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四十，仁川机场到达大厅灯光明亮，人却稀稀落落。


    Lia戴着帽子和口罩，拉着黑色的行李箱走向的士接驳点。


    她打开手机，给母亲发去平安落地的短信，对面很快回复——


    “好的，到宿舍再说一声”。


    尽管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独自往返两国，母亲还是会担心她的安全。这个时间点大概就是守在手机旁，一直等她的消息。


    走出机场，冷风裹着湿气扑面而来，Lia收紧外套领口，招手拦下一辆的士。


    后座车窗上挂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司机大叔话不多，确认目的地后便一路沉默地开车。


    车厢内暖气开得很足，Lia靠在车窗上，不知不觉生出困意。


    她向来在飞机上休息不好，因此每次落地后才会真正感觉到疲惫袭来。


    半梦半醒之间，她察觉到车速减缓，紧接着听见司机低声嘟囔：“这破车，又出问题了……”


    她睁开眼，车辆停在一条看不清路名的岔路上，前方是一小片工地，路灯昏黄，照不到太远。


    “车子抛锚了，我打个电话叫救援，你等一下。”司机回过头，语气里带着歉意。


    Lia晃了晃头，从困倦中打起精神：“大叔，救援大概多久能到？”


    司机咂摸了一下时间：“估计得半个小时。现在太晚了，这一带再叫车也不容易。”


    Lia点点头。


    她扫了一眼周围的地形，忽然意识到这里其实离宿舍不远，直走一段再穿过一条小巷就到了，步行大概十五分钟的距离。


    她犹豫片刻，还是推开车门准备下车：“我先走吧，这里不远，我走回去就好。”


    司机见她身形利落，且目的地确实不远，便也没多劝，只下车帮她从后备箱取出行李，嘱咐她小心。


    夜风更冷了些，昏黄的灯光忽明忽灭，在路面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Lia裹紧外套，拖着行李箱快步穿过工地。


    刚拐进那条熟悉的小巷，就听到身后传来隐约的脚步声。


    她回头，巷口站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


    那人踉跄着走过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Lia下意识往旁边让了一步，却被他一把抓住行李箱的拉杆。


    “这什么啊……送我点？”他笑得恶意，酒气扑鼻。


    Lia猛地一拽，拉回行李箱，脸色沉了下来。


    “放开。”她冷声道，心跳砰砰作响。


    醉汉反倒像被激起了兴趣，歪着头想靠近她。


    Lia快速扫了一眼周围，四下无人。


    她微微后退，手指紧紧攥着箱子拉杆，估量拉着行李箱逃脱的可能性。


    “喂——”


    一道男声从巷口响起。


    声音不高，在安静的夜晚却格外清晰。


    那醉汉一顿，转头看去。


    一个穿着黑色长羽绒外套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单肩背着背包，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你干嘛呢？”他朝这边走了几步，目光一直落在那男人身上。


    “哪来的小兔崽子……多管闲事……”


    醉汉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声量渐渐低了下去。


    扭头又不情不愿地瞪了Lia一眼，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得救了！


    Lia猛然松了口气。


    她倏地蹲下身，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腿软了。


    “你没事吧？”少年走近，俯身站到她面前。


    他背着光，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Lia愣了愣：“……俞承浩？”


    “啊是你啊。”对方也才认出了她，语气带着几分惊讶，“怎么这么晚一个人？”


    “刚从机场回来，搭乘的车半路坏了。”Lia尽量平复语气，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可她现在的模样，怎么看都像强装镇定。


    “我送你吧。”看她神色惊慌，俞承浩思索片刻，提议。


    Lia感激地冲他点点头。


    后怕此刻才慢慢袭来，如果他不说要送她，她恐怕也得自己开口请求了。


    她撑着行李箱站起来，两人并肩往宿舍方向走去。


    冬夜的风吹得她耳朵通红，俞承浩迁就着她的速度，放慢了脚步。


    沉默了一小段路后，Lia开口：“真的谢谢你啊，刚才……”


    “没事。”他侧头看她一眼，“大半夜的，你一个人拉着箱子挺危险的，这一带醉汉不少。”


    “之前练习的时候偶尔也会这么晚回来，没想到今天会碰上……”


    “那你之前运气还挺好。”他开了句玩笑。


    Lia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所以，你怎么会刚好在这附近？”她问，忽然想起第一次遇到他，也是在附近的便利店。


    “我就住这附近。今天剧组收工晚了点。”


    “哦，难怪……”


    几分钟后，两人抵达YG宿舍楼下。


    “以后尽量别一个人走夜路了。”俞承浩还是提醒了一句。


    “嗯！”Lia认真点头。


    “噢，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你等一下。”


    说着，她“砰”的一声放下行李箱，拉开拉链，然后整个人扑上去，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


    俞承浩本准备道别，被她这番举动搞得有些发愣，只能站在原地等她。


    她弯腰翻了一会儿，先拿出一盒巧克力，递给他。


    然后想了想，又从侧袋里拿出一个小方盒子，一起塞到他怀里。


    “这些，给你，谢谢你今晚帮我！”


    他看着她塞过来的东西，有点反应不过来。


    “太多了吧。”他挑眉。


    “不多不多，我的命比较值钱。”她一边胡乱把剩下的东西塞回行李箱，一边开玩笑。


    俞承浩扑哧一声笑了。


    还能开玩笑，看来是真缓过劲了。


    “那个是洛杉矶很有名的巧克力，你回去尝尝，很好吃的。”她语气轻快，不自觉带出几分亲近。


    他看她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最终还是笑了笑：“好，那我收下了。”


    “嗯！”Lia笑着点点头，和他挥手道别，拖着箱子进了宿舍。


    ……


    俞承浩提着礼物回到住处。


    他住在附近的公寓，几周没住人，屋里冷得像冰窖。


    他打开灯，把礼物随手放在茶几上，然后换下外套，走进厨房倒了杯热水。


    冻红的指尖渐渐回暖，屋里静得只剩他一个人的响动。


    刚才那人的说话声在耳边还没散去，衬得此刻的寂静格外明显。


    他走回客厅，茶几上，小方盒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打开。


    精巧的木质音乐盒静静躺在包装盒里，翻开盖子，柔和的旋律缓缓流淌出来。


    他靠着沙发背闭上眼，静静听了几秒。


    木质发条的声响混在旋律里，有点旧电影的味道。


    他忽然想起她刚才手忙脚乱翻包的样子——和平时在学校冷静淡定的模样完全不同。


    象是终于看到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一点慌乱与可爱。


    他轻轻笑了。


    “MoonRiver啊”他低声道。


    然后又听了一遍。


    *


    第二天是周日。


    Lia一早醒来，尽管身体疲惫，但时差未倒，反而格外清醒。


    昨晚的事她没和母亲提，回到宿舍后简单地报了平安便去洗漱休息。


    虽然给了俞承浩谢礼，但那毕竟是母亲准备的通用礼物，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还是不够。


    可眼下也一时想不到其他办法，便也只能先放到一旁。


    她起床，将给宿舍几人的礼物从行李箱中一一取出，整齐摆在客厅茶几上。


    每份包装上都贴了写有名字的小标签。


    她在MSN群组里留言：


    NeonL：我放了些小礼物在客厅茶几，大家起床后记得领取：）


    随后，她简单洗漱一番，又将给宝珩姐和录音室众人的礼物放入背包，出门前往公司。


    她提前约好了和宝珩姐的见面，一进公司就遇上了前台姐姐。


    “新年好，回来了？”对方笑着打招呼。


    “新年好。”Lia也笑着回应，“凌晨刚到。”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些，她先去了录音室。


    录音室里空无一人。


    制作人大都是昼伏夜出的作息，Lia并不意外。


    她把礼物放在角落的桌上，同样贴上名字，然后在奴隶制作人群组里留了信息——


    NeonL：我在录音室放了礼物，名字贴好啦，大家收的时候别拿错了：）


    再去找宝珩姐时，正好碰上她从茶水间泡咖啡回来。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Lia跟着她进了一间小会议室，宝珩放下咖啡，又起身出去取了几份文件回来。


    “这是什么？”她看着桌上的袋子。


    “新年快乐，宝珩姐，是从家里带来的礼物。”Lia答道。


    宝珩有些意外，打开袋子一看，是护手霜，一盒三支，简单雅致。


    她收起袋子，笑意浮上眼角：“谢谢你，Lia，新年快乐。”


    Lia乖乖点点头，应了一声。


    “来，我跟你说一下新年安排。”


    宝珩转回正题，将一份资料推到她面前。


    “今年二月公司会启动新女团企划节目，你在录制名单里。”


    “形式上是出道生存战，会有小组和个人竞赛。你是少数能自己编曲作词的人，公司希望你能承担一点内容上的亮点，之后应该日常和练习室的素材也会比别人多一些。”


    Lia静静听着，翻看着手里的资料。


    “还有一个MV的拍摄。Bigbang的永培会在今年推出solo专辑，他点名要你做女主角。”宝珩快速说着，随手又将另一份文件递给她。


    “点名我？”Lia愣了下。


    她和Bigbang的其他成员几乎没有私下接触，唯一一次对话，也不过是上次彩排现场匆匆几句。


    “嗯，社长的意思是让他从练习生里挑一个，刚好为新女团节目预热。”宝珩解释，“他应该是看了练习录像觉得合适，所以选了你。”


    “这样”


    “歌曲叫《只看着我》，这是分镜和场景概要，你回去稍微看看。”宝珩指着文件，“下周你要上两节演技课，下下周拍摄，一天棚拍，一天外景，不复杂。”


    Lia翻着文件，沉默了片刻。


    “宝珩姐……”她抬头，“我这次回家，和妈妈聊了很多。”


    “其实……我现在还不是特别确定自己要不要出道。”


    空气象是静了一瞬。


    “不是突然起的念头，您也知道的，去年新年我就提过。只是那时候我自己都没太弄清楚，这次回去，我渐渐想得更明白了一些。”


    “我不是不想努力，只是……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足够坚定的信念，能一直站在舞台上。”


    她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目光注视着宝珩。


    宝珩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轻轻喝了一口咖啡。


    “所以，”Lia继续，“我想确认一下，公司是否考虑更换MV人选？这样，如果我最后决定不出道，也不会影响整体安排。”


    宝珩沉吟许久，终于开口：


    “我理解你，Lia。但MV拍摄周期很紧，现在临时换人也有难度。我会和企划组沟通，要不要换，到时再定。”


    “好。”Lia点头。


    “另外，新女团的部分也一样。虽然你现在还有疑虑，但节目已经准备启动，你还是在核心名单上。所以从今天起，日常行踪和个人形象都要注意一下。”


    Lia“嗯”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宝珩姐，学校马上要办新年汇演，我被拉去跳舞，这个会有影响吗？”


    “啊，那个啊。”宝珩舒展了眉头，笑着冲她眨了下眼，“那个没事，努力呈现得漂亮一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