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热心肠

作品:《离雁[七零]

    李文华一眼便瞥见了坡下的刘家父女,心里“咯噔”一下,像是骤然坠入了冰窟,瞬间凉透了。


    完了!被人撞破了!绑架的事情定然是纸包不住火了!这要是被扭送进去,可是要吃牢饭,甚至……他不敢再想下去。


    李文华再也顾不上去查探南天贵的死活,也顾不上什么复试、什么心头恶气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跑!立刻跑!远远地离开这该死的881矿!


    他像被鬼撵了一样,转身就朝着山下没命地逃去,连滚带爬,身影很快便被愈发浓重的暮色和崎岖的山路吞噬。


    刘仁东冲到南天贵身边,饶是他这见惯了井下事故的硬汉子,心也猛地揪紧了。


    只见南天贵浑身裹着泥土草屑,衣衫被荆棘划得稀烂,布条般挂在身上,脸上、手臂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擦伤和血痕,最触目惊心的是右腿,裤管从大腿到小腿几乎被暗沉的血色浸透,湿漉漉地贴在皮肉上,而且小腿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像一根被粗暴折断的树枝。


    人已经彻底昏迷过去,气息微弱。


    “造孽啊!这是咋搞的!”刘仁东试了试南天贵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他不敢耽搁,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南天贵背到自己背上。


    南天贵个子高,虽然精瘦,但昏迷的人格外沉,加上那条软塌塌垂着的伤腿,背起来异常吃力。


    刘仁东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起,对着吓呆了的女儿低吼道:“小萍!你快!跑快点!去南天贵家报信!告诉他家里人,天贵出大事了,我直接背他去矿卫生所!”


    “哎!我知道了爸!”刘小萍也知事情紧急,答应一声,撒腿就往山下南家方向跑去。


    ……


    南家小院里,南雁正在灶台前准备晚饭。锅里煮着稀粥,旁边摆着几个窝头和一小碟咸菜。


    南秀在烧火,南玉和南峰在院子里玩石子。


    气氛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那平静下,却潜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和等待。


    南天贵一夜未归,加上南春还在县医院发烧,家里的空气始终有些凝滞。


    南雁机械地搅动着锅里的粥,她的眼神有些放空,像是透过氤氲的水汽,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山上发生的一切,血腥的,残酷的,带着复仇快意的,此刻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却又无比真实。


    南天贵此刻是死是活?那条腿……废了吗?各种念头像水底的暗流,在她脑海里激烈地盘旋、冲撞。


    这时,院门外传来刘小萍带着哭腔、焦急万分的呼喊声:“雁子!雁子!不好啦!你哥……你哥南天贵出事了!”


    此时,正是饭点,不少人家都在院里或者门口摆开了小桌,闻声纷纷放下碗筷,探出头来,或直接围拢到南家院门口,七嘴八舌地问道:


    “小萍,咋回事?慢慢说!”


    “天贵咋了?”


    南雁心里猛地一沉,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进锅里。


    她强迫自己镇定,一脸惊慌和不敢置信的表情,快步从屋里走出来,一把拉住气喘吁吁、满脸汗水的刘小萍:“小萍?你说什么?我哥怎么了?他在哪儿?”


    “雁子!我……我和我爸捡菌子回来,看见……看见天贵哥从山上滚下来了!浑身是血,腿……腿好像断了!人事不省!我爸背着他去卫生所了!让我赶紧来告诉你们!”刘小萍语速极快地把看到的情况说了出来,但毕竟当时又在坡下,没看清坡上具体拉扯的情形,更不知道之前的绑架,只强调了看到南天贵滚下来和李文华在场然后逃跑。


    “从山上滚下来?李文华?”南雁露出震惊和愤怒的表情,声音颤抖,“他……他为什么……”


    左邻右舍一听,顿时炸开了锅。


    “哎哟喂!从山上滚下来?这还得了!”


    “又是李文华那混账东西?肯定是他搞的鬼!”


    “昨天天贵一晚上没回来,我就觉着这里头有事!”


    “不是,这李文华与南天贵有啥深仇大恨啊?下这死手!”


    “快!快去卫生所看看!”


    人群骚动起来,议论纷纷,同情的、担忧的、好奇的目光都聚焦在南雁身上。


    南雁强压下快要弯起的嘴角,面无表情地深吸一口气,对围观的邻居们说道:“谢谢各位叔伯婶子关心,我……我先去卫生所看看我哥!”


    她又迅速转头,看向隔壁闻声出来的李婶,语气恳切而焦急:“李婶!麻烦您,帮我看顾一下南秀她们几个,我带她们去卫生所也不方便,家里……”


    李婶是个热心肠,平时和包兰芝关系也不错,立刻应承下来:“放心吧雁子!你快去!孩子交给我,我招呼她们在我家吃饭,吃完饭让我家小子带她们在院里玩,绝不让她们乱跑!”


    “谢谢李婶!”南雁感激地道谢,也来不及再多交代,拉起刘小萍的手,“小萍,走,快带我去卫生所!”


    两个少女的身影急匆匆地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中,朝着矿卫生所的方向跑去。


    李婶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招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小脸发白、不知所措的南秀、南玉和南峰:“秀儿,玉儿,小峰,来,跟婶子家去,饭好了,先吃饭,别怕,啊。”


    她安顿好几个孩子,看着他们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自己心里也像塞了一团乱麻,坐立难安。


    南家这是走了什么背字?祸事一桩接一桩,没个消停。


    她越想越不放心,收拾了一下碗筷,对自家孩子嘱咐两句,便出了门,径直往刘小萍家走去,想找刘小萍她妈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拼凑出更完整的真相。


    然而,到了刘小萍家,刘小萍她妈也是一脸茫然和担忧:“她李婶,我也不清楚啊!小萍那孩子跑回来,气喘吁吁地说看见天贵滚下山,仁东背去卫生所了,别的啥也说不清,就又跟着南雁跑了。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嘛?仁东也没回来……真是急死个人了!”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和不安。


    ……


    矿卫生所那几间平房,在夜色中亮着昏黄的灯光,像茫茫黑海上孤零零的灯塔,却照不亮人心底的惶惑。


    平日里到了这个点,卫生所早已安静下来,此刻却人影幢幢,嘈杂的人声隔着老远就能听见。


    南雁和刘小萍一路跑来,气喘吁吁。


    越靠近卫生所,南雁的心跳得越快,她深吸一口气,调整着呼吸和表情。


    卫生所的走廊和诊室里挤满了人,有闻讯赶来的矿工和家属,也有卫生所里忙碌的医生、护士。


    议论声、叹息声、询问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嗡嗡的背景噪音。


    南雁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诊室门口,脸色铁青、浑身尘土、额头还带着汗珠的刘仁东。


    他正跟一个穿着白大褂、表情严肃的医生说着什么。


    “刘叔!”南雁挤开人群,冲到刘仁东面前,“我哥……我哥他怎么样了?”


    她的目光急切地投向诊室内,但因为门口围了太多伸长脖子的人墙,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


    刘仁东看到南雁,沉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后怕与忧虑:“雁子,你来了……情况不太好。天贵浑身是伤,磕碰得不轻,最要紧的是右腿,伤得太重了,骨头……怕是保不住了。失血也多,人一直昏迷着,王医生正在里面紧急处理,说是条件有限,得赶紧想办法往县里大医院送,不然……不然这条腿,甚至……”


    他没再说下去,但那个未尽之意像块巨石压在了南雁心上,也让周围竖着耳朵听的邻居们倒吸一口凉气。


    腿保不住了?


    南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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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眶迅速泛红,泪水积聚起来,“怎么会……这么严重……我哥他……”她哽咽着,语无伦次,身体微微摇晃,似乎随时会倒下。


    南天贵残废了,那他这辈子就再也别想当什么飞行员了,那金光闪闪的前途,彻底断了!他再也飞不起来了,只能像她前世一样,在地上挣扎、泥泞里打滚!


    旁边的刘小萍和几个心软的邻居婶子连忙七手八脚地扶住她。


    “雁子,撑住啊,你哥还需要你呢!”


    “是啊雁子,现在可不是倒下去的时候!”


    南雁靠在一位大婶怀里,闭上眼,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再睁开时,眼里满是血丝,她几乎是嘶哑地喊了出来:“是谁?!到底是谁害了我哥?!是谁这么狠毒?!”


    “是李文华!肯定是李文华干的!”刘小萍在一旁,带着哭音,终于有机会把看到的情况更详细地说出来,“我和我爸看到的时候,天贵哥从山坡上滚下来,李文华就站在坡上看着!然后他看到我们,就吓得赶紧跑了!”


    这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猛地泼进一瓢冷水,顿时引发了更大的骚动和愤怒的浪潮。


    “果然是那个挨千刀的王八蛋!”


    “昨天天贵没回来,我就猜跟这孙子脱不了干系!”


    “哎,你咋知道跟他有关?”


    “我就是知道!”


    “肯定是嫉妒天贵选上了飞行员,自己没本事,就下这黑手!”


    “报警!必须报警!这是故意杀人未遂!得让他吃枪子儿!”


    群情激愤,人们纷纷咒骂着李文华,一致要求严惩凶手。


    矿上的保卫科的人也很快闻讯赶到,表情严肃,开始分开人群,向作为第一目击者的刘仁东和刘小萍详细了解情况,在本子上记录着线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整个卫生所乱成一团。


    急救室的门突然打开,王医生目光扫过面前混乱的人群,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谁是南天贵家属?”


    南雁立刻挣脱搀扶,踉跄着上前,仰起满是泪痕的脸:“我是他妹妹。”


    王医生目光落在她身上,一脸严肃:“怎么是个小孩?你家大人呢?”


    旁边邻居道:“她爹妈在县医院照顾另外一个小的去了。”


    王医生顿时看南雁的眼神变得怜悯起来:“赶紧找车送你哥去县医院吧。”


    南雁闻言,身体晃了一下。


    她转向刘仁东,泪眼婆娑,哀求道:“刘叔,麻烦您再帮帮忙!求求您了,不然我哥……”


    “这时候还说什么麻烦!”刘仁东二话不说,立刻转身去安排。


    有腿脚快的邻居已经跑出去找车。


    矿区闭塞,交通工具匮乏,最终找来的是平日里给食堂拉菜,人称“胖大叔”的那辆破旧三轮摩托。


    胖大叔也是个热心肠,一听是救人,把车斗里的菜筐子一清,铺上几床邻居家凑来的旧褥子,发动机发出轰鸣,随时准备出发。


    众人小心翼翼地将依旧昏迷不醒、面色惨白的南天贵抬上车斗,他右腿的伤口虽然被卫生所包扎止血,但殷红的血迹仍在不断渗出,染红了纱布。


    南雁擦干眼泪,爬上车斗,跪坐在南天贵身边,用身体尽量挡住夜风,一只手紧紧扶着他没有受伤的肩膀。


    “雁子,撑住了!扶稳他!”刘仁东不放心,也跟着敏捷地跳上了车斗,蹲在另一边,用他结实的身躯作为另一道屏障。


    “刘叔,我爸妈……”南雁抬起泪眼,声音破碎。


    “卫生所已经往县医院打电话了!让你爸妈直接就在县医院急诊等着!这边的情况也跟他们说了!”旁边有清楚情况的邻居立刻喊道。


    南雁强忍悲痛,点头。


    随后三轮车如同喝醉的野兽般,咆哮、颠簸着冲入漆黑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