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儿!”比画面先传来的,是姥姥的声音,“我在窗户上就看到你回来了,赶紧来给你开门,怎么样,姥姥及不及时,腿脚还灵活吧?”


    许亦舟简直要被这个惊喜砸昏了头:“姥姥!您怎么来啦!”


    “我让你妈妈接我过来的。”姥姥从鞋柜里拿出她的鞋子给她,“这不是看你要放假了吗,姥姥家远,你就这么点假期跑来跑去也挺受罪的,所以姥姥来找你啦。”


    许亦舟拉着姥姥去沙发上坐着,又给她倒了一杯水,随即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从书包里抽出这次的成绩单。


    “对不起姥姥,我没有考到班级前十名。”


    姥姥笑得和蔼,慢悠悠从宽松的冰丝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大家伙。


    一个用一层层塑料袋包裹着的...老式小钱包。


    “你们那个学校啊,全是高材生,个个都是考京大的料,姥姥知道你平时读书已经很累压力很大了,班级前十不得让我的乖妮儿脱层皮啊。”姥姥边说边“剥”塑料袋,最后露出来一个小本本,一张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


    “姥姥知道你是想让我去体检,这是我的病历本和医保卡,明天姥姥就跟你去,今天好好休息,姥姥给你炖了你爱喝的玉米排骨汤。”


    许亦舟的眼泪从看到病历本的那一刻就开始打转,她刚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重男轻女,许父也不待见,断奶之后就跟着姥姥生活,上了小学之后,许亦舟的成绩逐渐在班上凸显,许父认为她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于是开始接回她,对她好。


    做预知梦的那段时间,是许亦舟感受到爱最多的。


    反向梦的事情她并没有告诉姥姥,怕姥姥多想,毕竟从前和她说自己学习压力大睡不着觉,她硬是连续几个半夜给许亦舟发消息——睡了吗妮儿,睡不着的话可以和姥姥聊聊天。


    极端的时候,许亦舟甚至想过要是那场拐卖她没有活下来就好了,思及此,又想到姥姥年事已高,许母是个唯唯诺诺的性子,断然是靠不住的。


    今晚夜色浓郁,汽车从整个城市穿插驶过,小道上有趁着月色散步的情侣,很甜。


    玉米排骨汤也是。


    “您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这个血压要注意,还有腰部和脊椎筋部有轻微发炎,平时少干重活,然后注意不要滑倒。”


    许亦舟:“好的,谢谢医生,没有什么很严重的问题是吧?”


    “放心吧,老人家身子骨还是不错的,不过毕竟岁数上来了,还是少弯腰干活。”


    姥姥闻言脸上露出一点小骄傲:“我就说我身体好着吧。”


    “是是是~”许亦舟顺着她的话,“姥姥您最棒了,把自己照顾得这么好。”


    下午五点,临川的天已经有了暗下来的趋势,晚饭过后,广场上陆陆续续有广场舞选手进入。


    许亦舟带了姥姥感受了一下这样的氛围,九点的时候带着姥姥回家了。


    姥姥准备明天回去了,许亦舟想多留她几天,奈何她放心不下家里养的鸡,坚持要回去。


    时间来到十一点,许父许母已经哄着弟弟睡下,姥姥也进入了梦乡,许亦舟走到阳台,城市里能看到的星星寥寥无几,这个方向也看不到完整的月亮,只能看到一个边边角。


    体检的结果出来,并没有什么大碍,姑且可以认定,这第二张牌,也是好牌。


    这团迷雾越来越让人看不清了,就像此刻被乌云遮挡住的月光,透出一点光亮,却又不让人看的完整。


    她突然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想到这,也立马行动了。


    回到房间换好衣服,把拖鞋脱掉拿到手上,轻手轻脚地走向门口,慢慢开门,直到门被顺利关上并且两个房间毫无动静的时候,她长舒一口气。


    虽说生了弟弟之后许父许母对她的看管松了很多,但是这大晚上十一点出去,免不了挨一顿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本想上楼顶看看,不料楼顶被物业上了锁,只好作罢。


    许亦舟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今天是国庆,街道上并不冷清,车辆来来往往,有不少行人刚看完景区的表演回来。


    第一天假期就这么过去了,还有两天假期,还得用一天来堆成山一样的卷子,剩下的能给她喘气的时间,也不过就一天。


    今天的检查也是没什么收货,姥姥身体很好,她安慰自己说不定这次真的是反向梦,但是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一到晚上临川的天气就开始大降温,还伴随着凉风吹过,好在许亦舟出门带了外套,此刻倒是觉得舒适。


    往前看,有家店面闪着霓虹灯,在周围黑灯的店铺中格外显眼。


    国庆这么晚还开门,倒是难得,许亦舟此时还真有些饿了,走上前去想看看是家什么店。


    装修上看着挺高档,木质的高级感,整个店铺看着并不是很大,有一个落地窗,但却被一个门帘挡住了,窗户前放着一个支架小黑板,用粉笔写了几个字:靠窗位置只接待有缘人。


    店铺门口放着一个氛围感秋千,像是很多女孩子喜欢的打卡地。


    店名用霓虹灯装饰了,写着一串英文:


    Dream


    dream?


    梦?


    许亦舟只犹豫了一秒,便走进了这个透着古怪的店铺。


    进去才发现,这是一家酒吧。


    她愣在门口,一瞬间不知道改不改继续往前走。


    走吧,就当是给自己一个秘密世界。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这里人算不上多,只有两三桌上坐了人,有男有女,正在说说笑笑,侧面放了一个架子,架身是木质的,里面却放着各式各样的陶瓷茶杯,面前有透明的推拉玻璃保护着。


    许亦舟四处打量了一下,没有想象中吵闹的音乐,较为舒缓,并且音量不是很大,灯光是五颜六色随机变幻,不过整个店还是偏暗的。


    “不好意思,这里不接待未成年人。”


    一道富有磁性又随意的声音从她的左边传来。


    许亦舟被吓一跳,朝左边望去,才发现这个角落里坐了一个人,桌上零零散散摆放着各种精致的被子,里面的液体颜色不一,连带着他一起被昏暗的环境所掩饰,以至于她刚刚没看见。


    “我不是未成年人,我满18了。”


    反应过来,许亦舟连忙回他的话。


    陈临舟正在摆弄冰块的动作停下来,抬眼看过去:“身份证出示一下。”


    显然是不信她已经18了。


    “没带。”许亦舟有点局促,“但我真的满18了,今年8月份满的。”


    陈临舟沉默了一瞬,然后问:“那你属什么的?”


    “属鼠的。”许亦舟秒答。


    “行,我暂时信你。”陈临舟若有所思,“但是你有未成年的嫌疑,并且没有同行人,建议坐我旁边这几张桌子,方便我看着你。”


    “......”许亦舟朝四周望了望,用手指向了陈临舟对面的位置,缓缓开口,“我能坐这吗?”


    陈临舟被问的有点措不及防,但还是同意了:“坐吧。”


    说完,又拿起刚刚没切完的冰块,继续他的工作。


    不知道几分钟过去了,许亦舟自打坐下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


    大概是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有些尴尬,陈临舟主动开口问:“你是学生吧?”


    疑问中又带着一丝肯定。


    许亦舟正聚精会神看着他调酒的动作,乍一下被提问,赶紧回神应道:“对的,在读高三。”


    “学生来这做什么?想喝酒?”


    许亦舟先是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


    陈临舟刚想问,她又开口了。


    “刚开始是想吃饭,现在想喝酒了。”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陈临舟有些想笑:“去前台点单吧,我们这也卖小吃,酒就别喝了。”


    许亦舟没动,眼睛看向他旁边一堆五颜六色的酒,问:“你是调酒师吗?”


    陈临舟:“不是,兴趣爱好而已。”


    许亦舟“哦”了一声,又问:“我可以买你一杯酒吗?”


    陈临舟一愣,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就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满脸都写着好奇。


    “不行。”他果断拒绝了,“我这些都混了白的,你这样没喝过的,一沾就醉。”


    “我喝过的。”许亦舟突然说:“前两年我喝过一点啤酒。”


    陈临舟感到诧异,但也没多问。


    “前两年中考,我梦见我考上了临川一中重点班,直觉告诉我这个梦是真的,并且我预估了自己的分数,是可以考上的,所以那几天特别开心。”


    或许是今天风景太好,也或许是这个酒吧的氛围不错,又或许是面前的酒过于蛊惑人心,许亦舟主动说了这些过往。


    “最后的结果是没有考上,差五分擦边而过,这样的落差,让我一时间接受不了,所以偷了我爸爸妈妈的酒喝了,好难喝,捏着鼻子喝完的。”


    陈临舟安静了一瞬,选择不过多安慰,而是问:“醉了吗?”


    “不知道。”许亦舟摇了摇头,“喝完头晕晕的,但是不是说喝醉的人是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的吗,我还记得,所以应该不算醉吧?”


    陈临舟:......


    “我是看到店名走进来的,你知道这家店为什么叫Dream吗?”许亦舟问。


    陈临舟没有回答她,起身去前台拿了点东西。


    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杯子,一瓶酒,和一瓶饮料。


    “喜欢什么颜色?”他问。


    许亦舟略微思考了一下,答:“五颜六色。”


    “和店名的颜色一样。”她补充。


    陈临舟试着理解:“就是什么颜色都喜欢?”


    “嗯嗯。”她点头,“我欣赏每个颜色的美。”


    “......行”


    陈临舟将手中的柯林杯放下,把刚刚削成圆形的冰块放进去,然后倒了一丢丢的伏特加,最后加上水溶C血橙味,用吧勺搅拌两下,递到许亦舟面前。


    杯子里呈现出粉红色的漂亮液体,加上冰块浮在上方,配上酒吧昏暗又多彩的灯光,让许亦舟不得感慨一句:“好漂亮啊。”


    许亦舟接过来喝了一口,淡淡的,全是饮料味。


    “怎么甜甜的?”她问。


    “那当然了,这不是酒。”陈临舟双手一摊,手里摆弄着吧勺,说话的语气像是对待小朋友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