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德张了张唇，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他自然清楚桑棉话语间的意思，此时更是无力反驳。


    他讪讪地点点头，语气里是藏都藏不住的失落。


    “那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桑棉压根没看到李明德眼底的失落，干脆利落的转身，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李明德看着眼前关上的大门，酸涩几乎要泡发整个心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桑棉这般执着，可每每看着她那双清亮的眼睛，利落的态度，甚至是对他的冷淡疏离，他都会忍不住想要靠近。


    想要给她依靠。


    着了迷般。


    定下心，他扛着锄头，加快脚步，大步流星的往家走。


    ……


    桑棉才不管什么李明德张明德的，在她看来都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的注意早就被几个小豆芽占据了，无他，刚一进门，桑棉就被团团围住。


    脚边连处空地都没有，只有眨巴的四双眼睛。


    “姐，你可回来了，二哥这两天都不让我出门了。”


    “胡说！姐，这几天家里连条虫都进不来，就等你回来检查呢。”


    “姐，先生教的文章我都背下了，练字也没落下。”


    “还有我，还有我，我有乖乖吃饭，我最想姐了！”


    桑宝蹦哒着举手，她都快挤不上来了，连忙表衷心。


    耳边叽叽喳喳的全是声音，桑棉却没觉着吵，反而有些怀念。


    她低头，薅的第一个脑袋就是桑财的。


    这小子鬼精，还知道告状了。


    桑财这回难得的没躲，任由桑棉动他的头。


    他虽然嚷着出不了门，可始终是担心大姐的，这里依赖桑棉最深的就是他和桑宝了。


    双胞胎打小起就没见过爹妈，等于是桑棉一把屎一把尿养活大的，加上他们身体不好，没咋出过家门，也没咋离过桑棉的身边。


    所以他天天坐门口等着大姐回家，听到动静第一个就冲了上来。


    第二个是身材高大的桑鸣。


    他身子更壮了些，不如几个小的那样撒娇，反而很有气魄的站在那儿。


    桑棉看着弟妹们生龙活虎的，就知道他把这家顾得不错。


    就是太紧张了些。


    “干得不错。”


    她没说多的，但就这四个字，已经让桑鸣挺起了胸膛，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他顺手接过了桑棉手里的鱼篓，也不和桑财计较了。


    他可是二哥！大姐都夸他了咧！


    桑容就沉稳了许多，他上下将桑棉打量了一番，确认大姐安然无恙，“姐，你一路上还顺利吗？”


    这会儿桑宝也乐颠颠地给桑棉端了一碗水过来，她怕姐姐走了一路口渴。


    “姐，喝水！”


    桑棉看着递过来的一碗水，心里暖呼呼的，她接过碗咕咚咕咚的几口喝完，身上的疲惫都跟着消散了不少。


    “你们大姐这么厉害，能遇到什么麻烦？”


    说着，桑棉就把身上的布包展开摆在了桌子上。


    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语气里满是轻松，“来看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几个小豆芽一听有礼物，眼睛顿时都亮了。


    只见桌子上的布包里，装了许多的东西，大包小包的，怪不得外面看起来那么鼓。


    桑棉随手拿起那把锯子，直接塞进了桑鸣的怀里，“给你买的锯子，回头做东西的时候给我认真点。”


    桑鸣接过锯子，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的抚过木柄，激动的手都在抖。


    这么好的锯子，他只有在镇上当学徒的时候，看到师傅用过。


    没想到他现在也有了！


    桑鸣笑的嘴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谢谢姐！”


    桑棉没接话，笑着拿起了那把弹弓，“老四给你买的弹弓，出去玩的时候记得不要对着人打。”


    桑财一把接过弹弓，爱不释手，立马就开始瞄准院墙，兴奋得小脸通红。


    “姐！这真是给我的吗？”


    “太好了！我也有弹弓了！”


    桑宝眼巴巴的看着两个哥哥都有礼物，她心里也想要，可是知道家里条件不好，只是乖乖的站在原地，羡慕的看着，也没有哭闹。


    桑棉看到桑宝这幅模样，心里都软了几分。


    她打开一个小布包，露出了里面的泥人，递给桑宝。


    “喏，给我们小妹买的泥人，喜不喜欢？”


    桑宝“哇”的一声，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桑棉，小心翼翼的把泥人捧在手心，声音甜甜的开了口，“谢谢姐！泥人笑得和姐一样好看！”


    桌子上只剩下最后三个小包了，桑容只是期待的站在一旁看着。


    桑棉直接拿起了里面最大的那个包，塞进了桑容的手里。


    “每个人都有份儿，怎么可能忘了你的，打开看看吧。”


    桑容激动的打开布包，里面赫然是文房四宝，外加一沓厚厚的上好纸张。


    这让桑容直接愣在了原地，这么好的东西，得多少钱啊！


    桑棉看着桑容呆愣的神情，心下了然，这小子又心疼钱了。


    他是中间的那个，上面有桑鸣这个二哥，下面又有更小的弟弟妹妹，他素来更懂事，出去读书也不敢乱花钱。


    平时省了又省，就怕给桑棉添麻烦。


    “以后咱们家只管够笔墨都用好的，别心疼钱该写就写，该画就画。”


    “俗话说得好，再穷不能穷教育，你就安心的用着。”


    桑棉这话像是给桑容吃了一粒定心丸，可随即他还是小声的说道：“姐，我知道这些东西不便宜，趁着现在还没用，拿镇上卖了吧！”


    “我那还有的用，卖了这个能给咱们家一人添一身衣服呢。”


    他的手小心的摸着那精致的笔墨纸砚，下一秒又坚定的看向桑棉。


    桑容最是懂得权衡利弊的。


    看他那眼神桑棉就知道，她毫不犹豫的抬手，对着桑容的头给他来了个爆炒栗子。


    “瞎操心什么？让你好好上学，你就好好学，以后考个功名比什么都强！”


    “姐……”


    桑容抿唇，还是有些犹豫。


    别看他平常乖，但实则心里也是最有主意的，倔得很。


    桑棉干脆打开另一个布包。


    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新衣裳。


    “行了，一人一套，都拿去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哇。”


    桑宝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大姐太厉害了！


    几个小豆芽看着手里的新衣服，摸着没有补丁触感柔软的布料，笑的合不拢嘴，抱着新衣服就往屋里跑。


    就连桑容都没再推脱。


    再拒绝，他可能就不只是脑袋上一个包了。


    他默默攥紧了手里的衣裳，也露出抹笑来。


    桑棉环胸看着几个欢天喜地的小豆芽，轻哼一声。


    小样，还治不了你们了？


    没一会儿，他们都换了新衣服出来，显得院里都亮堂了不少。


    桑棉满意的点点头，桑家的基因都不错，大小伙子小姑娘的长得都俊。


    只是从前个个干巴的竹竿似的，脸也饿的发青。


    现在远远看去，还真有模有样的。


    一转头，桑棉就看到桑容在一旁有些扭捏的看着自己，欲言又止，像是有话要说。


    “想说什么就说，杵在那跟门神似的，干嘛呢？”


    桑容见自己瞒不过大姐的眼睛，讪讪的挠挠头，紧张的开了口，“大姐，我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


    桑棉微微挑眉，目光落在桑容的身上，有些不解。


    难不成这小子也有相中的姑娘了？


    这怕是有点早了，不能早恋啊！


    “说吧，我听着呢。”


    桑容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身板，凑到桑棉身边，“大姐，明天学堂就又重新开学了，我能不能申请不去读了，把钱要回来。”


    桑棉没立马回话，而是在桑容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随后才开口问道：“为什么？你怕家里负担重？”


    虽然再过些时间，天灾来了，学堂肯定会关门，桑容只能在家自学。


    但现在，还能在学堂上学，桑容要是因为怕家里负担重不想读了，桑棉是不同意的。


    桑容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无奈的说道：“都有吧，现在城里乱的很，我也不想去了，还得交学费，要是到时候出事了要不回来，就可惜了。”


    说完，桑容怕桑棉生气，一直用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


    桑棉从怀里摸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出来，递给了桑容。


    “打开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