧本,想学文学专业,妈妈却说我做不到,帮我把志愿改了。”


    “我那时候很恨她,觉得要不是她,我就能顺利变成大作家了,于是我为了报复她,自暴自弃,逃课休学,在家蹲着不去上班,说我想要写书。”


    “我写了两年,没有任何起色,读者说我写的太空了,像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瞎写。”


    “妈妈也说我没用,说她后悔,她命苦,最后又说,为了我,她愿意卖掉这栋房子继续供我写书。”


    “我没有反对,妈妈就挂上了房中介,但是叔叔不同意,一直过来骚扰我们,最后在妈妈消失的那几天甚至还来住下。”


    “妈妈消失的那天,在帮这棵树松土,我跟在她身后打下手。”


    “她干着活,突然又说起我的没用。”


    “她说她后悔生下我。”说到这里,藤原晴树眼角溢出一滴泪滴,落在尸体灰色的脸庞上。


    “然后我就用这条她给我织的围巾,亲手勒死了她,藏在这颗她一直细心照顾的树里。”


    “我以为,我把这件事写成一本书,就能不再是废柴了。”


    “但我,我又失败了。”


    他突然开始无声地落泪,泪水像怨恨一样,随着母亲的离去而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悔意。


    天空的飘雪还在安静地下着,落在树上,人上,和尸体上,点在那双灰白的眼珠上慢慢溶解。


    萩原研二站在原地,没有安慰也没有动,听着耳边痛苦的哀嚎,看着眼前这幕人伦惨剧,只能像个过客一样立在雪地上,好似一个人形雕塑。


    后来的花梨也站在他身边,那双澄蓝的眼睛里倒映着哭泣的男人,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出这场悲剧。


    他在哭什么?


    花梨不理解,这个结果明明是他一手造成的,为什么要落泪?


    她心里回想着这个问题,面前满溢的苦味令她有些反胃,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萩原研二身上传来的那份属于人类的温度,让她没有离开,反而无声地更贴近了他一些。


    远方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藤原晴树突然捂住脸,哭声渐大,和警笛声交响成一首哀戚的悼歌。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