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稀奇

作品:《若无一字

    “又给我忘了吧?”宋诗语扶额,恨铁不成钢道,“你告诉我,你能记得个啥?”


    啥也不记得的夏辞夜手往兜里一揣,道:“明天再去也是一样。”


    宋诗语想打他。


    那我把你关外面,明天再放你进来不也是一样?


    “儿子,”宋诗语唤他,“过来过来。”


    “干嘛?”夏辞夜不想过去。


    “从小我就在教你,交给你的任务得完成。现在使命没完成,你怎么就回来了?”她道。


    夏辞夜不以为然:“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宋诗语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我这是在跟你讲道理。”


    夏辞夜说:“我政治满分。”


    场面沉默了一会儿。宋诗语乐了:“我上学那会还生物满分呢。知道打哪最疼,你要试试么?”


    夏辞夜:“你不能打我。这违法了。”


    宋诗语道:“有病就该治治。”


    夏辞夜“呜”了一声:“过分。”


    看见他这个样子,宋女士哭笑不得:行了,又没真要打你。


    程修渡停完车一上来就看见了一片其乐融融的画面:夏辞夜正帮宋诗语捏肩,手法娴熟得像是要去当职业。


    秋秋尾巴围着身体,眯眼窝在桌子上,好似一个巨大的月饼。许是困了,它和冬冬不闹了,正对着宋女士的备案本点头。


    “这次赋完分你的成绩达到了718,还不错,继续努力,”宋诗语耐着脾气。夏辞夜以一种“有什么用么”的语气道:“只赋两分?这么小气?”


    赋分制是省内的一种考试制度。根据考试难度以及语数外三大必修主科的排名来给选择性辅修的两科加分,必要时还会扣分。


    其中,夏辞夜的赋分科目为政治和化学。


    令人无奈的是,原成绩中,他政治满分,化学也只扣了两分。


    “你自己物理只考八十,给怪得了谁?”宋诗语摊了摊手,“物理又不在赋分范围内。”


    夏辞夜焉了。


    他恹恹地“哦”了一声,转身回房间。


    一天事情好不容易过去,占领樊规一天时间的人又半夜打电话告诉樊规明天的行程。


    “夏辞夜,你当我很闲么?”樊规已经换了一身紫色睡袍,坐在升降椅上,左手双指夹着一根点燃的烟,右手接着电话。


    樊规是不常抽烟的。


    初中叛逆的那几年同别人一起混时染上的烟瘾,如今还没戒掉,只有有时实在忍不住时才会来上一根。


    之前本就耽误了不少时间,如今却告诉他还有事要完成。


    姓夏的咋不翻天?


    “樊哥,我知道你忙。”夏辞夜的语气极为平淡,甚至越来越小,“但我还想再看看你……”


    哪怕你很烦我。


    樊规实在拗不过他。掐了烟,翻开旁边的日历道:“明天没空。马拉松那天行吗?”


    夏辞夜没有再为难他,见好就收,爽快应下了。


    挂了电话,樊规将手机扔在桌子上,长舒一口气地转动升降椅,看着窗外的月亮。月光照在他脸上,与往常不同的是,白皙的皮肤似乎多了几分血色,目光深邃而又悠长。


    以后到底该怎么办呢?


    好像又莫名其妙多了些牵挂。如同藕丝般,很难斩断。


    或许这就是人间吧,来得了,走不掉。


    今夜有些失眠,直到很晚樊规才睡下。微风钻进房间,一直围绕了他许久。


    第二天起得晚,醒来换好衣服就准备继续去打零工。请了许多天的假,经历这么多事,他有种自己还在梦里的感觉。


    刚下楼就碰上在客厅找水的樊月。见自家弟弟又要出去体验生活,樊月劝他别去了。


    但樊规是一向不听劝的。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决定的事,别人再插手,那就是多管闲事。


    樊月问道:“咱爸不是给了你二十万吗?不够?”


    那二十万樊规这几天一点没动。


    樊月打了个哈欠:“如果实在不行你找我也行。你姐姐虽然没多么厉害。但你,我还是养得起的。”


    说话的功夫,那只波斯猫正信步走来,在她面前立坐。


    樊月蹲下来,揉了两下它毛茸茸的脑袋:“可以出去玩会儿,别跑太远。”波斯猫回应性地伸了个懒腰,出门了。


    樊月再转回头时,才发现樊规已经不见人了。


    子规的性格果然还是那样,很倔,樊月心想。


    这两天樊规总是很晚才能回来。相较于白日,夜晚人更多,工作量也就更大。更何况现在还是法定节假日。


    樊月没能在家里待几天就走了,下次再想回来只能等过年。


    说实话,樊规其实挺不希望她走的。


    因为她只有在家时才不会想着忙工作。但又转念一想,其实也还好。


    一个人的世界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了。


    转眼就到了马拉松开赛上午。这个活动一举办,许多人在外地的人会专程赶回来参加,现场人山人海。


    既然人多,就难勉遇到几个老熟人。


    段竞飞呆若木鸡地站在对面看着樊规:“大忙人不忙了?你不是一向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的吗?”


    而且还是和人一起来的!!


    你说稀奇不稀奇!


    段竞飞用肩膀轻轻撞他:“等会儿的第一可别跟我抢啊。”


    樊规对此如往常般没有兴趣:“我不参加。”


    “我靠。”段竞飞差点跌一跤,“那你来干什么?”


    “我不能来?”他说。


    段竞飞:“倒也不是。”


    旁边路弘帮段竞飞别上编号,转而问道:“老樊,你真的不参加吗?前三名有奖金诶。”


    樊规还没说话。段竞飞接道:“你看老樊像是差钱的人么?他爸是老总,去年还给贫困山区捐了三千万呢。”


    樊规依旧不语。


    他爸对谁都好,除了他。


    他现在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樊向南捡来的仇人家的儿子。


    不然樊向南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思考余间,夏辞夜拍了一下他的肩:“樊哥,走吧,我们先去终点等。”


    说是去终点,实际是去了一家理发店。理发店装修风格简约而又风雅,门口一排风铃,进去就是一阵叮铛声。


    樊规没想过夏辞夜会骑机车带他来。


    “你有没有考虑过,无证驾驶如果我们被交警扣下了怎么办?”樊规摘下头盔一本正经问道。之前樊规虽然浑,但违反交通这种事他还真没干过。


    夏辞夜轻车熟路道:“如果我妈有时间就让她来领,没时间就蹲马路边写保证书。”


    樊规:“……”应对策略有了,那面子呢?


    他现在真怀疑这人是不是之前就没少蹲在马路边给交警道歉。


    作为家里的独子,宋诗语在某些方面对夏辞夜还是比较放纵,一般的爱好都比较支持。有时宋女士兴致一来,还会教夏辞夜弹竖琴。


    这家理发店的店主与宋女士是老朋友,两人经常一起出去吃夜宵。每次夏辞夜要理发时会被宋女士带来这里。


    店主同樊规聊了两句就开始施展她的手艺。其聊天内容不惶涉及夏辞夜的小时候。


    在旁边坐了十来分钟,夏辞夜感觉自己老底都要被扒光了。一副想说话又不想说话的神情挂在脸上就没下来过。


    剪完头发吹干后验收成果。樊规刚准备付钱,正在收拾的店主就道:“你是小夜的朋友,这次就不收你钱了。夸两句姐姐剪的好就行。”


    “姐姐厉害,”樊规却十分固执,“但可以打折,不可以免费。”


    打折是友情,免费是人情。樊规从不想多欠别人什么,因为这是世界上最难还的,也是最不好还的。


    店主姐姐通透地笑了一下,道:“也行。”


    付完钱,他无意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镜中人看起来清爽不少,少了几分之前的沉重戾气。


    而他后方的人,看起来却和他极为相似。


    错觉吧,他想。


    与店主告了别,时间已经过去许久。马拉松参赛选手多,终点等候的人也不少。


    白秋沫从人群绕到樊规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嘿!”


    两人目光齐齐回头。


    夏辞夜“……”


    樊规:“?”


    白秋沫:“……?”


    白秋沫被看得有些尴尬:“咋了?傻了?”


    樊规收回目光:“没。你怎么来了?”


    白秋沫压了一下鸭舌帽:“我专程来看热闹的。真是的,太不够意思了。剪头发也不提前告诉一声,差点没认出你来。”


    白秋沫道:“不过,能在这种场合见到你,属实出乎我的意料了。”


    “路过顺道过来看热闹,”樊规道。


    白秋沫打量了两人一眼,倜傥道:“顺道?你顺道把咱们新年级第一一起拐过来看热闹吗?”


    樊规刚准备否定,白秋沫及时止损道:“哎。先别生气,我开玩笑的。对了,我刚刚看见你好哥们了。路弘。”她往斜后方指了指,“就在那边,一起过去吗?”


    这下看热闹的成了四个人。


    段竞飞和宋屿燃借助这场马拉松进行比赛,路弘是来观战的。但奈何战场面积太大,所以只能选择在终点站等结果。


    在见到樊规的第一眼,路弘同样顿了一下。看惯了他头发过肩,现在突然换了个风格感到很不习惯。


    烈日炎炎之下等待了许久,终于迎来了前十的结果。


    冠军是一名老大爷。在后方两位年轻人还在相互挑衅时,大爷就已经占了先机。


    现在的年轻人啊,还是太浮躁了。


    段竞飞夺了个季军,腿有些软地被路弘扶住了。他气喘吁吁地叉腰道:“我……我赢了。老宋,别忘了你说的,请我们吃烧烤啊。”


    宋屿燃扶住旁边的石栏,回应性举起一只手:“吃!今晚就吃!管够!”


    光顾着缓口气,段竞飞半天才注意到老樊不见了!反倒有个跟老樊长得特别像的男生站在夏辞夜旁边。


    等等,那不就是老樊么。


    “你们今天不上课了?”白秋沫从旁问道,“下午两点不就要返校么。”


    段竞飞掏出手机边发消息边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班梁总善解人意,温和大方!半天的假而已,她肯定会批准的。”


    白秋沫瞬间静默。


    这就是班主任之间的差距吗?


    因为外界不可控因素,白秋沫光荣离队了。


    下午因为赶上了学生返校高峰,国道堵了很长一段时间。


    夏辞夜先回家拿东西,宋屿燃提前去看位置,樊规被段竞飞和路弘拉着在奶茶店待了两个多小时。


    主要是天气太热,所以没在街上多走动。


    “哎。要不是老樊家离这里有点远,我高低得去蹭个空调,”段竞飞在路边,边走边踢石头。


    段竞飞知道樊规家住哪儿,但一次没去过。


    日暮的夕阳被云层盖住,天边像是被水彩渲染过一般。不远处的小巷传来动静。


    “前面有事,”樊规手揣兜里,淡淡道。


    这一带很不太平。附近有一所私立职高,管得很松。里面翘课打架,逃学堵人及校园霸凌的事时有发生,早已见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