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虞公馆(二)
作品:《超度反派后和女鬼HE了》 华妹十四岁,在一户富人家做工,这家人做家族买办生意,太太人前和蔼可亲,人后严苛至极,克扣辱骂乃至殴打下人都是常事。
吃饭多吃几口,做事慢上几步,都是被丢进柴房严加管教的理由,华妹生活在这种高压下,却没疯没傻乐呵呵,因为她有个朋友。
叫梅枝,梅枝与她同龄,两人一起长大,性格却背道而驰。华妹温吞,凡事先忍让,几乎从不与人起争执。
梅枝是个炮仗,遇火就炸,天热自燃,这脾气叫她在深宅大院里吃了好一顿苦头。
“梅枝!你快吃些!”华妹捧着半碗肉圆子隔着柴房门唤她,“顿顿吃米糠,你瞧瞧太太吃什么我们吃什么!都是人怎生得这番不公?我不吃,你自个舔巴去。”梅枝背靠着柴房门说。
“好梅枝,你转过来看看!”华妹如获珍宝地捧着半碗肉圆,一个劲地往缝隙里推。
梅枝侧过脸,竟真瞧见半碗肉圆,眼珠都亮了,立刻接过来狼吞虎咽。她边嚼边说:“哪来的?”
华妹靠着门坐下笑:“太太今晚办宴会,厨房里倒了好些山珍海味,我看王妈忙得脚不沾地,偷偷拿的,你吃吧,吃完了我再去端。”
说听到这,梅枝的眼睛暗了暗,她叹了口气一把推开碗:“不吃了。”
华妹不解:“吃啊,是干净的,我捡没人动过的地方夹的。”
“你不懂,凭什么她们开宴会,我们捡剩饭?活都是我们的,钱都是她们的,何等不公!”梅枝言辞激动,华妹一愣,慢慢接过那碗。
“这,我不明白,太太们的钱是祖上传下来的,我们没有那份积淀,如今吃些苦赚点糊口钱,已很好了,外面战乱,你可知多少人连米糠都没得吃。”
听了这话,梅枝怒火中烧,一巴掌扇在门上骂道:“滚滚滚,好你个死华妹,以为你同我是姐妹,你却共情起有钱人!她们叫你猪猡你也受着,打你你也受着,自个不反抗,你就要受一辈子辱!”
华妹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这话,她面色微愠:“我给你送饭,倒叫你数落上我的错了,是要反抗不假,可你都快饿死了活不下去了,怎么反抗?
你现实些!活该太太总打你,在什么位置就做什么事,你总这样不切实际。”
柴房里的梅枝没说话,一把柴火顺着门缝砸了出来,华妹跳起来躲开了,她憋着火气,端着肉圆离开了,发誓再也不要搭理梅枝了。
梅枝被关了几天又放出来,两个小丫头同龄,又每天在一起做事,最后又重归于好。
华妹兢兢业业侍奉太太,期待着太太能施舍她三瓜两枣,梅枝心思不在活上,每天常有一会找不着人,这天夜里,两人躺在狭小的佣人房里。
周围人都睡了,发出粗重的鼾声。
“喂,拿着。”梅枝将一小块蜡纸包裹的东西塞进华妹手心,硬硬的,很小。
黑暗中华妹疑惑地看着梅枝,梅枝翻了个白眼,凑过来替她剥开那物,塞进华妹嘴里,酸甜,华妹的手猛攥紧了。
带着南洋气息和热带岛屿风味的糖块漂洋过海,在内地闷热窒息的下人房里,被她吃进嘴里。
没等到甜味散开,华妹立刻吐了出来,神情紧张:“你从哪搞的?现在战乱,糖价飞涨,被太太发现要被打死的!”
梅枝恼火地捣了她一拳,小心地捡过湿漉漉的糖块塞进自己嘴里:“从外面搞来的,这可是香港货,不识货。”
华妹舔舔嘴唇,忍不住说:“香港货又怎么样,反正我们一辈子也去不了那,识不识货又有何用。”
梅枝嘎吱嘎吱嚼着糖,枕着胳膊,神往地看着黑黢黢的房梁:“我听说香港有救济所!去了给吃给喝,还给介绍工作呢!”
说到这,她环顾四周,确保周围没有泄密者,她才贴到华妹的耳旁说:“我想去码头,混上去香港的船。”
梅枝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华妹一把握住她手,心脏砰砰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吃吧,明日码头有去香港的船,我要搏一搏,混出去了,以后别说船了,什么山珍海味都有,我发达了就回来接你。”梅枝从兜里小心翼翼掏出一把糖。
都是蜡纸包装,纸上印着繁复的图案,华妹接过来,不舍得吃。
“你路上一定要小心,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你能活着回来。”华妹在黑暗中握住了梅枝的手,梅枝用额头贴了贴她。
那把糖华妹预备着两个月吃一颗,她算过的,刚好十二颗,能吃两年,若过了两年梅枝还没回来,她便去找她。
次日下午,一个浸满血的麻袋被丢进柴房,里面是梅枝。
塞在枕头下的糖一颗没吃,给管家搜了去。
奴才要逃跑,这事牵连下去,能抓出不少没心肝的东西。所有下人被叫过去一一审问,下人房也被地毯式搜索,最后枕头底下搜出进口水果糖的华妹首当其冲,叫打得头破血流丢在梅枝隔壁柴房。
太太在房里骂得天崩地裂,连带着驯良的下人也受了气,她们被华妹和梅枝牵连,便没人去送一口饭。
所幸这几天是梅雨季,雨水顺着屋檐滴下,不至于渴死。
华妹饮饱水,又把瘦弱的手顺着柴房缝隙塞进去,打开袋子,梅枝躺在里面奄奄一息,浑身都是血,腿折了,走不了路,虫一样在地上蠕动,留下长长的血印子,顺着华妹的手指饮水。
饮饱,便嘶哑着嗓子,骂天骂地骂太太。
梅枝那日成功混进码头,又猴子似的窜上船,却因穿得寒酸,一位太太看不顺眼,叫人抬着她从船上丢下去,摔在地上就跌断了腿,又碰巧遇上了出府采买的管家。
命运有时因为一个人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能改变,而她们无能为力。
好在府里缺人,最后还是放她们出来,梅枝断了腿,反而叫太太更信任她,一只折了翅膀的麻雀怕什么?她被唤去贴身伺候太太,每日太太在她眼前耀武扬威,耍着一个战乱时期靠通敌致富的人家能耍的所有威风。
梅枝恨极了她。
华妹没有因为之前那事与她生了隔阂,她们相依为命,经历了这事,华妹不再总劝梅枝不要幻想好好在府里干活了。
她有些看清了,哪怕她们干得再努力,也都是太太眼里上不得台面的猪猡,太太说一不二,如此这番,跟把命交给别人有什么区别?
两人又继续谋划着第二次逃亡。
这次的计划一定要比第一次更周密,做足乔装,彼时社会动荡不安,一天一个新局势,而两个谋划着逃亡的少年不受其扰,她们沉浸在织造自己的乌托邦中。
梅枝在太太身边伺候,捞油水的机会足得很,在华妹打听好船次后,这天夜里,梅枝潜进了太太的卧房。
拉开匣子,各色珠宝璀璨生光,梅枝不敢多拿,选了条珍藏在珠宝盒里的海螺珠项链,万事俱备,华妹正在码头等她,未来的画卷在眼前展开,但往外跑时,她不慎碰倒了花瓶。
华妹在楼下等到天亮,等到大门被破开,**的号角吹响黎明,太太和佣人们卷着财宝四散奔逃,穷人们上街游行,抢米面,占空房,提着破布鞋抽打落荒而逃的资本家时,华妹才幡然醒悟。
虞公馆已经空了,到处都挤着忙着占房子的穷苦人家。
太太昂贵的古画被撕下来擦屁股,考究的橡木楼梯被砍得满目疮痍,华妹一步一步踩上楼,有个抱孩子的女人从她身旁走过,嘴里骂着:“*的,上面有个死人!”
二楼的书房里,窗帘被风吹动,梅枝的尸体吊在窗口,她闭着眼,神色安详,手里还紧紧捏着那条海螺珠项链。
梅枝死了,死在自由的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