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椋禾的额头嗑在乔牧的额头上，脑门瞬间红了一片。


    乔牧的手臂搂在关椋禾的腰侧把人牢牢地护住，他的核心力量很稳，从高中开始就有意识地健身，体侧的引体向上能拿到满分。


    路灯下，两个人的距离过近，关椋禾松开抓在乔牧手臂上的手，像是受惊吓的猫一样猛地从乔牧的怀里弹开，他后退了几步，手指蜷起。


    伸手捋平被关椋禾抓皱的外套，乔牧说话很欠：“我从前怎么没发现我们关神的眼睛原来长在脑门上。”


    被乔牧调侃，关椋禾紧抿着唇，低下头用鞋尖碰了碰那块松动的地砖：“明天我让物业来处理一下。”


    接下的一段路两个人也没再聊天，就那样一路无话地走到了关椋禾租的房子门口。


    手按在指纹锁上，关椋禾提醒道：“房子我还没收拾出来，可能会有点乱。”


    南山大学规定大一的学生不允许外宿，所以直到大二关椋禾才准备搬到外面来住。


    其实他租的是两居室，但他原本是打算国庆之后再住进这套房子里，次卧就没来得及收拾只有一张光秃秃的床板，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门一打开，乔牧就毫不见外地跟着关椋禾登堂入室，他换上关椋禾递来的拖鞋，然后站在玄关处主人似的打量着房子。


    玄关的鞋柜旁堆放着几个密封的纸箱，客厅大部分都已经布置完毕。一百来平的小屋被关椋禾布置的很温馨，入目所见，开放式厨房的墙壁上挂着各种木质厨具，原木色的餐桌上铺着红白条纹桌布，上面压着个空的白色花瓶，沙发上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的针织抱枕，随处可见各类可爱的小摆件。


    房子的颜色跳脱、鲜艳，看得出主人布置的很用心，完全不像是大家刻板印象中关椋禾冷冰冰的风格。


    “冰箱里有矿泉水，你要是想喝热水可以自己烧点，烧水壶在厨房。橱柜里还有一次性杯子。”


    关椋禾一边交代，一边从最底下的箱子里翻出一条天鹅绒的毯子，他将毯子丢在沙发上，然后看向像是大爷逛公园一样左看看右看看的乔牧。


    关椋禾有严重的洁癖，一想到有一个大活人要躺在自己的沙发上用自己的毯子就浑身难受。


    而且这人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根本不知道客气和拘谨怎么写。


    “你今天晚上睡这里，”他手指向沙发，“活动范围仅限客厅。冷了开空调，渴了喝水，肚子饿了忍着，不许乱走乱看乱拍照，懂？”


    乔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朝关椋禾比了个OK的手势。他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里，把脸凑到毯子上嗅了嗅，评价道：“和你身上一样的味道。”


    关椋禾被他的话恶心的头皮发麻，又不想和他掰扯，只能赶紧拿起衣服准备去浴室洗澡。


    乔牧这口才，不去讲脱口秀真是屈才了。


    男生之间说话经常嘴上没把门，喜欢相互什么老公老婆爸爸儿子地乱叫，越恶心黏糊越好，但基本上没人敢这么和关椋禾开玩笑。


    一是关椋禾长了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脸，三白眼天生看人像是在看垃圾，大家畏惧于他学神的名号，怕被他当弱智。二也是关椋禾长久以来都不爱说话，也极少参加集体活动，像一只离群的孤狼，就更显得他整个人格外冷酷。


    而这些人里不包括乔牧。


    他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敢招惹关椋禾的。每次上赶着用自己热脸去贴冷屁股，下课就单手撑在关椋禾桌边，被关椋禾轰走之后，还能嬉皮笑脸地和周围的同学说，“看，你们关神对我就是不一样”。


    围观的同学笑着骂他：“你看人家关神理你吗，你用自己脸去扇人家手是吧”。


    但久而久之，在乔牧的影响下，大家反而不再那么畏惧关椋禾，偶尔也会招呼关椋禾一起吃饭打游戏。


    浴室里雾气缭绕，水珠从关椋禾的锁骨滑落，在瓷白的皮肤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关上莲蓬头，关椋禾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他的脸颊因为蒸腾的雾气透着些粉，黑发和睫毛都沾了水，湿漉漉地垂下，他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因为挑食和不爱锻炼，关椋禾的肩背都只有薄薄的一片，肋骨清晰，挂不住一点肌肉。


    明明都是男的，为什么乔牧的肩膀就那么宽，还有六块腹肌。


    老天爷难道就不能让他既不需要锻炼也不需要节食就能拥有完美的肌肉吗。


    在浴室吹完头发出来，关椋禾对乔牧的讨厌度又上升了两个百分点。


    他走到客厅，发现乔牧的手里捏着个黄色的纸袋，上面还贴着外卖单子。


    关椋禾蹙眉，声音有些不悦：“这么晚吃外卖，晚上不准备睡了。”容忍乔牧睡在他的沙发上已经是极限，乔牧居然还要在凌晨在他的家里吃外卖，这简直就是踩在关椋禾的底线上。


    他从小对气味极其敏感，又患有哮喘，怕他会不舒服，家里连气味大的驱蚊喷雾都不会买，而且常年使用空气净化器。这次来出租屋太过仓促，预定的空气净化器还没到。


    等乔牧在客厅吃完外卖，他估计这个晚上都别想睡好。


    “算了，”关椋禾叹了口气，“你吃完记得把垃圾收拾好，卫生间洗手池下面应该有新的牙刷。”


    他转身准备回卧室，却被乔牧伸手拦住去路。


    此刻乔牧脱了棒球服外套和帽子，露出了里面精壮结实的手臂，他套着一件圆领的黑色衬衫，整个人的线条流畅又有力，宽肩窄腰，一看就没少在健身房挥散汗水。


    他低头看向被拦住而显得脸很臭的关椋禾，笑着：“我点了双人份的，你也吃点。你看看你，都快瘦成纸片人了。学校的饭不好吃？”


    “不要。”关椋禾冷着脸推开乔牧的手臂，没走两步，乔牧又绕到他的前面，挡在卧室门口。


    “你吃点嘛。”


    “脑子有病就去治。”他本来就因为喝了点酒，胃里不太舒服，再加上他作息一直还算规律，凌晨十二点对他来说已经是要休息的时间，被乔牧这样一闹，他心里十分的烦躁，说话的口气也忍不住重了些。


    乔牧的身体一顿，脸上的笑容收回，他打开外卖袋子将里面的药拿出来，声音低沉稳重了些：“我让跑腿去附近的药店买了解酒药，你吃完再睡。”


    看清眼前乔牧手里拿着的药盒，关椋禾原本的火气瞬间偃旗息鼓，他就像是对着两脚兽哈气然后被塞了一口猫条的小猫，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他抬头看向乔牧，嘴巴抿着，黑色的瞳孔深邃漂亮，像是坠落的星辰，身上的刺收了起来，黑发柔软蓬松，身上穿着宽松的睡衣，看着乖的要命。


    乔牧极少见这种状态下的关椋禾，一时间有些出神，他捏着药盒，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等了半天就看见乔牧傻愣在原地，关椋禾捏了下拳头，不知道乔牧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还要他道个歉？不可能。


    “不给算了。”


    “给的给的。”乔牧回过神来，赶忙拆开药盒，看了眼说明书和生产日期，还是不放心，将说明书递给关椋禾。


    “我上网搜了一下，这款药性最温和，致敏成分也最少，但你还是自己看一下，要是不能吃我再买别的。”他知道关椋禾有哮喘不能乱吃药，还特地去问了药店的售货员，尽量选了一款不容易引起过敏的。


    关椋禾伸手接过说明书，手指还不小心碰到了乔牧的手指，乔牧的反应很大，和踩了电门似的，整个人抖了一下，猛地把自己的手抽回，背到身后。


    这倒是让关椋禾很惊讶，平常乔牧和宿舍里其他男生打打闹闹甚至是主动来和他勾肩搭背时，也没见反应这么剧烈过。


    他看了眼说明书，确认自己可以吃，就去客厅给自己开了瓶矿泉水，就这水吃了药。


    时间太晚，他也没瞎折腾，吃完药就回了房间，把客厅的空间留给乔牧。


    关了灯躺在被窝里，窗外夜色浓郁，星星明亮闪烁，云层环绕，四周一片寂静。


    关椋禾闭上眼睛，莫名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


    他的乔牧的孽缘起始于初二。


    当时在初二转学到南附中初中部的关椋禾在第一次考试中就抢了乔牧年级第一的宝座。因为二人是同班同学、父母又相互认识，所以经常被放在一起比较。


    乔牧性格咋呼，总爱带着班上的同学起哄捣蛋，让老师无比的头疼。之前老师因为他的成绩，也没办法整治他，直到有了关椋禾这个三好学生的典型标杆，老师像是终于找到了救世主。


    只要乔牧一捣蛋，老师就会说“你看看人家关椋禾，怪不得人家能考年纪第一，你只能考年纪第二”。


    久而久之，二人的关系就走入了一个极其微妙的境地。


    关椋禾觉得，乔牧内心里应该是讨厌他的。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是他自己总是这样被拿去和他人比较贬低，他也会讨厌那个压他一头的人。


    这和嫉妒无关，少年人本就骄傲又敏感，没人会想要低别人一头。


    所以，在高二乔牧突然从理科转到文科时，关椋禾在走廊里拦住他，不解又满怀惋惜地问：“为什么要转文科，你的努力和天赋都因为这个决定而彻底浪费了。”


    乔牧抬起头，眼神冰冷：“天赋不就是用来浪费的。我只不过是受够这种万年老二的日子了，你能考第一，我为什么不能。少一个竞争对手不也挺好的，你说是吧，关神”。乔牧扬起一个讽刺的笑，让关椋禾呼吸一滞。


    在乔牧冷的能冻成冰的声音里，关椋禾的手伸出去又收回，他慢慢地垂下头，把原本要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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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三章 死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