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进山时他还盘算着将人找到后要怎么给她一个教训，可现在人就在眼前，他却连句责怪的话都想不起来说，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变得如此重。


    苏清叙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带着一丝愧疚。


    她从来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可刚刚在见到男人的瞬间，心中的喜悦是骗不了人的。


    她能想象到他一路赶来的焦急，能猜到他找不到她时的担忧。


    这一刻这几日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警惕防备，都在此刻的怀抱中悄然卸下，连日来伪装的疲惫、潜伏的紧张，在这一刻被彻底包裹、抚平。


    半晌后，她抬手轻轻抵在他的胸口，指尖能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沉默了许久，才低声说道：“他们还在外面等着，我要先回去，再久就该起疑了。”


    裴玄褚缓缓松开手臂，却在心生不悦下依旧攥着她的手腕。


    刚才相拥时的安心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情绪，这些日子，他派出去的暗卫搜遍了京郊的山林，带回的只有零星的劫匪踪迹，侯府那边，徐氏已经开始与安定侯筹备假丧，若非小五死盯着，恐怕早已木已成舟。


    “苏清叙！”


    男人的声音沉下来，带着一丝沙哑，却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为明显的就是对她冒险的愤怒: “我之前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不是？你孤身一人闯进来，连个消息没有留下，若是我没找到你留下的那些符号呢？你打算这样一直潜伏下去？万一出了差错被对方认出，你打算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你真当我无所不能什么时候都能及时赶到？”


    苏清叙的动作猛地一顿，抬头看向他。


    她很少见裴玄褚这般模样，往日里他总是衣服冷静自持，运筹帷幄的样子。


    可此刻，男人眼底带着血丝有藏不住的疲惫，额角的青筋微微凸起，连呼吸都带着一丝不稳。


    她心里一软，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如往常般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垂下眼帘，轻声道：“我知道你担心，可我……也是没办法，那日在去庙里的山路上与他们碰到，交手时他们的路数明显与青州的叛军一样，我实在想知道是什么人与他们勾结，这才一路追到这里。”


    她抬起头，眼神真诚，语速也快了些，将这些日子的发现一一说来：“在山神庙外看到了没死的李修远后，我才混进据点里，发现李修远在这里大面积种植罂粟，用罂粟提炼致幻药，这药成瘾性极强，据点里上到首领，下到普通守卫，几乎都染上了毒瘾，李修远就是靠这个控制这些人。他们提炼的药一部分供自己使用，另一部分则伪装成神药像是送到了京城。”


    “还记得上次赏花宴淑妃的狗发狂攻击皇后的事吗，那只狗之所以发疯，就是被人灌了这种药，他们的人已经能把药带进皇宫，很有可能现在皇宫之中也有人在用，这事背后一定不简单。”


    每听一句话，裴玄褚的脸色就沉一分。


    他之前只知道李修远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却没想到他竟然没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匪患作乱，而是足以动摇朝局、危害社稷的大事。


    “我知道了，这里太危险，剩下……我来处理就好。”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我已经让暗卫和慕九在外围布控，寅时会发起合围。你现在跟我走，剩下的事有人会来处理，李修远的配方、名单，药被送到什么地方，我会让人仔细搜查。”


    “不行！”


    苏清叙立刻反驳，语气带着一丝急切:“李修远的配方守得极严，现在只有我能自由出入地下药庐，甚至有机会靠近李修远的房间，我现在走，之后怎么办？他们虽然被抓，可京城和宫内的人被打草惊蛇，再想查就难了。”


    “证据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没有证据我一样有办法处决他。”


    裴玄褚皱紧眉头，语气再次加重，眼底闪过一丝怒意:“李修远心思歹毒，手下有武装亲信，后山又遍布机关陷阱，你留在这里多一秒，就多一分危险，身份暴露以后，你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安全吗？”


    苏清叙也来了脾气，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我不是一时冲动，现在没人我比我更了解这里，我会小心的，等拿到东西我再联系你。”


    她很会耍小聪明，说完不给裴玄褚反驳的机会，转身就要走。


    但下一秒却又被他手疾眼快拽了回来:“苏清叙！”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在寂静的花海中格外明显。


    苏清叙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花海外围传来，伴随着巡逻守卫的吆喝声：“阿胜！还有谁在那里？快出来！”


    苏清叙脸色骤变，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争执时太投入，竟然忘了压低声音，被巡逻队听到了动静。


    她来不及多想，一把拽住裴玄褚的手腕，拉着他就往石屋里跑。


    好在山后无人搭理，花田之外的野草长得比人还高，枝叶茂密交错，正好可以形成天然的遮挡。


    她将他按在石屋的内间，下意识抬手拂去他肩头沾染的花瓣，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别出声，待在这里别动，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你……”


    裴玄褚一愣，甚至来不及说什么，只见她转身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伪装，便走出屋内朝着巡逻守卫的方向迎上去。


    一边走一边开口用阿胜惯有的粗哑腔调，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怒意：“喊什么喊？吵死了！摘点药都不消停！我还能跑了不成？”


    两个巡逻守卫走近，见他出来，脸色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警惕。


    左边那个瘦高的守卫皱了皱眉，怀疑地扫了一眼她身后的花海：“你在那鼓捣什么呢！不是说一会儿就出来，我们在外面等多长时间了你知不知道？叫你你又不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