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迟睡得不太安稳，黑夜中睁开了眼睛，看着斜前方莫名出现的一抹亮光。


    他微微侧着身子往下看，何楚没睡，手机开着，正给自己抹药。


    陈迟想起白日看见的红肿，挺严重，而且现在还能听见室友被蛰到的斯哈声。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亮光没了，寝室也彻底安静下来，陈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


    第二天一早，刘导只在群里通知了一声，就按照安排把摄像都给打开，官号直播同步开始。


    因为昨晚睡得晚，陈迟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


    他正扶着梯子下床，听到何楚喊：“迟哥早呀。”


    陈迟看着坐在桌前跟昨日完全不一样的室友。


    卸掉了复杂的妆容，清清爽爽的一张小脸，眼睛弯弯的，像只小狐狸，好像很好相处的样子。


    “早。”


    他头还有点晕，跟人打完招呼后就去卫生间洗漱。


    捧起凉水往脸上一泼，微微冷的凉意穿透毛孔，直击大脑，陈迟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


    果然，长痘了。


    黑眼圈也明显。


    镜子中，他嘴巴上面长了个红疙瘩，摸着还硬硬的，有些疼。


    外面何楚好像跟谁在聊天，含着笑意一样，乖乖的。


    [对呀，刚起床。]


    [新歌？再等等，公司在安排了。]


    [生日福利吗，好呀，舞蹈在学啦。]


    [刚才，对，是室友，长得好看吧？]


    [不是寰宇的，还好有他陪着我啦。]


    [脸上，没事啦，一点点过敏。]


    ......


    好像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陈迟手上速度慢了下来，等收拾好出去，拿到手机一看，他朝着摄像上的红点瞧。


    半晌没敢动，等何楚说了句拜拜，请继续关注之后，又看见人手机直播画面中飘着的弹幕。


    何楚自己开的直播已经关了。


    陈迟看着自己穿的到膝盖的黑色短裤和老式背心，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爬梯子，钻到床上。


    他不知道的是，官方号一直在运作，他一系列的动作都被清晰拍下，还给加上了花字特效。


    等陈迟一身潮服再次出现的时候，何楚莫名和他连上了线，漂亮纤长的手指翻转手机，表情玩味地盯着陈迟看，一点也没方才乖小孩儿的样子。


    陈迟避开人的视线，耳朵尖在主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再次泛红，耳廓一圈莹润的浅红和冷脸形成明显对比。


    九人的群里一直叮铃铃响。


    和盛星不同的是，寰宇一直以打造男团为主，这一系列流程已然了熟于心。


    网上已经有了他们的相关话题，几人的微博号不断更新。


    陈迟也学会了搜索别人。


    除了寰宇的几位，剩下明朗、何楚和他。


    何楚呢，陈迟一搜，第一个带V的就是。


    粉丝量很多，起码他俩不是一个量级的。


    随手往下翻，出行照片，旅游vlog，练歌日常，穿搭教学......异常丰富，大概是一天至少要发三条的频率。


    和粉丝朋友们互动很好，虽然只是文字，但总的看下来就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乖小孩儿。


    虽然和陈迟刚开始印象中的他有些不同。


    但何楚跟粉丝聊还挺真实。


    另外一个，陈迟还没有见过，一搜，和他一样是个新号。


    所以，寰宇赢面真的很大。


    也不知道能不能给周晋赚到钱。


    入住节目组之后，唯一方便是，设备太齐全。


    第一场演出，公司给陈迟安排的是《第一次见面》。


    一首没有太多高音低音拐音超难音的抒情流行乐。


    他在练歌室练习那次，周晋和会宁姐还过来了。


    陈迟透着玻璃看着周晋穿着板正的黑色西服衣角在晃来晃去，一条胳膊搭在墙上，不知道和谁说话，花枝乱颤的。


    那个玻璃门窗的位置也真是巧，只能看见上半身，某人一笑，领带也跟着晃悠。


    “陈迟。”


    等老师喊第二声的时候，陈迟忙答应。


    副歌之前，更是缓慢的调调。


    不算五音不全，只是很少张嘴唱，陈迟嗓音条件不差，清透有质感，低音说话的时候也很有反差。


    至少这首歌他觉得不难，就是太吃情绪了。


    “可以唱的再高一点。”


    “能甜一点吗？”


    “小甜歌宝贝。”


    老师强调了好多次。


    但陈迟还是不知道甜到哪里了，还有要怎么把甜唱出来。


    再次要唱到副歌的时候。


    “第一次见到你......”


    陈迟脑子中想着情绪，情绪。


    眼睛无意识盯着前面看。


    突然，一张笑脸闯入。


    周晋一条手臂按在玻璃上，然后弯下腰，让其整张脸都出现在陈迟的视线里。


    陈迟也看清了那条如今直垂向地面，荡在周晋胸前的领带，不是纯黑的，带着花纹。


    周晋透着玻璃看带着耳机的陈迟，嘴角都是笑意，说了句什么之后，他起身离开了。


    这首歌唱完后，陈迟往玻璃那瞟一眼，没有人了。


    “这一遍还行，起码声音出来了。”


    陈迟：被老板吓的。


    这话他不敢说，只是一幅学生听课的模样，听着老师对他最后的救助。


    第一场演出在两天后，会进行分组。


    寰宇那九人群聊终于安静了下来，这几人都在练歌室没出来。


    晚上八点左右，陈迟还在外面，快到夜市上。


    快一天没吃饭了，确实顶不住。


    路上人很多。夜市被管理的很好，基础设施算完善，还有很多可供打卡的地方。


    灯光如昼，热闹非凡。


    还没走近，全都是饭香。


    陈迟对吃从不热衷，明明很会做饭，但对自己却总是敷衍。


    勉强饿不死就行，但今天他真的都想吃。


    烤冷面，炸串，小蛋糕，炒面，冷饮......


    但一想起自己刚消下去的痘，最后只能点了份小炒，清淡的炒笋，番茄鸡蛋，就着米饭吃了一大碗，最后又续了一份。


    算了，闻着别的摊铺传来鲜香麻辣的味道，只当自己吃过了。


    正吃着饭，宁旭打来视频，陈迟按下接听。


    嘴巴里还嚼着嫩笋。


    “崽？”


    “在的。”宁旭那边很温暖的灯光。


    “在吃晚饭？”


    “对，给你看下这边的夜市。”


    何止晚饭，陈迟就十点多吃了一点到现在，肚子早抗议了。


    镜头一转，长的看不见尾巴的摊位已经击中了宁旭的心。


    人已经大声嚷嚷了。


    “我想吃麻辣烫！”


    手机里传来嚎叫，陈迟也想吃，但看见宁旭手边的面包牛奶后，觉得自己的小炒也不差，越吃越有味。


    等一串菜名报完之后，陈迟准备开始听人吐槽。


    结果，宁旭“啊——”了一声。


    陈迟急的赶紧看手机，视频了早没人了，镜头对着漂亮闪烁的珍珠吊灯。


    然后那边的小甜心跟麻雀一样，欢快的叫着大哥大哥最好！


    宁琛和好大哥之间是能够互相转换的。


    比如会给甜心做麻辣烫的宁琛就是好大哥。


    两分钟后，宁旭端着碗进来，门应该被他一脚蹬上了，声音很大。


    重新坐在桌子前，宁旭拿着手机给陈迟看。


    很中式的麻辣烫，加了很多麻酱。


    宁旭把平板和作业往床上一扔，开始吃。


    “宁旭，出来吃。”


    宁旭咬着一口鱼丸咽下去后才抽空回复宁琛，“你管我。”


    “宁琛好烦人，凭什么不能在屋里吃，又不是没桌子，哈哈哈我反锁了。”


    陈迟笑了笑，和人说话。


    听着宁旭丰富且有乐趣的留学生活后以及他滔滔不绝的讲着未来打算的时候，陈迟知道他充实开心，为他高兴。


    高兴之余，他又想到自己。


    不知道。


    其实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但总觉得好闷，有时会烦。


    练歌的时候还好，很多工作人员，他知道不能耽误其他人，所以练习得格外认真，嗓子有些不舒服后才停下。但一没有人，他情绪根本高涨不起来，不太喜欢现在这样，但现在又没别的路走，只好先走着试试。


    太多不确定性让他根本没时间思考又被推着往前走，晃晃悠悠，不知对还是错，总觉得踩不到实处。他仍习惯也喜欢一个人生活，但在毕业后，这种喜欢中又夹杂着一些害怕和孤独。


    好几次翻出章女士的电话，还是没能打出去。


    也很控制的不和jenny聊很多，以免再次被误解想要插入已经完美的家庭。


    在大洋彼岸，在妈妈和妹妹身边，没有他的位置，陈迟在很久之前就明白了。


    吃完饭，和宁旭挂断电话后，陈迟往回走。


    到宿舍后，何楚刚回来，俩人在门口碰见。


    他脸上还有汗未落，嘴唇有些白，右手按着腰部，靠在墙上等陈迟拿钥匙开门。


    门一开，何楚快速走两步，一下摔到床上，半天不动。


    缓劲儿呢。


    等陈迟去倒水回来的时候，何楚嗅嗅鼻子，微湿的额发到眉毛处，称的眼神也湿漉漉的，“迟哥，有吃的吗？”


    陈迟：“......”


    他把行李箱拉过来，蹲下，拉拉链。


    只剩两包薯片和一盒牛奶。


    陈迟全放到他面前的桌上了。


    “谢谢。”


    然后又开始咔呲咔呲。


    陈迟皱着眉给人道热水去。


    不能只吃零食。


    陈迟觉得十九岁的男生不该这样瘦，已经有些营养不良了。


    陈迟：“你减肥？”


    何楚咽下嘴里的黄瓜味薯片，右手接过陈迟手里的温水。


    温度不高，能入嘴，但他手很凉，像是热水烫的他蜷缩一下。


    “没减，就这样。”


    “那以后都正常吃饭。”他把吃完的包装袋子扔进垃圾桶，又给把牛奶热了一下。


    何楚看着他背影，愣了半天，才继续低头嚼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