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恍然大悟

作品:《夫君清冷禁欲?主母想跟您和离很久了

    夜深了。


    国公府里安静得可怕,白日里的喧嚣和争执,都像是被这浓重的夜色吞没。


    书房里没有点灯,谢清珵一个人坐在窗边,任由月光洒在他身上。


    空气里还残留着刘氏发怒时砸碎瓷器的味道,混杂着尘土和陈旧书卷的气息。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孟玉被拖下去时那不敢置信的脸,母亲决绝的话语,还有他自己那句苍白无力的“母亲”。


    每一个画面都在他眼前反复播放。


    他一直以为,孟玉是柔弱的,是需要他保护的。他也一直以为,他会娶她,让她成为国公府的世子妃。


    可今天发生的一切,将他所有的认知都打得粉碎。


    勾结西域,贪墨军饷。


    这些罪名,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孟家万劫不复。


    他想起孟玉最后的尖叫,说是书锦艺和摄政王联手陷害。


    书锦艺……


    这个名字在他心头一跳,他才猛然想起,今天这样大的风波,他竟然从头到尾没有见过她。


    她在哪儿?她在做什么?


    她听到孟家倒台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是会快意,还是会……同情他?


    一个念头冒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她为什么要同情他?


    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世子。”


    门外传来长随长风的声音。


    “进来。”


    长风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盏灯。昏黄的光线瞬间照亮了房间的一角,也照亮了谢清珵烦躁的脸。


    “天凉了,您怎么连灯也不点。”长风将灯放在桌上,又去准备热茶。


    谢清珵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书案前坐下。


    桌上还摊着公文,可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是。”长风躬身退下。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烛火偶尔跳动一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谢清呈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了书锦艺。


    他想起了他们成婚的那天。


    那天,他也是这样心烦意乱。他觉得这桩婚事是对他和孟玉的侮辱,是家族利益交换的牺牲品。


    整个婚仪,他都板着一张脸。


    可书锦艺,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得体的姿态。她穿着繁复的嫁衣,头戴沉重的凤冠,却一步一步走得极稳。拜堂时,她的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


    他甚至没有正眼看过她。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的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一抹鲜红的盖头,和一双沉静的手。


    婚后,母亲将管家权交给了她。


    他当时还觉得母亲是想用庶务磋磨她,让她知难而退。


    可书锦艺接手得从容不迫。府里上下的账目,人情往来,她处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比母亲在时还要清晰几分。


    有一次,一个管事仗着是府里的老人,在领月钱时吵闹,说账算错了。


    书锦艺没有动怒,只是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将账本一页一页翻开,把每一笔支出和收入都念了出来,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那个管事最后灰溜溜地领了罚。


    从那以后,府里再没人敢在庶务上挑衅她。


    他当时听说了这件事,心里只觉得这个女人手段厉害,城府很深。


    可现在想来,那不是城府,是能力。是她身为书家嫡女,从小培养出来的管家才能。


    还有一次,他因为公务上的事喝多了酒,半夜才回府。


    他醉得厉害,是长风扶着他回的院子。


    他记得自己吐得一塌糊涂,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欲裂,床头却放着一碗温热的醒酒汤。


    他以为是丫鬟准备的,一口气喝完,便匆匆去上朝了。


    后来无意中听见两个小丫鬟嚼舌根,说夫人半夜没睡,亲自守着小厨房的炉子,给他熬的汤。


    他当时听了,心里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觉得她是在刻意讨好。


    现在,那碗醒酒汤的温度,似乎又回到了他的喉咙里,带着一点微苦的药味,和一点淡淡的甜。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她的好,都当成了理所当然,甚至当成了别有用心?


    孟玉偶尔会来国公府拜见母亲。


    每次她来,书锦艺都在场。


    孟玉会柔柔弱弱地叫她一声“姐姐”,然后说一些京中女儿家的趣事。


    书锦艺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两句,话不多,却也从不失礼。


    有一次,孟玉看着书锦艺发髻上的一支白玉簪子,笑着说:“姐姐这簪子真好看,衬得姐姐人淡如菊。”


    他当时在场,觉得孟玉是在夸赞书锦艺。


    书锦艺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孟小姐过誉了,不过是寻常物件。”


    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书锦艺戴那支簪子。


    那时他觉得书锦艺小气,连一句夸赞都容不下。


    今天,他才恍然大悟。


    人淡如菊。


    这话听着是夸赞,可对于一个国公府的世子妃,一个未来的主母而言,这四个字,何尝不是在说她无趣,没有存在感?


    孟玉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旁人难以察觉的钩子。


    而他,这个自诩聪明的国公府世子,却像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


    他甚至还因为这些事,对书锦艺愈发冷淡。


    他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孟玉,却把最坏的脾气和最深的漠视,都留给了自己的妻子。


    孟家出事,他第一反应是去为孟玉求情。


    可书家当年被孟玉的父亲上奏弹劾,父亲被贬边塞时,书锦艺是怎么过的?


    他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问过。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父亲在边塞过得好不好,身体如何。


    他这个丈夫,当得何其失败。


    一阵强烈的悔意和恐慌攫住了他。


    他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谢清珵猛地站起身,拉开书案下的抽屉,拿出了一沓崭新的信纸。


    他研好墨,提起笔,手却在微微发抖。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他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对不起?太轻了。


    说他后悔了?太晚了。


    第一张纸,他只写了“锦艺”两个字,墨迹就晕开了一大片,废了。


    他揉掉纸,换了一张。


    这一次,他不再犹豫,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


    他从他们大婚那天写起,写他当时的混账想法,写他后来对她的种种误解。


    他写她如何管家,他当时如何腹诽她。


    他写她熬的那碗醒酒汤,他当时如何心安理得。


    他写她应对孟玉时的从容,他当时如何觉得她小气。


    他把自己所有的愚蠢、自大、偏见,都剖开来,写在纸上。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只是陈述着事实,陈述着他此刻的心情。


    他写了很久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


    厚厚的一叠信纸,沾满了墨迹,也沾染了他迟来的醒悟。


    他吹干最后一页的墨迹,将信纸仔细叠好,放进一个信封里。


    “长风!”他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长风几乎是立刻就推门进来了,他显然一夜未睡,就守在门外。


    “世子。”


    “把这个,立刻送到夫人的院子里去。”谢清珵将信递给他,话说得又快又急,“亲手交给夫人,一定要亲手交到她手上。”


    “是!”长风接过信,不敢耽搁,转身快步离去。


    谢清珵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他看着长风的背影消失在晨光里,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


    她会看吗?


    看了之后,她会是什么反应?


    他等在书房,没有去休息,也没有去处理公务。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他派去送信的长风,却迟迟没有回来。


    谢清珵再也坐不住了。


    他起身,正要亲自去书锦艺的院子看看,长风终于回来了。


    他的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样?”谢清珵迎上去,“夫人她……看了吗?”


    长风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回世子,信……奴才亲手交到夫人手上了。”


    “然后呢?她说什么了?”谢清珵追问。


    长风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开口。


    “夫人接过信,看了一眼,就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谢清珵的心沉了一下。


    “她……没打开?”


    “没有。”长风的声音更低了,“夫人说,她要礼佛了,让奴才退下。”


    礼佛?


    这个时辰?


    谢清珵僵在原地。


    他一夜未眠,剖心沥血写下的长信,换来的,只是被她随手放在一边。


    她甚至,连打开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窗外,天已经大亮了,可谢清珵觉得,自己的世界,比深夜还要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