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作品:《金丝雀逃离计划

    徐栩离开剧组之后静静抽了根烟,她百思不得其解,放着自己给她的女三号不要,宁愿去演一具尸体。


    想来兴趣,她觉得林安在还是不信任她的,但是一个不信任她的人会给自己说生理**那么私密的心事吗?


    徐栩想不通,她已经彻底看不透林安在了。


    两年了,这小孩的城府似乎已经成长到深不可测了。


    ……


    林安在就这样在剧组泡了一周,直到她面试群演的第三个剧组的时候,她才碰到一个稍微成熟一点的剧组。


    依旧是古装剧,影视城主要以古装剧为主,但是这次的剧组搭了一个很大的幕布效果棚,应该是偏仙侠剧题材,后期要做很多的特效。


    林安在的最后一幕戏演一个被主演打死的小妖怪,这个戏依旧没什么难度,也不用露脸,主演一个空气波打过来的时候,跟着大部队往地上倒就行了。


    这是假期最后的一天的下午,明天祁遇就要回来了,林安在倒了两次等主演那边演戏,但是主演那边似乎出了状态,反复ng了好几次,最后导演有些生气了,暂停了大部队的戏份,专门停下来给主演讲戏。


    林安在得闲了马上去讨口水喝,这个幕布棚搭起来里面有些闷,又没有装空调,浩浩荡荡接近一百人在里面工作实在有些热,反反复复演了几场大家都汗流浃背了。


    林安在拿了瓶水坐在剧组的小马扎上休息,这个距离离导演有些近,平常她有机会就往导演跟前凑,能看导演和主演的互动,但是有些时候她也会挨骂,因为群演是不配拥有一个小马扎的,那都是给演员们休息的,群演一般都只能蹲门槛。


    林安在脸皮厚,搬着一个小马扎就往坐在导演身后的不远处,幸好这个时候导演正指导演员到了焦灼的部分,并没关注她这个小啰啰。


    “这场戏你深受剧毒,你要感受到冷,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寒冷,你有没发过烧啊,就是那种浑身冒冷汗的感觉啊——”


    “你现在的表演什么都看不出来,摄影机都感受不到你的情绪,小姐,你耽误的事大家的时间,这个场子大家都热死了,你一个人演不出来,几百号人陪你等……”


    林安在摇摇头,确实热死了,但是都要热死的环境叫人演极致的寒冷,这也是有点难度的。


    林安在打开手机刷屏,这个时候,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是依然发过来的。


    【祁姐今天晚上七点到家】


    林安在愣了愣,应该是行程有变动,她准备打字收到,那边又发来一条:


    【祁姐说,想吃西红柿鸡蛋面】


    不知怎么,林安在下意识的勾勾嘴角,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好像养孩子,孩子出门吃不好睡不好,一回家就想吃自己做的饭。


    林安在回复:【好的】


    回完消息她瞟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三点半了,本来今天这场戏是预计四点结束的,但是看样子五点结束都够呛,她扶着脑袋想想,家里还有鸡蛋吗?有的,家里好像没西红柿了,她还得去买菜,这样想想,时间莫名的有些仓促起来。


    导演骂的是一个女三号的扮演者,她扮演的是一个身受冰寒之毒的女侠,此时女孩子被骂的有些蔫,小脸红扑扑的在听导演讲戏。


    林安在搬着椅子往前面摞了摞,她仔细听了一会,但是她觉得导演滔滔不绝的并没有讲到什么干货,大致都是些要专心,全身投入之类的废话,林安在本来以为导演会大致给演员示范一下,没想到讲完导演拍拍屁股,自顾自的走去喝水了。


    过了几分钟重新开拍,如林安在所料,还是意料之中的吃了NG。


    这时焦虑和烦躁的气息已经要弥漫整个拍摄棚了,林安在重新从“尸体堆”爬出起来,身边陆续都传来些抱怨声。


    导演那边更是炸了,手舞足蹈的就骂女演员不专业。


    “还首都电影学院出来的呢?怎么连肢体控制都不会了呢,你是冷,会发抖,不是有帕金森——”


    “啊,你小声嘀咕什么呢?播音系的,播音系的怎么了,不是你演不好的理由?”


    “你自己赶快调整下,你已经耽误大家几个小时了,再不行的话我真的要考虑换人了。”


    导演拿着喇叭带着气:“全场修整十五分钟。”


    林安在皱眉,又是一个只会说,不会演的导演,现在似乎越来越多这样外行的导演了。


    林安在看看时间,已经四点十五了,修整十五分钟的话要四点半才开始拍,不光是演员,林安在此时也感受到了焦虑。


    她看着此时道具组的老师在往外搬一些道具,不大的纸箱里是一些冰贴。


    冰贴这个东西本是用来给发烧的人降温,或是给受伤的地方冰敷的,此时导演从道具老师手上拿到箱子,颇有些恶狠狠的扔在那个演员面前。


    “最后一次机会,不行上道具。”


    林安在一下便明白导演要做什么,他是想让演员浑身贴满冰片做物理降温,从而演出冷的真实感。


    林安在这是第三次想要摇头了,这个方法很伤身体,特别是对女孩来说。


    林安在坚信,只有低级的表演才需要借助物理道具,这就像演员演不出哭戏要滴眼药水,难道受刑的演员演不出疼痛的感觉就非要真的打他一顿吗?小狗演不出被炸死的静默就要真的杀死它吗?


    打着对电影艺术的极致推崇追求下,真正的表演究竟要践踏多少的人文精神和尊严,那还是真正的表演吗?


    林安在坐在的地方刚刚可以看到那个女演员,她们离了只有几米远,女孩子的年纪似乎和林安在相仿,此时她坐在小马扎上,少女通红的脸颊上的发丝已经湿透了,她的眼睛也有些湿,在不经意间,用手掌抹了抹眼睛。


    在反复的排练间,林安在大概也已经了解了这场戏的核心,女孩受了冰寒之毒,其实女孩需要表现的是中毒的虚弱,而不是导演一而再而三强调的寒冷,虚弱是本质,而寒冷只是外在表现。


    就像一个发烧的人,她首先是病了,而不管是发热还是发冷那都是虚弱的一种外在呈现。


    林安在抬头看着大棚搭建的天花棚,慢慢似乎变成了一个山洞,山洞外是寒冷的雪天,大棚里的热汗和焦灼的空气也慢慢凝固起来,一切仿佛就静止了下来。


    腹部膈肌和肠胃的相连处开始隐隐作痛,林安在一手捂着上腹,一边感受四肢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她试图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尝试了一次,两次,在第三次的时候她勉强的站了起来,眼前的画面因为陡然的站起而颠倒失焦,她眼里只盯着模糊的一个目标,她慢慢的向女孩走去。


    身体越来越冷,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颈,齿间开始止不住的颤栗,她一步一步的向前的摞。


    不知道是走了多少步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一阵焦急的声音,林安在感觉自己的手臂一热。


    “你没事吧?不舒服吗?”


    林安在回神,她转头就看见女孩一脸焦急的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你是不是发烧了?”


    林安在出戏了,她回神淡然的苦笑。


    都这个水生火热的时候了,她到是还挺会关心人的。


    “看到了吗。”林安在恢复正常,她挺直身子。


    女孩一脸疑惑,她还是问:“你要不要去医疗部休息一下。”


    林安在摇摇头,她看着休息的时间还剩最后的五分钟。


    “虚弱要极致的时候,会由内而外的表现了出的发冷的样子。”


    女孩仿佛有些大梦初醒,这才愣了一下,“你刚刚是……装的?不不,是演出来的?”


    林安在不置可否,还没等她点头,女孩惊叹道:“这也太厉害了吧——”


    惊讶的声音带着少女甜甜上扬的音调,这使得林安在听着都愣了一下,她赶忙环顾四周发现导演并未看向这边,于是只好走上前去小声说:“你演的是弱不是冷,先有弱才有冷的外在表现,你所有的而肢体语言都是为你的身体状况而服务的,你是濒死的人,你的机体语言一定是低能量的,你刚刚的反复ng的问题就是,你用了太多高能量的身体的抖动,这反而是不合常理的。”


    女孩听的一愣一愣的,等林安在说完,她这才猛烈的点头如捣蒜。


    “我觉得你说的好好啊。”


    林安在:“……”


    林安在突然有些受宠若惊,她本以为,自己这样的举动是冒险的,毕竟不是所有的主演都能看得起一个群演说的话。


    林安在有些不好意思,她看看时间,还剩三分钟的休息。


    “那你感受一下,待会加油。”


    林安在退到刚刚自己的坐的小马扎那边,此时小马扎已经被搬走了,她站在一旁看着不远处的女孩陷入了沉思,她仿佛在回味着什么。


    不管怎样,林安在再次划开手机看时间,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焦虑水平和那孩子也差不多,她在心里默念:祖宗啊,不求一次过,少ng几次也是好的。


    毕竟她是真的想在七点之前给祁遇煮好热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


    “聂晴晴——准备好没有,上道具了,你把冰片绑一下。”


    直到导演的声音划破空气,聂晴晴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她的目光仿佛沉稳了不少。


    “导演,再给我一次机会。”


    导演冷哼一声,有点快被气笑了。


    “说什么呢,大小姐,你还嫌浪费大家时间不够?”


    “最后一次。”这一次聂晴晴的眼里多了些笃定,那倒是导演一直没看到过的神态。


    “我演给您看,不开机,也不劳烦大家辛苦配合,如果不行我给大家道歉。”


    这时场上有些窸窣的声音,大家的不耐烦都快溢出来了,林安在身边有个大哥开口道:“别浪费大家时间了。”


    大哥一开口,人群更加开始躁动,导演那边显然在犹豫,就在这时,在人群的窸窣的声音中突然传来一声女孩子清澈坚定的声音:“她可以的。”


    聂晴晴和听着那声音转头,她就看着林安在穿着戏服站在人群中,脸上有些温柔的笑意。她突然有一瞬觉得,她虽然穿着又脏又破烂的戏服,但是她站在人群里仿佛在发光。


    而林安在呢,她此时不顾大家眼光看着聂晴晴和导演,心里却一瞬间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她跪在人群里,祁遇也是那个在她面前闪闪发光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