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鬼鬼祟祟的往屋子里冒头亻俞看，这分明是个人。


    再仔细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村里的王婶子。


    她整个人瘦骨嶙峋，跟骷髅架似的，仿佛风一吹就散架了。


    王婶子是村里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家里有什么吃的，都紧着自己的儿子吃。


    儿子吃得白白胖胖的，一走路肥肉横飞。


    闺女都饿死一个了，也不耽误人家把吃的给儿子！


    桑棉眉头一皱，这会儿日头都要落山了，王婶子在自家门口鬼鬼祟祟的，想都不用想，肯定没什么好事。


    桑棉眉头一拧，特意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


    只见王婶子正扒着她家低矮的土墙伸着脖子往院子里瞅，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王婶子，您这是看啥呢？”


    “我家院子里是长金子了还是长银子了？我咋不知道呢？”


    桑棉双手环胸，站在王婶子身后，冷不丁地开了口。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把做贼心虚的王婶子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婶子猛地回头见来人是桑眠，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堆起讨好的笑。


    “哎哟，是棉丫头回来了呀！”


    “你真是的，走路咋一点声都没有，吓婶子一跳！”


    “我没看啥，就是路过，在这听听动静。”


    桑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一副看破不戳破的样子。


    这王婶子家住在村口那头，桑棉则是住快村尾了，两家距离八十丈远。


    这路过得可够远的。


    “婶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您有事儿就直说。”


    “咳……”


    王婶子轻咳一声，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干瘦的脸上挤出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眼神止不住地朝桑棉家的院里看去。


    桑棉顺着王婶子的视线，也朝自家院儿看去。


    只见几个小家伙从门里探出脑袋，一副做错事了的表情，垂着头。


    桑棉眉头一挑，这是怎么个情况？


    下一秒，王婶子便上前一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味扑面而来，桑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王婶子却是浑然不知，缓缓开了口。


    “那个棉丫头啊，婶子看你的院子里养了一只鸡。”


    “你们吃了也没啥用，不如借给婶子吧！”


    桑棉就知道王婶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是看中她家养的鸡了。


    “婶子，我家就这一只鸡，还指望养大了偶尔下个蛋，给我弟弟妹妹们补身体呢！”


    王婶子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


    “棉丫头，你就行行好帮帮婶子吧！”


    “婶子那儿子病了好几天了，就想喝口鸡汤啊！”


    “婶子知道你们家难，可你家好歹是几个孩子，我家就铁蛋儿一个独苗，可不能断了根儿啊！”


    “你就行行好把那只鸡借给婶子，等婶子有钱买鸡了，一定还你两只！”


    她说着，还真挤出两滴眼泪来，情真意切的。


    桑棉心里冷笑，王婶子家的情况，全村人没有不知道的。


    一共八个孩子，七个丫头片子，死的死病的病，剩两个能喘气的了。


    还有一个耀祖，长了个大肚子，要多能吃有多能吃，嘴还馋得厉害。


    家里穷得叮当响，能干活的还好吃懒做。


    这只鸡借给她，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能借桑棉就是个傻子！


    想都不用想，桑棉果断的开口拒绝。


    “婶子，这鸡我不能借给你。”


    王婶子闻言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原本脸上哀求的神色消失殆尽，声音也跟着尖锐起来。


    “桑棉，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一只鸡而已，难道还能比一条人命重要，你就这样见死不救吗？”


    “你家几个娃不都活蹦乱跳的，少吃一口能咋地？我家铁蛋要是没了，你就是杀人凶手！”


    王婶子说着就要撒泼。


    桑棉可不吃她道德绑架的这一套，声音也渐渐冷了下来。


    “婶子，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只鸡是我家的，我想借就借，不想借就不借，咋地，您难道还要上手来抢不成。”


    “再说了，您说借，拿什么还我？空口白牙吗？”


    “实不相瞒，我今天早上去镇上的时候还看到铁蛋在村口撵狗，可不像您说的，病得要不行了！”


    王婶子被戳穿了谎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索性撕破了脸皮，双手叉腰，指着桑棉骂。


    “你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克死爹娘的东西！”


    “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家铁蛋想吃，一只破鸡谁稀罕！”


    “今天这鸡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我今天还就抢了！”


    说着，王婶子就要往院里冲。


    桑棉眼神一冷，侧身拦在院门前，顺手抄起靠在墙边的扫帚，毫不客气地就往王婶子身上招呼。


    她专门往肉厚的地方打，既疼，又不至于真打坏了人，到时候有理变没理。


    “哎哟，打人了，打人了！”


    王婶子没料到，桑棉真的敢动手。


    她被扫帚抽得连连后退嗷嗷直叫。


    桑棉举着扫帚站在门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还带着一股狠劲。


    “婶子，你再在我这里撒泼，我就去请村长他们来评评理！看看是谁要强抢别人家活命的东西！”


    王婶子被扫帚抽得浑身疼，听到桑棉要去叫村长顿时心虚了。


    “我呸，你给我等着！”


    “你这个黑心肝的小贝戋人，一只破鸡我还不稀罕要了呢！”


    她嘴上骂得凶，脚下却跑得飞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桑棉随手朝院子里丢了扫帚，拍拍手上的灰，准备回屋。


    她这刚迈进院子里，几个小的立马就围了上来，脸上还带着阵阵不安。


    “对不起，姐！我们没守住秘密，让别人知道咱们家有鸡了。”


    “我们怕小鸡在家里无聊，就想着带它去院子外玩一会儿。”


    “没想到，被铁蛋给看到了，就回家找人来了。”


    桑鸣眼眶一红，眼底满是懊悔。


    桑财和桑宝也耷拉着脑袋，不敢看桑棉的眼睛。


    桑棉闻言，心下了然。


    怪不得王婶子会盯上她家的鸡。


    桑棉轻轻拍了拍桑鸣的后背。


    “这件事情不怪你们，错的是那些起了坏心思想抢别人东西的人。”


    “是这外面的世道越来越不对了，不是你们的错，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