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看着她依旧水雾氤氲的眸子，他心口微不可查地一缩。


    “你不知道？”


    许冉摇了摇头，她要知道还会来找他？


    钱医生为什么没说？


    宋泽……


    宋泽又为什么要瞒着她？


    周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得有点傻，从口袋里掏了根烟，点燃。


    她望着他被烟雾遮挡了些许的眸子，声音有些干涩，“我母亲用的，一直是宋泽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特效药。”


    这怕是她答应协议结婚，宋泽为数不多觉得有所亏欠她，做出弥补的地方。


    周凛闻言，眼底里那抹本就不易察觉的情绪，再次被清冷覆盖。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水杯，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轻点。


    不再看她，声音恢复了惯有的疏离。


    “仁华医院的赵院长，你可以直接去找他。”


    “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目前全国，只有仁华医院有我们的新药。”


    这款药可以说是他的败家之作。


    从接手家里生意，他从未做过亏本生意。脑神经的新型特效药，是他唯一一个没有回本的投资。


    生产成本高，药材的提取工艺复杂，至今无法实现量产。


    许冉这会儿再想不明白就太笨了。


    新型药就在仁华，秦医生却不说，这里面藏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宋泽竟然这么欺骗自己，真的是把她当傻子一样玩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酸涩。


    “谢谢。”


    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声音很轻。


    “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周凛像是没听到她的道歉，他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沉沉地锁着她，再次问出了刚刚那个问题。


    也一直盘亘在他心里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嫁给宋泽？”


    周凛的问题像一颗石子，砸进她刚刚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许冉捏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泛白。


    她抬起眼，迎上他探究的视线，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情绪复杂难辨。


    沉默了片刻，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浅的笑。


    “我妈出车祸……”


    她开口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神色也渐渐变得沉重。


    “其实，是为了救我。”


    “昏迷了很多天迟迟不醒，医生说是植物人，当时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天都塌了。”


    “是宋泽，他像一束光一样猛然照进我的生活，帮我处理所有的事情，联系最好的医生，垫付一切医药费。”


    “后来，宋老太太很喜欢我，一直撮合我们。”


    “一个急需用钱，一个需要妻子，我们就结婚了。”


    后面的两句，许冉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她当然没说，在他消失后，她找了他整整三年。


    没说那些石沉大海的电话和信息，如何将她所有的希望一点点磨灭。


    她更没有说，从决定嫁给宋泽的那一刻起，她就下定决心。


    要把那个叫周凛的少年，连同那段青葱岁月，一起埋进心底。


    除了偶尔的梦里，她从不刻意去想。


    周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眸色深沉。


    心脏被狠狠刺痛，不致命，却绵延不绝。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


    他不在。


    周凛握着水杯的手，指节泛白。


    “所以，你为了报恩，把自己卖了？”


    声音清冷，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怒意和……嫉妒。


    那句“把自己卖了”，像一根针，扎进许冉心里。


    她曾经也这么想。


    但后来意识到宋泽就是资助她的人，她觉得宋泽就是上天派来拉她出泥潭的。


    许冉弯唇，别人怎么看她，无所谓。


    “也是，也不是，他帮了我很多年。你知道的，英雄救美的最后，美女都会爱上英雄。”


    很多年？


    宋泽什么时候帮她很多年？


    许冉看着他神色不明的眸子，抿唇一笑。


    “周总，我的故事讲完了，你的呢？要不要说说，你这些年在哪里潇洒？”


    周凛睨了她一眼，起身，回答她的是一个笔挺的背影。


    回程的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许冉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周凛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侧脸线条冷硬。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车稳稳停在周氏集团楼下。


    周凛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停留。


    许冉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后，缓缓吐了口气。


    物是人非，他们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少年。


    ……


    周凛回到办公室，将黑色的大衣外套用力掷在沙发上。


    他扯了扯领带，走到落地窗前，眼底是一片化不开的寒潭。


    秦书敲门进来。


    “周总。”


    周凛没有回头，声音冷得掉渣。


    “去查仁华医院，许冉母亲的主治医生。”


    “还有，恒康治疗脑神经的那款新药，为什么没有用在她身上。”


    秦书心头一凛，立刻点头。


    “我马上去办。”


    许冉没有回工作室，而且是直接去了仁华医院。


    一路上心里都在盘算一件事。


    到了医院她没有找钱医生，而是直接找到了母亲的管床医生，拜托他查一下医院有没有恒康的新型脑神经药物。


    当在医院药品系统里看到“恒康药业”那几个字时，许冉心里有了定论。


    恒康的药一年前就已经有了，钱医生却只字未提。


    压在心里的巨石轰然落地，砸出的却不是喜悦，而是一片冰冷的废墟。


    钱医生是老太太的私人医生，跟宋家关系匪浅。


    宋泽要用母亲的药来要挟她，钱医生配合再正常不过。


    许冉转身走进院长办公室，眸中一片清明。


    “陈院长，我申请更换我妈的主治医生。”


    ……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


    母亲的事尘埃落定，换了新的主治医生，新药也会即刻安排。


    许冉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被搬开。


    她回到工作室，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松弛感。


    曲甜看她回来，跟着她来到办公室。


    “剧本竞拍安排好了，就在后天下午。”


    许冉点头，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干练。


    “你全权负就行，既然是坑人就往死里给我坑。”


    没有母亲这事，她就是想宰宋泽，现在她是想坑死他。


    “这么狠？”


    “还有更狠的，拟合同时增加一条，若是演员背德，口碑下滑，我们有权收回剧本，版权费分文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