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庄城市军委大院。


    一个身着红色呢子大衣,脸色黝黑,浑身散发着乡土气息的女生,哽咽着跟祝余道歉:


    “姐姐,你刚生完宝宝可千万不要生气,我真的不知道爸妈要让你离婚,还想把我跟姐夫……如果我知道肯定不会同意的!


    虽然姐姐替我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吃得好穿得好,还住这么大的房子,但我真的没有怪过姐姐!


    而且我回来只是想在亲生父母跟前尽孝,相信姐姐你受过那么好的教育,肯定也不会因为祝家更有钱,就忘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吧!”


    祝余冷漠地抱着俩娃站在祝家的筒子楼门口,两条胳膊都麻木了,也没人关心过一句。


    反倒是绿茶真千金,穿着她的衣服,戴着她的头花,父母左右保护着却流了一箩筐的眼泪,好像祝余就是这么多年害她不能做祝家千金的罪魁祸首似的。


    她皱眉盯着祝雅凡张张合合不停往外倒垃圾的嘴,不耐道:“说完了吗?说完就让开,别挡着我回房休息。”


    她这副身体可是刚刚经历难产,十分虚弱。


    刚才走到楼下,沙比保姆竟然把孩子放在呼呼挂着寒风的土地上,提着行李就走。


    逼得祝余只能忍着下面撕裂钻心的疼,抱着俩孩子一步步艰难爬上四楼。


    这会儿,她的棉袄都快被虚汗浸透了,没空跟这家人演真假千金的戏码,她只想赶紧躺下缓口气。


    啪!


    此时,衣着光鲜的祝父满脸怒容,猛地站起一个箭步就冲过来,狠狠一巴掌扇在祝余脸上,怒声道:


    “我们好吃好喝养了你这么多年,这就是你的教养?!赶紧跟雅凡道歉!”


    祝余身上没力气,怀里还抱着俩奶娃娃,实在没法躲,只能硬受了这一巴掌。


    那力道打得祝余身子晃了几晃,好在身侧就是墙,不然她们母女三人非栽一跟头不可。


    一直在观察情况的祝雅凡嘴角隐秘勾起又很快放下,她赶紧红着眼睛上前去拉祝父的衣角:


    “爸,姐姐她不是故意的,肯定是她一时接受不了自己不是祝家的亲生女儿,才会跟你们闹脾气的,要不……我还是走吧,别让姐姐跟你们离心!”


    听见她说这话,另一边的祝母不干了,她大步上前指着祝余的鼻子就骂:


    “不亏是乡下人生的贱种,就是蛇蝎心肠!我告诉你,雅凡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你别想欺负她!


    你也别在这装柔弱了,谁没生过小孩!?有几个女人生完一周还像你这样,病病殃殃地在医院里躺着的,你就是存心想给雅凡脸色看!


    赶紧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给我滚出祝家,我们祝家才不会留你个烂货在家坐月子,晦气死了!”


    祝余的视线在眼前三人脸上一一扫过,暗暗叹气,看来这月子没法安稳坐了。


    “赶我走?行啊,把这些年你们拿了我的钱都给我还回来!”


    她神色骤然冰冷,看得屋内几人均是心中一凛。


    祝余是穿来的。


    在原身生完孩子的第三天。


    原身难产,又是龙凤双胎,过程极其凶险,能保住命已经是奇迹。


    可原本应该陪伴在她身边细心照顾的家人却一个都没有出现,只有一个姗姗来迟且说话阴阳怪气的保姆。


    这个保姆是个爱八卦的,提前听说祝家在手术室外的认亲戏码,知道这位军委大院的大小姐失了宠。


    所以她不光护理的时候怠慢,说话还特别戳人心。


    产妇本就激素水平暴跌,情绪不稳,又遭遇现实打击,抑郁心死,也就给了祝余的灵魂挤进来的机会。


    原身可怜,虽然才二十岁,但说是整个祝家都是靠她养着的也不为过。


    小时候的原身不明情况,只知道每年到了她生日这天,母亲会收到一张写着长长数字的汇款单,而父亲也会高兴得多喝几杯,并大方地给她夹上一块肉。


    等她婚后,丈夫寄回来的津贴也全被祝家父母攥在手里。


    但这些钱却没有多少花在原身自己身上,就连她怀孕的时候想去医院做产检,都被祝母骂说是浪费钱。


    不然她也不会直到发动了,才确定自己肚子里怀的是龙凤胎。


    祝父是最先回过神来的。


    他既震惊自己竟然会被祝余这个臭丫头给吓住,也愤怒祝余居然敢打家里钱的主意,当即火气爆发。


    他的右手再次抬起,却在将要落下之时,撞到祝余冷厉的目光,鬼使神差地停在了半空。


    祝雅凡看着祝父这般不顶用,心里暗骂他废物。


    她根本不信祝家这么大的家业,能跟祝余一个贱丫头有什么关系。


    而且她好不容易才从那个乡下狼窝爬出来,绝对不会让祝余再占祝家一点便宜!


    眼看着祝父靠不上,她赶紧转头去看祝母,凄凄切切地喊了声妈。


    祝母这时也回过神来,立刻开口:“你可真是个白眼狼,要是没有我们,你早死了,哪还有命跟我们在这里叫板!


    真是倒反天罡,竟然来敢找我们要钱!你赶紧给我滚,我们祝家一分钱都不可能给你!


    还有,你赶紧写信去军区给贺屿萧说你要离婚!你要是敢拖,我就去贺家说你给他们家生了一对野种,看你以后还怎么有脸活!”


    祝雅凡震惊地瞪大眼睛,音调则故意提高了好几倍,像是生怕这不隔音筒子楼的邻居们,听不见祝余的龌龊事一样:


    “妈,你说什么?姐姐生的孩子是野种?难道这俩孩子不是姐夫的?!”


    祝母虽然也觉得祝雅凡喊这么大声不妥,但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压住祝余,绝对不能让她发现祝家钱的秘密。


    于是祝母解释:“对,新婚当天,贺屿萧大半夜的就接了紧急任务出发了,她祝余欲求不满,不甘寂寞,自己又去外面另外找了野男人回来,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贺家的!?”


    祝雅凡也没想到,上一世让自己嫉妒到牙痒痒的祝余竟然这么无耻!


    这样的她怎么能配得上最后坐上军政第一把交椅的贺屿萧?


    这一世,她一定要把贺屿萧给抢过来!


    祝余听到祝母提到孩子,再回想起原主记忆中的情形,唇边泛起冷笑。


    “妈,看你这话说的,那药是你端给我的,男人也是你给我找的,怎么现在锅倒是要我自己来背了?


    而且要不是你非逼着我跟贺屿萧结婚,祝家跟贺家早就闹翻了,你现在也不会有算计我的机会!


    所以我劝你最好别惹我,毕竟我在祝家这些年也不是白待的。


    我记得,贺家那位当初被下放,还多亏了妈妈你交上去的那块无事牌呢!”


    听到祝余提起贺屿萧跟贺家,祝父跟祝母均是脸色大变。


    他们没想到那晚上的事贺屿萧竟然早就知道了,可这大半年以来竟一点迹象都没有。


    难道……贺屿萧对祝余真有感情?


    可两人明明是结婚那天才第一次见,这,怎么可能呢!


    还有当年,那时候上头风声刚起,祝家为了保全自己,当机立断跟贺家做分割。


    祝父匿名举报了贺家有海外关系,证据正是那块作为两家定亲信物的无事牌。


    如今贺家已经平反,只是贺家人还没有回到庄城,祝父祝母为了这事已经愁得失眠好几天。


    本来祝父还想着靠姻亲关系继续跟贺家走动,可如果贺屿萧什么都知道了,那就全完了!


    可祝父思维急转间,忽然想到一处关窍。


    如果贺屿萧不想再与祝家来往,又何必月月寄津贴回来?


    说不定,贺屿萧新婚当夜回来过也是祝余瞎编的,就是为了诈他们!


    既然这样,她可就不能怪父母心狠了。


    会对祝家不利的人,决不能留!


    祝父高高扬起的手终于落下:“孽女!你给我闭嘴!”


    祝余穿越前是职场高管,眼神一扫就知道祝父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穿过来可不是为了替原身过逆来顺受的生活的!


    于是祝余脚下灵巧一挪,顺势弯腰把两个孩子妥善放下,然后立马起身,蓄力反手给了祝父一个响亮的嘴巴!


    祝父的脸上很快浮起一个小小的巴掌印,只不过祝余的脸色则更苍白了几分。


    巴掌声在整间屋子里清晰地回响,众人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尤其是祝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