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后视镜隐晦的瞄着心上人的侧脸，男人绷紧唇角，将车缓缓停下。


    大家注意看，这个男人叫权志龙，今年24岁，马上就要做下一个未来后悔一生的决定。


    .


    然而，就在犯蠢之前，他，穿，越，了。


    .


    从2012年7月那个虚伪又明媚的下午，到2026年的7月，一切已尘埃落定之后的星月当空。


    最先感到不对的是身体知觉。


    38岁和24岁的区别，那些乱七八糟的身心病痛痊愈后顽固残留的存在感，让权志龙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桌边摆着燃烧的香薰，是天然到孕妇可用的款式，半掩的窗幔，可以透过玻璃门隐隐看到外景。


    ——是很陌生的，他无感，但他知道一个人应该会选的款式。


    ——可是，他怎么会把床帘半拉着呢，难道不怕被拍吗？他家又什么时候有的卧室露台？


    权志龙靠着椅背。


    脑袋里飞速闪过各种想法，诸如私生绑架，仇家上门，甚至怀疑过自己刚刚是不是因为想事情出车祸了，躺了好几年……最后又一一排除。


    允知呢？


    允知在哪儿？


    权志龙的心脏紧缩了一瞬间，放弃弄明白现状，四处找着跟她有关讯息。


    直到生疏的摁开过于轻薄的手机。


    .


    2026年7月x日。


    屏保是一棵挂满东西的圣诞树。


    .


    卧室设计的和“一般人家”不同，前卫，又带着些女性的柔软，在他看来一切都格外顺眼。


    云朵灯映亮墙面，权志龙看清床头那一幅画。


    他眯了眯眼。


    好像是2002年理查德护士系列作品。


    隔着14年的时空，权志龙和自己电波共接。


    他的视线轻轻飘在了下面那张有着明显褶皱和鼓起的大床上，忽然心跳加速。


    是他的爱人吗？


    权志龙近乎荒诞的想。


    ——或者说，是我的爱人吗？


    脚步轻轻，越走越轻，等靠近床沿，才只是看清女人散落的黑色发尾，就怯懦的停了脚步。


    如果不是允知怎么办？


    如果不是允知……


    即使早就知道世事难料，自己也从来没有笃定过会爱她永远，可是只要一升起这个念头，就心脏酸涩的像是马上就要脱水而亡。


    熟睡的人不会开口，但东西，会说话的。


    如果单看这个卧室，他会觉得，它的主人生活的大概很幸福。


    可是，如果没有允知，会幸福吗？


    各种想法冲击着大脑。


    权志龙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小步。


    他不敢看。


    明明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一想到不想要的可能，就再也不敢上前。


    24岁的权志龙原地僵持许久。


    习惯了睡在丈夫怀里的女人，摸着身边泛凉的被子，呓语。


    “志龙……”


    .


    “志龙……”


    权志龙猛地抬起头。


    △


    天旋地转。


    △


    欣喜若狂盯着的那张在黑暗中露出的半截脸，忽然变成了女孩的背影。


    “允知！”


    权志龙来不及反应，就根据本能拉住她。


    ——他甚至分不清，下意识的这一句，叫的是那个14年后，窝在床上等他一起睡觉的女人、他很有可能的未来妻子，还是现在这个女孩。


    权志龙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脏鼓鼓的。


    揉杂了得意和幸福，胆怯飞走了，好像一瞬间，就对未来无比肯定。


    “志龙哥！”


    权志龙笑眯了眼睛，盯着自己小妻子。


    金允知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


    犹豫着，要不要说一下刚刚那个野鬼的事，顺便拉着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权志龙揉了揉她的头发，含糊过去。


    ——“那，我们回派对？”


    男孩欣然同意。


    .


    很好，38岁，他估计已经和允知结婚很多年了吧？


    按计划，大概率等退伍，30岁左右？晚一点35，总该稳定下来了。


    这么说，最迟三年后，他也该和允知恋爱了。


    如果加快一点进度……


    现在对自己爆炸自信的男孩，踩上油门。


    .


    穿越暂停，蠢事继续——


    不妙。


    大家注意看，这个男孩叫权志龙，今年24岁，马上要做下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蠢事。


    △


    在闭上眼的瞬间，无论是镜头里的闪光灯还是酒吧中昏暗暧昧的五色光效全部都消失了。


    察觉不对睁开时，就是偏暖的暗色。


    是窝在被子里的，半张白皙泛粉的脸。


    和女人迷迷糊糊的呢喃。


    “怎么还不睡呀……”


    26岁的权志龙动了动自己僵直的腿，绷紧神经的大脑，飞速的在运转。


    她最近失眠很严重，昨天晚上权志龙哄了好久才勉勉强强睡着，半梦半醒身边就没了人，现在又困又委屈，“呦波？志龙哥……”


    被状况不明冲淡的妒火与愤怒，在瞬间被惊骇取代。


    权志龙的瞳仁颤抖。


    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这是哪里，也好像有点听不懂那位疑似允知的女性在说什么。


    空气中始终是沉默。


    甚至男人的脚步迟疑，还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


    女人的眼睫颤了又颤。


    琥珀色的眼睛和问出这句话的男人对视，权志龙恍惚又清楚的，看着里面逐渐漫上湿意。


    受激素的影响，孕期的妇女总是情绪会更加敏感不可控。


    尤其是当你的爱人上一秒还在啄吻你的嘴唇，带给你满满的安全感，告诉你所有的一切都有他——不过是眯了一会儿再睁开眼，就变得好像根本不认识你一样。


    回避冷淡，陌生迟疑。


    她不再说话。


    隐隐啜泣。


    被子里的手，不自觉的覆上自己的肚子，那里有着他们已经8个月大的孩子——确认过是个女孩。


    她的哭声都很小。


    却让权志龙整个人如遭雷击。


    “对不起，”男人慌了阵脚，“对不起，我的错，允知，是我的错……”


    即使他们刚刚吵得那么凶，他说了那么重的话，她也没有哭的。


    为什么现在忽然就流泪了呢？


    明明一点都不熟悉这个房间的构造，却下意识的遵循本能顺了纸，拖鞋都没顾得上脱，就半伏着上床，笨拙的帮她擦眼泪。


    “对不起……”


    本该柔软的纸巾，因为他着急的动作，将女人的眼睑擦出了红痕。


    妻子的眼泪落得更狠了。


    26岁的权志龙手足无措。


    .


    像愣头青一样捧着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难过的眼睛时，手心好像也被她的轮廓烫到不稳。


    ——他已经，好久没有离她这么近过了。


    ——真的好久好久了。


    男人的心溢出悲伤。


    或者说，晚上争吵时残存的情绪重新涌了上来。


    “对不起……”


    他道歉，不知道在为什么。


    “还疼吗？”


    金允知抿直嘴巴，拧巴的撇过头。


    她现在脾气不小。


    “我不是故意的，我……”权志龙嗫嚅，“……”


    我爱你。


    ——这句话好难说出口。


    汤是不是很烫？手还疼不疼？有没有好好处理？


    他不想伤害她的……


    今年36岁的金作家，等了好一会儿，只等来道歉，而且看起来一点也不真挚。


    生疏笨拙的，根本不像丈夫会做的事。


    “你嫌弃我了吗？”


    她的眼尾还带着圈红，止住哭腔，直勾勾的看着他——却让人忍不住怀疑，如果他敢肯定，她是不是就会立刻重新落泪。


    “我怎么可能嫌弃你？”


    权志龙趁她没注意，有些贪恋的在她脸上停留着。


    “那你——为什么不亲我？”


    女人忍着羞耻问。


    .


    权志龙脑子死机。


    .


    “……”


    她的眼睛一湿。


    几乎是应激，男人说出心里话。


    “我，我可以吗？”


    他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这次换金允知语滞。


    .


    他们还是亲吻了。


    26岁的权志龙，没有经历过那12年的时光，却选择了一样的方式，轻轻吻去她残留的泪痕。


    最后停在她唇角。


    他不想去思考，这件事里所有的怪异之处。


    陌生的卧室，奇怪的允知——所有，所有，就当一场梦也好。


    他小心的，准备碾上她的唇。


    迎接他们的初吻。


    初吻。


    权志龙心跳如擂，支着的胳膊额覆上女人抬起的腰身——女人微蹙着眉，看起来不太舒服。


    “她动了。”


    金允知在他情动前，偏过了头。


    ……


    男人迷茫。


    .


    被子撩开。


    宽松的真丝睡裙，隐隐勾勒出女人鼓起的肚子。


    权志龙颤抖的覆上去。


    金允知揽着他的脖子，听着他问。


    “谁的？”


    她还以为他又在跟幼恩玩‘谁是爸爸’的游戏。


    忍不住弯了唇。


    “你说呢？”


    权志龙，如坠冰窟。


    .


    下面，请听一段对话。


    ——来自一孕傻三年的允知和疑似醉酒神志不清的志龙。


    “……疼吗？是不是很辛苦？”


    “幼恩很乖，没有调皮。”


    “是女儿啊……会像允知一样，很可爱吧。”


    “像她阿爸一样，也很可爱。”


    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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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甜着嗓子，小声表白。


    权志龙强笑着，心快碎掉。


    .


    好像是因为真的太悲伤，以至于麻木到无心再去弄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26岁的权志龙，还是个厨房小白。


    因为女人一句想喝他炖的汤，也不去思考她怎么会为难自己，就拿着菜谱和手机进了厨房。


    明确的，该是很久以后的时间点，出现在屏幕上时，也只是让他的指尖顿了顿，就接着划走。


    所以真的是梦吧。


    他想。


    那可真是太好了。


    权志龙别扭的围着围裙，拿起一根萝卜。


    “应该要一段时间，先去睡一会儿？”


    看教程挺简单的。


    金允知歪头看着，不好意思的撒着娇。


    “一个人睡不着……”


    “是幼恩，”她为自己解释，“幼恩想看着阿爸。”


    好幸福。


    男人低下头，忍住泪意。


    原来在想象里和她相爱会如此幸福。


    为什么不能是真的呢？


    .


    权志龙穿回去的时间不太巧。


    彼时他在未来妻子的目光下，刚刚把人生中的第一锅汤熬好，盛到碗里。


    刚刚小心的坐到她身边。


    局促到耳朵通红，眼神却忍不住描摹着她的一切。


    好像是可以看出一点年长。


    但是依旧很漂亮，依旧温柔，像颗熟透了的果子一样，吸引着前赴后继的人。


    也吸引着他。


    ——是他很久以前，想象中妻子的模样。


    38岁，就可以拥有这样的允知吗？


    权志龙想。


    女人用汤匙舀了一点，眼神变了。


    转头，嘴巴张合，想说什么。


    权志龙努力想要听清，却只感到一阵又一阵耳鸣。


    要结束了吗……


    不，继续，他要继续……


    透明的灵魂被抽出。


    权志龙骤然感受到一点寒意，唇角的笑意还没有冻结，睁开眼，就是迎面的一巴掌。


    “权志龙！你混蛋！”


    24岁的金允知冷笑着。


    权志龙懵逼的捂住自己的脸。


    △


    2014和2017，两个时间线的权志龙，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换的。


    气质，很多时候能说出非常多的东西。


    变了味的汤，诡异的反应和对话，前后大变的眼神……金允知的脑子清醒过来。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她确信，他们都是权志龙，她绝不会认错。


    同时她也尤其确认，眼前的丈夫——


    过于灼热和偏执的眼神，绝望颓靡的气质，让她忍不住移开了眼，又重新移了回来。


    那个时间，呼之欲出。


    2017。


    .


    或许现在应该拉响警报的。


    在女人最脆弱的时间，面对的是，男人最危险和不可控的眼神。


    金允知的睫毛颤了又颤。


    “宝宝踢我了。”


    浅笑的握着他的手，重新覆上自己的肚子。


    “幼恩是不是很乖？”


    权志龙直愣愣的盯着她。


    金允知轻轻抿唇，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回魂啦……你今天好奇怪。”


    “不是说最近在准备纪念日礼物吗？志龙哥说，幼恩会在恋爱周年那天出生吗？”


    29岁的权志龙眼睛好红，嘴唇哆嗦着。


    金允知佯装没有发现。


    “等20周年巡演结束，不是说好去旅行吗？这次可不要再回奥克兰啦……”


    男人大脑浑浑噩噩的，金允知就把勺子递给他，引导他喂。


    权志龙用手指捏着，像个木偶，重复着机械的动作。


    眼睛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离开。


    ——其实很吓人的。


    但她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怕。


    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丈夫僵硬的身体，轻声叙述着好多事。


    肚子里的小生命偶尔动弹，总会分散她的注意力。


    “今天幼恩好活泼啊，是因为也感受到阿爸的存在了吗？”


    权志龙眨着眼睛，看着她鼓起的肚子。


    不算很大，但在她偏细的骨架上，还是显得很可怕。


    她真正的丈夫，真正的权志龙，也总是用这种眼神看她的。


    “怎么又担心起来了，”女人忍不住的笑，“是允知和志龙的宝宝，很健康哦，也很乖，一点也不闹人。”


    那也很辛苦吧……


    “不辛苦。”


    她揽住他的脖子，和他额头相抵，四目相对。


    眼神温柔珍视，带着幸福和柔软轻轻的诉说着，“因为她是在爱里诞生的。”


    “爱她的妈妈，爱她的阿爸，和相爱的父母。”


    .


    权志龙的眼角，终于流下一行清泪。


    .


    他再次睁开了眼，疲惫的红血丝包裹下，遍布的是平静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