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萤火虫活过了冬天。”


    少女双眼泛着水光，映出槲寄生白色的浆果。


    权志龙为她戴上驯鹿头箍。


    0.1


    16岁生日那天，金允知的手账丢了。


    0.2


    Bigbang第一场演唱会结束，青涩的男孩拿毛巾擦着汗，在大堆花束和信件里，捡起一本被踩上脚印的漂亮本子。


    匆匆扫了一眼。


    浅粉色山茶花书衣上，好像绣着字。


    “Hiong！快点！”


    权志龙将本子塞进怀里，扭头回应，“来了！”


    0.3


    Kim Yoonji ?????? 2?? 1?


    凸起的小字紧贴着皮肤，随着少年的跑动跑动而轻微摩擦着。


    像是要烙下什么。


    0.4


    “新年粗卡！”


    杨齐娜将带来的小饼干分到她桌前，“咦？允知换新本子了吗？”


    “康桑哈密达~”


    女孩用笔帽撩了撩碎发，露出半截白皙的侧脸，笑容腼腆礼貌，“内，上个本子用完了。”


    “不许拒绝！”眼尖的暼到她的手势动作，杨齐娜赶紧岔开话题，“昨天那个新男团开演唱会，听说动员了1万两千名观众呢，距离允知家不是很近吗？”


    “有没有去看？”


    演唱会？


    好像是有一点印象。


    金允知眉眼一松。


    怪不得那么多人……


    0.5


    看来，本子找回来的几率更小了。


    0.6


    少女的手写信是很珍贵的。


    用心写满一整本少女日记，更是会烫的男孩心脏起了泡，鼓鼓囊囊的。


    权志龙虔诚跪坐。


    操纵着洗干净之后又讲究的喷上香香的手，打开了本子的第一页。


    “志龙，吃饭了——”


    “莫呀！等会儿啦偶妈——”


    0.7


    无论未来怎么样，会不会变。


    每一位艺人在新人美时期，都会有小心翼翼的不配得感，会更珍视每一份喜欢。


    ……所以对于等了11年才出道的权志龙来说。


    被感动到哭的一塌糊涂好像也是能原谅的吧。


    ‘即使父亲不理解，哥哥也不喜欢，但是，你是我的麦芽。’


    ‘是不是怪我性格太安静，以至于好像总是忘记告诉你，大麦之颍果，其实是我活下去的全部力气，也是我所期待的有你的未来。


    在世界濒临崩溃的无数个瞬间，是你的脚印，踩实了我心中摇晃的人间。


    我原本幻想着，或许可以榨出甜。


    对不起，但是，下辈子能不能继续来到我身边？


    我知道这一路很辛苦，我知道你一直很懂事，很努力，恭喜你呀，终于脱离苦海。


    但我还是自私的期望着，请不要放我一个人，请让我可以再次注视你。


    好像只有你在，我才可以幸福。’


    男孩的脸埋在枕头里，眼泪流个不停。


    原来他真的已经可以成为别人的支柱了吗？


    出道五个月的新晋男团队长，面对的是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


    权志龙几乎语无伦次的拿着便利贴在旁边写着。


    谢谢……真的谢谢……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了他的粉丝妹妹吗？


    金允知Xi吗？这么称呼？


    允知吧，这样来叫，因为想和她变亲近。


    ‘坚持好像很辛苦，但一切都值得。’


    ‘从来不是苦海，从来不是……一想到走了这么久的路，是来见你，是跳喜欢的舞蹈做喜欢的音乐，就只剩幸福。’


    ‘即使再等十年也愿意，即使死去，也希望来生能再次和大家相遇……对不起，好像从前从没听过你的名字，没办法记住每个vip，但请相信我。’


    ‘金允知Xi’


    ‘我会让你幸福的。’


    0.8


    “对不起，麦芽。”女孩抱着腿，失落的坐在花房里，“新年礼物被我弄丢了。”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所以总不来梦里找我玩。”


    ……


    “对不起。”


    “我什么都做不好。”


    ……


    小狗不会讲话。


    小狗在汪星急得团团转，也没办法安慰漫上眼泪的小主人。


    0.9


    ‘看到泰戈尔的一句话:


    小狗疑心大宇宙阴谋篡夺它的位置。’


    举着本子歪歪扭扭躺在床上的男孩，灵光一闪，撅着屁股去掏床头的柜子。


    终于把《飞鸟集》掏出来了，还真翻到了那句话。


    权志龙眯着眼睛看下半句。


    ‘但是请相信，在允知这里，绝无仅有的麦芽，谁都比不上。


    大宇宙不可以，大宇宙里的任何存在都不可以。’


    ‘亲爱的小狗，我没有忘记你，我永远爱你。’


    耳朵烧烧的。


    权志龙拿着本子，想往一边扔，僵在原地半天，最后嘀嘀咕咕。


    “又是你的麦芽，又是你的小狗的。”


    行之行之。


    GD，变dog也行。


    1.0


    不过年纪小的女孩子，都这么肉麻的吗？


    从中学就开始谈恋爱但只谈怒那的志龙苦恼的摸着自己的脸。


    ……金允知Xi的话，是想和他恋爱的那种粉丝吗。


    女友粉？梦女？


    1.1


    2006跨年夜，金允知被拉着去了普信阁敲钟。


    几个男生女生被困在拥堵的人群中，像几只小粽子被挤来挤去。


    这个天气穿传统韩服真的好冷。


    幸好本来就选的冬款，白茸茸的毛领护着脖子——尽管努力扶着头花，被周围人有意无意的挤着，还是有点狼狈。


    权达美扯了扯自己弟弟的手。


    “好漂亮……”


    权志龙戴着口罩，昨天熬夜看日记，今天又是打鸡血练习了一天，困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随便瞟了瞟，敷衍点头。


    “……内。”


    虽然只看到了后脑勺，但背影确实漂亮。


    是就算头发乱乱的也可以看出漂亮的漂亮。


    “艺人架子。”


    怒那嫌弃的移开了视线。


    权志龙假装自己没听见。


    成团后第一次跨年诶，婉拒队友来陪怒那一起，已经很够意思了吧？


    1.2


    “允知——这里！”


    脆生的女声，“班长找你好久了。”


    “等一下啦~”金允知小声回复，“我头发散掉了。”


    权志龙眉心一跳。


    1.3


    长相漂亮的女孩会天然收到很多善意吗？


    如果因为相貌而对一个人心生善意，那真的是善意吗，你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抱有怎样的想法吧。


    真正纯粹的善意，是来自纯粹的人，不因为你相貌怎样而改变。


    就今晚来说，金允知收到的恶意反而更多一点。


    因为提醒别人不要总故意挤人，即使没有任何歧视的措辞，但一脸善意的戳破对方的坏心思，本身就足以让人恼羞成怒。


    措不及防的推搡……要不是忽然出现的热心男孩，大概率会摔倒吧？


    发生踩踏事故就糟了。


    “康桑哈米达~”


    金允知冲他真诚道谢。


    权志龙找了找，发现始作俑者早就没影了。


    男孩有点生气的皱了皱眉毛。


    “康桑哈米达。”


    金允知又重复了一遍，抿出一个笑，“没关系啦。”


    ……她的脾气倒是好。


    权志龙拽着帽子，干巴巴的回复，“内。”


    金允知理了理碎发，把花重新夹到头侧。


    蓝白水粉的配色裙装，除了两边偏后的银质小花，额头上还固定着一个小毛球——


    权志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应该是他见过的，穿韩服最好看的女生了。


    “请问，是仙和艺高二年级一班的金允知Xi吗？”


    1.4


    “我们认识？”


    金允知不确定的仰头看他。


    毛球要顶上他下巴了。


    权志龙按捺住自己蹭一蹭的冲动，有些语滞。


    如果能在新年的第一天，见到喜欢很久的人……


    新年倒计时的第一道钟声响了。


    一共要敲33下。


    ……她应该也会感到高兴吧。


    朋友在喊她。


    金允知回头抱歉的摆了摆手。


    权志龙拉起帽子，完整的露出自己的眼睛。


    又拽了拽口罩。


    金允知转头就对上半张陌生的脸，懵声询问。


    “嗯……所以您是？”


    周围人吵嚷着开始录视频。


    第二声钟声敲响。


    权志龙咬牙，冒着明天被经纪人骂死的风险，将女孩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金允知半扑进那个的陌生怀抱。


    抬起头，对上一双亮晶晶期待的眼睛，和完整露出的嘴唇和下巴。


    1.5


    “麦芽。”


    “我是你的麦芽。”


    1.6


    ……


    1.7


    33声钟响敲过。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是怒那在line界面咆哮。


    权志龙看着女孩失落的背影。


    在2007年的第一秒，心里破开一个大洞。


    是不是做错了……


    1.8


    应该承认的，自己拿了那本笔记。


    但写满另一个人自作多情的回应，插进她和‘麦芽小狗’的记忆里，也只会让她觉得苦恼和难受吧。


    ……


    志龙无意识摩挲那本早上差点带去公司的手帐。


    1.9


    金允知的生活恢复了正常。


    上课下课，放假开学，小提琴，日记本，图书馆…


    波澜不惊，一潭死水。


    ——等等，好像也有不同。


    女孩摸着抽屉里包装精致的手工小狗巧克力，想起自己写过的胡话。


    ——‘乖乖一辈子的麦芽，以后终于可以在情人节尽情偷吃巧克力了。


    ——如果我再也不阻止，你愿意重新回来吗？’


    扯开丝带，看到一张趴着的沙皮犬幼崽照片。


    金允知怔住。


    背面是一行龙飞凤舞的字。


    ‘情人节粗卡~狗狗吃巧克力会死掉的，麦芽一直知道允知偶妈是为了我好>^


    不知道今年偶妈还会不会记得我，有没有交男朋友呢？无论怎样，即使好像不在了，但麦芽其实一直在守护偶妈，允知从不是孤单一个人哦！’


    2.0


    ‘偶妈最近看书还会哭鼻子吗？没有麦芽宽广的怀抱，不要觉得寂寞哦。’


    ——上面压着的，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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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沙皮狗玩偶抱枕。


    这是她的固定座位。


    金允知捞起小玩偶又仔细收好卡片，打开Kristin Hannah的《夜莺》。


    三十分钟后。


    女孩扯了节纸巾，抬起脸，透过小镜子发现自己眼睛红了一圈。


    2.1


    不是没分寸的追求者。


    只是好像有点愧疚，所以试图通过那些描述小狗的文字，去记录去找寻她。


    拿了她的手帐，总要还一点什么吧。


    权志龙这么想。虽然他不是麦芽，但他也可以尽可能的让她幸福一点。


    反正，也只是随手的事啦。


    ……对吧？家虎？


    小模特穿着西服，被摆成了高冷模样。


    权志龙翻着某一页，女孩关于童年和麦芽一起表演的回忆，摸着下巴，拍了张照。


    然后咬着笔帽，开始写写写。


    2.2


    “你有没有看权志龙最近的节目？”


    “真的好弟弟啊~”


    前面是女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


    “我还是更喜欢sj的花美男！”


    “明明东方神起一直是……”


    裙角没有丝毫停留的掠过，金允知出了校门。


    最近Bigbang真的很火。


    齐娜欧尼也是每天都在说。


    好像是因为新发了一首很棒的歌……？《谎言》？


    大屏幕滚动着5个男孩的脸，熟悉的旋律让她思绪飘了飘，却依旧没能多关注一秒，只是小心翼翼的将刚从公园取出来的小盒子解开。


    一个玻璃罐。


    她的脚步停了。


    ‘天黑之后才可以打开哦~’


    ‘送你一个新的夏天。’


    2.3


    小狗幼崽长的很快，即使属于同一种品类，作为主人也还是能轻易分辨出差别。


    家虎从来不是麦芽。


    只是好像人总是渴盼着那一分自我慰藉。


    她从前想叫那个陌生人把手账本还回来，后来，却会强迫自己相信，其实麦芽还活着，麦芽真的还在这世上的一个陌生角落，默默关注她。


    她不知道他是谁。


    这是他第一次不以麦芽的名义。


    ——‘麦芽，我多想回到那个夏天，我多想永远留在那一年。’


    萤火虫，闪耀在小小的玻璃罐里。


    金允知颤抖着手，捂住嘴巴。


    韩语歌谣还在唱着，青涩的男声。


    ‘因对你的念想魂不守舍，想见却不能再见……’


    ‘离开了我，请慢慢将我遗忘吧……’


    2.4


    ——‘我常常想，如果我是一只萤火虫就好了。’


    ——‘即使只有发光的那几天能被看到，即使很快就会死亡，但至少璀璨过某个夏夜。’


    卡片跌落在地。


    背面是工工整整的字迹。


    ‘你需要一个新的夏天。’


    ‘允知，冬天也有萤火虫的，你想看看吗？’


    2.5


    金允知第一次给他回信。


    娟秀的字迹流淌在纸上，她没有问他到底是谁，她只说——


    “想。”


    2.6


    2007年的冬天，圣诞来临。


    围着红围巾的少女，摆弄着DVD机。


    画面一篇漆黑，然后慢慢移动，就是满天的萤火。


    ——这是前两天过生日，她和男友一起去新西兰录下的，全年可见的萤火虫星空。


    男友制成了光碟——


    嗯，连同他们在萤火虫星空下的初吻。


    楼下传来声音。


    女孩的心跳变得轻快。


    2.7


    是刚确定关系的男友，是用最朴素的方式，联络了近一年的笔友，是去年元旦遇见的奇怪男生，也是那个奇装异服的大热偶像，音乐才子。


    槲寄生趴在树顶窥视他们。


    金允知的眼里倒映出摇晃的白色浆果——那是传说中的弗丽嘉之泪。


    “圣诞粗卡。”


    “圣诞粗卡。”


    权志龙为她戴上驯鹿发箍，扬唇，“主动对欧巴进行节日祝福的乖宝宝，应该有奖励。”


    金允知被他哄孩子的语气说的脸红，但是盯着手心被塞进来的水晶球，还是傻乎乎的弯起了唇。


    ——神似他们并排而坐的两个小人，和满天星空。


    “这样首尔的冬天也有萤火虫了。”


    权志龙宣布，“现在许愿，萤火虫都会帮你实现。”


    “我才不要对萤火虫许愿。”


    女孩摇摇头，牵住他的手，“伟大的阿拉丁灯神大人，圣诞老人，你不愿意帮我实现愿望吗？”


    “禁止撒娇！”


    男孩表面抗议，还是把她的手包在手心，一边又磨磨蹭蹭的在她脸上按了一个啵啵——虽然，是自己先红了耳朵。


    “我……”


    金允知直接踮起脚，吻上他泛着凉意的唇。


    “等等……允知……”


    “不要磨磨蹭蹭啦，GD大人。”


    “我的愿望是，明年圣诞，还有你陪我过。”


    2.8


    “许错了。”


    权志龙无奈，捂住女孩泛着绯意的耳朵，“是每一年——”


    “而且，不止圣诞，还有元旦。”


    “像遇见那天一样一起过一辈子吧，金允知Xi！”


    “2008年的第一秒，也要在我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