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风景飞掠而过，去的路上，路执还在回想孟姐说过的话。


    “白河给它定下的代号是静污——顾名思义，静水湖污染事件的意思。而你们的首要任务，就是阻止这个代号变成现实。”


    “景区已经以临时检修紧急关停，按理说时间紧迫，你们得横跨整个同州和半个静水市，但幸运且不幸的是，静污在察觉到城卫局来人后就躲了起来。”


    一个怪物，在人群众多的地方安家落户，却没有爆发出任何乱子，这只能说明，暗地里有更加严重的事故发生了。


    回忆里，孟姐的声音略有失真和沙哑：“我看过你们前几天归档的报告，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怪物无法按捺本性，除非有外界的威胁。”


    孟佑心惊肉跳：“所以这次也是……？”


    “不，哪有这么巧，两次打完小的来老的。”她的回答给了两人安心，可下一秒心脏重新提起，“所以，它早就行动了，只是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


    静污其实一直在捕猎，悄无声息的，日积月累的，在城卫局不知道的地方，已经不知道有许多无辜者惨遭毒手。


    没人知道‘背后还有高级怪物’和‘受害者早就累积一堆了’，两者哪个更让人无法接受，但多层套娃与无法挽回的比较没有输赢。


    城卫局只知道一件事，就是务必杜绝后患。


    公路上警车在前方呼啸而过为他们开道，持续不断的警报声循环急促，恰如其分地合上两人沉重心情，路执烦躁地打开窗，寒风呜呼着吹得他头发乱飞，情绪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旁边的孟佑余光瞧见了，想了想，伸手打开只剩心理慰藉作用的空调热风。


    路执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打着字，没多久传来邮件接收声。


    他语气还带着没消散的烦躁：“调查结果出来了，近两个月登记的游客里，超过半数在离开后生了场大病，死亡二十七人，小孩居多——”


    咔嚓。


    手机屏幕出现裂痕。


    身体比较差的老幼病残里，其他三者都不没心情奔波万里过来爬山看湖，因此逃过一劫。


    但小孩不一样，父母之爱谋划长远，他们想着早早带领孩子增长见识，却没有想过，原本一场开开心心的全家出游，实际上是生死两隔的飞来横祸。


    孩子，一群才几岁大小，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刚学会接触世界的孩子。


    路执深呼吸几次，强行卸掉手指力气，免得一不小心掐碎手机。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读：“因为生病的游客来自天南海北，死亡人数也分散在各省各市里，所以刚好控制在城卫局的警戒线下。”


    他手里又传来不堪重荷的咯吱声。


    孟佑偷瞄一眼，又瞄，接着瞄第三次，他干脆拿出兜里新发几天的手机递过去。


    “用我的吧。”孟佑委婉地提议道，说实话，他觉得队长的手机马上要死于非命了。


    虽然早就对路执的力气有所耳闻，但徒手捏碎重型卡车都反复压不坏的防爆材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路执接过来，捣腾一会儿登入了自己的账号，他垂着眼，看了几秒手指攥紧。


    吐出一口气，路执干脆放空大脑，以一种不过脑子只当复读机的态度，毫不停歇地快速说完：


    “经过分析团队判断，静污，疑似拥有气液两种形态，感染只是它形态的伴生效果，事实上，它的能力仍然罹患确认。”


    “静污会分出微尘大小的身体漂浮在空中，跟病毒一样，让游客不知不觉间吸进身体里，当宿主生病或死亡，这部分碎片也成长到可以独自回来的地步，直到下次再被分散出去。”


    “因探测器的品控近期遭到质疑，二队无法确认它是否离开，亦或者是躲藏起来……所以，需要我们自己找。”


    念完，车上沉默了几秒。


    两人静静消化这些坏消息。


    形态已经够棘手了，能力还不知道是什么，战斗地点又是在极其珍贵的淡水湖边……祸不单行都够惨了，这次居然是三行！


    隔了好久，路执再次开口，这次声音有些低：“其实后面还有一句孟姐的友情提醒。”


    知道队长没有表面上平静，孟佑捧场地反问：“是什么？”


    路执：“她让你尽量避免使用能力，我的建议是直接别用，方圆百里每一个人类，你用了能力后在它眼里就是行走的鸡腿。”想起什么似的，他言简意赅地补充道，“所以，别用这种方法吸引怪物出来。”


    至于为什么加上最后一句，还是路执忽然想起来，上次孟佑引怪的手段其实就是在拿自己当诱饵……他当时还没意识到，这次说什么也要杜绝坏习惯。


    看不见的敌人不可怕，打不到的敌人才无从下手。


    往常再难打的路执也有自信能赢，但怪物成了液体气体怎么砍？他总不能抽刀断水水更流吧。


    孟佑没有保证，他抛出一个解决方案以转移话题：“那我戴个防尘口罩？”


    反正他不答应，万一找不到，自己去当诱饵死了，也比留下这个定时炸弹要值得。


    果然，队长皱了皱眉，他思绪有些乱，没注意这个语言陷阱，立刻操心起他的作战意识，恨铁不成钢道：“戴什么口罩，去后备箱拿防毒面具！到时候多挂几个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开了半天才到静水湖附近，不是乘不了直升机，而是去早了也没用，景区还得组织人手搜山。


    路执和孟佑到的时候，人已经清空了，听到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急到满身是汗的负责人立即扭头看过去。


    看到两人脖子上挂着的员工牌，负责人猛地松了口气，他上前准备迎接，却双腿一软，差点脱力倒在地上。


    孟佑急忙上前搀扶，担心问：“没事吧？”


    负责人摇着头站起来，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发抖，却将刚才翻来覆去打的腹稿流畅地说了出来：“我们已经用红外线和声波探测器查过了，里面一个活人也没有……剩下的，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他说着说着，眼眶有些红。


    “嗯。”路执没有多说，生怕泄露出话里按耐不住的杀意。


    得到了回答，负责人终于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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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心里的汹涌悲伤。


    他哭了出来，当着两个陌生人的面，哭的稀里哗啦，椎心泣血地凄诉道：“这里、这里可是淡水湖，是被全国好几家自来水厂当做水源的地方啊！”


    字字泣血的控诉在耳边回荡，伤亡数字仿佛再次浮现在眼前，之前积攒许久的怒火，此时终于到了临界值。


    第一次，路执的情绪有些失控，当初哪怕刚知道失忆原时，他也没有这样失控过，从未体会过的怒火在膨胀、在催化、在如狂风怒号般的鼓噪着他，现在立刻，快点宰了那个该死的怪物！让它偿命！


    但路执闭了闭眼，睁开后，尽量平静地说：“放心，不会有事的。”


    不行，不能冲动。


    首要任务是避免更糟糕的情况。


    路执手插在兜里，走路速度越来越快，挂在腰后面的消防面具们噼里啪啦打架，后面的孟佑大跨步也没追上，大声喊着：“队长，我们该从哪里搜起？”


    虽然有着操纵情绪的能力，但孟佑其实出乎意料的迟钝，毕竟经常被逼迫着使用能力，从小就看一群人抱头哭嚎或癫狂大笑，任谁都无法判断正常的心情阈值。


    但现在，就算是他，也能看出路执心底山雨欲来的怒火。


    孟佑不存在的情商突然上线，“静污可能不在湖边了，景区确实很安静，没想到这种地方也能吸引到怪物，咱们该怎么找它？需要制定计划吗。”


    他一堆没头没脑的话，寄希望于可以打断路执的情绪递进。


    然而希望破裂。路执“嗯”了一声，没有下文。


    可他表情又很冰冷，仿佛不见任何怒火似的，车上吹了一路乱糟糟的头发被风捋到后面，露出黑沉沉的眼睛，因微微眯起的动作显得格外……恐怖。


    孟佑闭上嘴。


    总觉得下一秒队长就要跟怪物爆了。


    路执不是傻，他当然知道这样惹人担心，于是很快他说：“对我使用能力。”


    孟佑：“？”


    路执不仅重复还多加了话：“我收回前言，你就当没听过孟姐的嘱咐，快点，对我使用能力。”


    孟佑试探性问：“是……让你冷静吗？”


    怎么感觉，这个语气听着不太像呢。


    路执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当然不是，你想什么呢，增幅情绪让我成为诱饵，然后就这么一路走到湖边，争取吸引静污出来。”


    孟佑脑子有点乱：“但、但你不是说这样很危险。”


    路执很自然的双标：“对你危险，对我不一定。”


    “真的没事吗……”孟佑很不放心。


    既有对路执安全的担心，也有对本次任务的忧虑，毕竟局里对他们的期望，只是把静污引到不怕污染的地方。


    只是把怪引走而已，就要承担不可控的危险，扪心自问，值得吗？还不如换成自己去……


    “我现在没心情分析生存几率。”路执一把抓起防毒面具扣在脸上，打断了孟佑即将滑落自毁的设想，声音在面罩下发闷，“总之比你高。”


    他冷声说：“快点，孟佑，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