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部茶水间。


    “逸哥，你给小舒总使绊子，不怕她对你下手？”头扎亮黄色丝巾的刘盼搅着咖啡。


    罗逸站在两个人中间，大拇指和食指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一朝天子一朝臣，先不说舒临，过两天新总监以来，我们日子不知道多难过。”


    “要来新总监？”罗逸左侧高马尾女人眼里闪过一抹暗色，“逸哥你有消息？”


    罗逸白了她一眼，“你想去坐那个位置呀？张总监走了一周都没见提拔谁，不明摆着舒临要空降她的人，别一天问些蠢蛋话，赶快另外找个班上吧。”


    说完，丢下那两人，端着咖啡扭胯走出茶水间。


    看到罗逸回到工位，刘盼靠到高马尾女人旁边，冷哼一声：“叫他一声哥，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张云华都走了多久，他还一口一个张总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张云华的狗，说什么公司规定，不就是想给张云华出口气？他倒是有张云华找工作，一点不管我们人事部的死活。”


    等了两秒，见旁边的人没有反应，刘盼疑惑看过去，用手肘怼了怼韩宁儿，“韩姐，怎么了？”


    被罗逸戳中心思，韩宁儿回过神来，没有接话，反而问道：“工牌送上去了吗？”


    “送上去了。”刘盼喝了口咖啡。


    韩宁儿把咖啡倒进水槽，垂眸，“我们是舒氏的人事部，不是张云华的，傻子才会和他站一块儿。”


    刘盼眼珠子一转，凑近韩宁儿，压低声音：“今天被罗逸为难的有一个是小舒总的师妹，大学都是小舒总资助的。”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韩宁儿打开水龙头，冲洗杯子。


    刘盼臀部轻轻碰了韩宁儿的，意味深长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韩宁儿立马关了水龙头，两个小脑袋靠在一起，不敢相信：“你没看错？”


    “当然。”刘盼声音压了又压，“我亲眼见程见微进了铂悦公馆，她家庭条件资料里写得清清楚楚，别说买房，估计都租不起。”


    “她买不起，小舒总可随随便便。”韩宁儿和刘盼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盼捧脸感叹：“我要是能遇到小舒总这种资助人就好，给钱给房，生怕面试过不了，还专门多加岗位数量，亲自面试。”


    “张云华又倒霉又活该。”两人走出茶水间。


    她们后半段讨论的主角正在另一个主角办公室。


    还好郑雨竹和程见微一起进去的，两人对视，心里莫名安心，乖乖站好。


    办公桌后，舒临翻着文件，站着的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语气严肃：“你们俩早上迟到了，这个月全勤扣掉，有异议吗？”


    她们哪敢有异议？


    “没有。”


    舒临指尖钢笔丝滑签下名字，盖上文件，放在桌上，终于正眼看她们，“工牌好好保管，下次多留心注意，去工作吧，程见微留下。”


    郑雨竹飞快出去，“嘭”地关上门，那点安心消失得一干二净。


    “等会儿下班陪我参加个小聚会。”舒临又翻开一个新文件。


    程见微不明白有什么聚会需要她陪，“好的，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不用，是圣格瑞芬大学校友聚会。”舒临停下动作，抬头直直望进程见微眼底，程见微喉间一哽，说不出半个字，只得连连点头。


    回到工位，程见微才从刚才的情绪中回过神，忍不住后怕，舒总的眼神压迫力太强。


    临近下班，保存好文件，不敢让舒总等自己，程见微提前收拾好东西，静静坐在工位上，大脑不自觉处理着工作信息，直到郑雨竹跑过来拍她手臂。


    “我们实习期是没有全勤的，你说舒总是故意的，还是她忘了。”郑雨竹眉毛挑得高高的。


    迟到没有全勤很正常，当时程见微没有多想，现在看来肯定是故意的，“舒总应该知道。”


    郑雨竹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binggo~我也觉得，走吧，我们一起下班。”


    程见微余光扫过玻璃墙，舒临还在，她笑着婉拒：“我有点事，晚点下班。”


    郑雨竹疑惑看向程见微挎手上的包，“那你背包……”


    “我……”程见微正要另找借口敷衍过去，舒临推开办公室门，走出来，朝她们方向喊了一声：“走了。”


    “来了。”程见微下意识立刻接话后愣住，谎言当场拆穿，她的笑僵硬又尴尬，根本不敢看郑雨竹，埋头追上舒临。


    郑雨竹留在原地，目送一前一后的两抹身影消失在拐角，若有所思，“和舒总办事有什么好瞒的。”


    那股尴尬在电梯里消散不少，程见微才放松地吸了口气，一丝淡淡香味游过她的鼻腔，不是传统的花果香味，是一种若有似无特别的香。


    程见微觉得很熟悉，又想不起在哪里闻过，下意识多吸了几口，脑子闪过一个人影。


    当时她低血糖晕倒后，在舒总怀里闻到过，那会儿她急着起身，没有太留意。


    想着，程见微腰间那块软肉莫名发烫，有些作则心虚抬起头，想从电梯门看看舒总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却与舒总的目光在电梯门反光里对上。


    只见对方嘴唇动了几下。


    舒总想说什么？


    程见微歪头眨眼。


    “今天听安妮说，她给你安排工作了。”舒临此刻才开口。


    说道工作，程见微一扫所有情绪，瞬间切换人格，“是森奥服饰的代言人选择，目前我了解到两位候选代言人的基本情况和网上舆论，准备下一步了解森奥服饰发展方向。”


    舒临点头，“你初步判断是谁？”


    “那位实力派演员，作品、资历、国民度都不错，可以给品牌带来更多长尾效应。”


    “了解一下代言人私下品性。”


    电梯门打开，外面是黑乎乎的地下停车库，程见微跟在舒临身后，“好的，舒总。”


    没走两步，前方一辆奔驰闪着车灯叫了一声，程见微一眼就被奔驰流畅的车型吸引，心里想着价格肯定让人惊掉下巴。


    舒临坐上驾驶座，程见微在副驾和后座间犹豫一秒，果断拉开副驾的门，虽然和舒总坐在一起很有压力，但也好比把舒总当司机强。


    系好安全带，稳稳上路。


    夏季太阳太烈，就算是下午六点的光也刺眼，程见微泛起生理性泪花，加快眨眼频率。


    舒临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她拉开挡光板，“下班高峰期，估计还要一会儿，你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玩玩手机，你那边有零食，垫垫肚子。”


    “好的舒总。”程见微拉下挡光板后，没再有其他动作。


    “你很怕我？”舒临主动拉开副驾的零食箱，“这些都是崔秘书准备的，挑喜欢的吃。”


    舒临手伸过来时，程见微下意识上半身往后仰去，那抹香味又飘进她的鼻腔，让她在开空调的车里微微有些燥意。


    她强迫自己看向零食箱，零食箱里全是自己喜欢的，有国外的，也有国内的，甚至还有一包螺蛳粉。


    这个崔秘书居然还准备了螺蛳粉？难道舒总也喜欢？


    程见微脑子里出现一些画面，摇头否认，想不出来舒总吃螺蛳粉。


    肯定是崔秘书喜欢。


    咽下想要拒绝的心，小手拿起一包国外膨化食品，国内很难买到，错过了很可能就吃不到。


    “有一点怕，对我来说很正常，我小时候怕长辈，读书怕老师，上班怕领导。”


    前方高架桥堵车，舒临被迫停下，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熟练拿起一块程见微手里的零食房嘴里，如愿看到程见微僵硬一瞬，“挺好吃，选的不错，不过你打算在聚会上也叫我舒总？”


    程见微仔细思考得出答案：“叫师姐？”


    “师姐……”两个字在舒临口中咀嚼，点头，踩下油门跟上前车，“可以，等会儿聚会不习惯的话，就好好吃东西，你是我的人，他们不敢说什么。”


    程见微点头，大概是称呼变得平等，她放松了不少，一边吃零食，一边点着手机。


    【西耶娜：怎么失踪了！快出来！】


    【小微：搬新家、入职，我忙着呢，现在还要去一个聚会。】


    【西耶娜：刚回国就认识那么多新朋友，交际能力和国外两模两样呀~可喜可贺。】


    【小微：是陪师姐去校友聚会。】


    【西耶娜：又是舒临，你成天和她混一起，可别爱上她，虽然她皮囊确实不错。】


    程见微余光瞥向开车的舒临，阳光透过她的发丝，仿佛镀了层金光，给舒临本就优越的容貌加了层天然滤镜。


    【小微：师姐确实长得很好看，但我才不是读书爱上老师，军训爱上教官，上班爱上同事和领导的脑残！】


    西耶娜的嘴贱嗖嗖的，程见微不想被调侃，息屏，吃零食。


    车停在高端餐厅前，门童拉开车门，在她们下车后接过车钥匙，将车开走。


    餐厅包厢里，人数刚好坐满两桌。


    程见微第一反应就是她们两人没位置坐。


    可包厢里的人见到舒临立马起身迎上来，“感谢舒总赏脸，快入座点菜。”


    舒临轻飘飘说出了程见微的顾虑：“好像没有我们的位置了。”


    “没有的事，主位都给您留着。”冲在前面的熊文谄媚让出自己的位置，眼尖的服务员默默加了两把椅子，又递来菜单。


    舒临没有急着入座，向他们介绍程见微：“这位是我同门师妹，见微，现在是我的助理。”


    在场的都是人精，熊文理科和程见微握手，“见微小姐一表人才，能力出众。”


    其他人纷纷附和着，将主位旁边的位置让给了程见微。


    入座点菜，基本全看舒临眼色，而舒临却顺手把菜单递给程见微，让她想吃什么点什么。程见微看着已经上了几盘菜的桌子，只象征性添了几道菜。


    上菜很快，程见微作为刚出社会的学生，老师也从来不让她应酬，对于类似单方面巴结饭局无所适从，默默吃饭。


    这场饭局主角是舒临，没人在意程见微，于是她中途到外面洗手间透透气。


    刚要从洗手间隔间出来，就听见外面洗手台传来一阵喧嚣，程见微停住脚步，外面又传来交谈声，等程见微意识到回避时，谈话已经结束。


    “红姐，森奥服饰的代言您放心，20万已经打过去了，那刚出道的丫头不足为惧。”


    “你办事我放心，要不是为了人设，我才看不上那平价牌子，走吧，李导等着呢。”


    “李导这角色肯定是您的。”


    “那还用说？”


    森奥服饰，20万。


    不难猜出外面的红姐是那位实力派演员，程见微皱紧眉头，想起舒临的指点，明天工作内容大概要改成“调查贿赂案”了。


    等声音消失干净，程见微正要出去，又来两位女人，不知是不是刚才的事让她心虚，程见微重新退回厕所里。


    “韩姐，我没骗你吧。”


    “瞧你兴奋样，上流社会的公子小姐资助穷学生读书，不就是为了挑选情人嘛，小舒总喜欢女人又不是什么秘密。”


    “能被小舒总看上，也是她的服福气，这不是带来吃饭了嘛。”


    这酒店厕所像情报站一样。


    她们补好妆就走了，程见微从洗手台镜子里看清了其中一人的模样，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拿出手机，在办公APP里找到了一个成员，头像正是刚才看到的女人——刘盼。


    等等。


    程见微瞳孔放大，大脑轰炸开，这才明白听见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就是被舒临资助的穷学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