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作品:《凰栖桐

    第2章  穗禾啊,穗禾,你忘了你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


    “儿啊,那簪子你一定要放好,能给你谋个出路啊!”


    穗禾醒了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那东西确实夺目,可会被谁拿走呢。


    外面传来如同千军万马呼啸般的声响,穗禾侧耳一听,才知道是外面下大雪了


    雪下的是那样的凶悍,又是那样的白洁无暇。


    过了一夜风雨,房屋蒙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雪。


    穗禾是后半夜起来时才知道的,外面已经下了一个脚深的厚度,天快明的时候,雪才慢慢变小。


    期间那家老婆子还给灶台添了一把火后,便也出去了。


    小女孩儿和老婆子仨人住在这个屋子里,三个人窝在一张床上,床是由砖砌起来的。


    穗禾躺在最里边的靠扶手的地方,穗禾看着小女孩,小女孩也在被子里露着脑袋看着穗禾。


    穗禾后来不知不觉的又睡了一会儿。


    再次睁开眼后,一张红彤彤的小脸就着贴在自己的脸边儿,但也没有完全的贴上去,穗禾是被吓了一大跳,女孩笑了笑,随后逃到了另一个被窝,就这么漏出一双眼,小声的笑着,她也跟着扯起了一个微笑的弧度,静静的看着小女孩,随后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没理会,只是烧着热水。


    “阿爹和奶奶去捡树枝了,让我给大姐姐烧点开水洗把脸。”那双稚嫩的小手上留下了冻伤之后留下的疤痕,涂着一些草药让皮肤看起来黝黑。


    两个脸颊红红的。


    烧的水被倒进了盆中后,小女孩先试了试温度,随后将把湿了水的布递给了穗禾,“擦脸的。”


    穗禾看了看小女孩,伸手将毛巾接过,那毛巾热热的,盆子里就一点儿的水,穗禾不敢用力擦,她真的害怕自己灰头土脸的一擦,那水怕不是也要跟着发灰了,她用了,小女孩孩子再去用什么?


    小女孩指了指脸颊,“我,洗过了。”


    听到了这儿,穗禾才敢用了些力气。


    擦了整个脸之后,将那布洗了个干净后便搭在了一旁床头的绳子上边儿。


    小女孩从火炉边儿上夹起了一个饼放在嘴边吹了吹,轻轻的咬下了一口。


    穗禾本时无心看的,可闻着那麦香,竟然有些饿了,她转过头,不让窘迫流露。


    让小女孩看着,


    小女孩看了看穗禾的样子,也知道了为什么,将菜饼掰了两瓣,一块菜饼放在了自己的手里,一块递了过去。


    那双眼睛炯炯有神藏着暖阳和希望。


    “谢谢。”穗禾的头发乱糟糟的,可现在她也顾及不了那么多。


    穗禾双手捧着饼,手指尖被热的有些拿不稳,左手倒右手的滑稽模样让小女孩咯咯做笑,随后小女孩把饼放了下来后,两只小手揪住了自己的耳垂,“这样就不会热了!”


    她看着小女孩,那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是啊,轻飘飘的一句八乱过去了,背后到底是多少人命作为代价堆叠起来的?


    她也有兄弟姐妹,但都死了,家里没活几个人,她出来本是寻亲的,可她又恨,恨天恨地,却总落不到个实处。


    后来她听说要大考,不知出了什么鬼心思,以往她满不在乎,如今却想要到那高处看看,和定平安究竟有多么难。


    她长着嘴,热气在空气中散开,她想要凭借着短暂的哈气暖热整间屋子,怕是有些难,而越靠近火炉的地方越暖和,越是远离越冷。


    思绪回转,穗禾心情沉沉的,总有话堵在嗓子里说不出口。


    “姐姐,镜子!”小女孩拿出了小小的铜镜。


    小女孩梳着两个小羊角,额头前的绒毛卷卷的。


    穗禾只是盯着她看,随后笑着接过,她的簪子不见了,保不齐是被什么人顺走了,她轻轻的拢了拢头发,随后将捆住发髻的绳子解开,小女孩一直看着她,手里拿着的梳子也适时的递了过来。


    穗禾看着那梳子随后点了点头。


    穗禾披散这头发,仔细的梳着那些打结的地方,她不算得上是一个仔细的人,尤其是在这个时间段里,有这些就很好了。


    穗禾出了门,迎面上来的就是哪家的老婆子的儿子,穗禾看了看外面,“这雪下的可真大。”


    那人点了点头,随后往屋里走,“你那簪子在你枕头下的,母亲说过,那簪子我们不能昧。”


    穗禾往里屋去,随后就看见那小丫头双手拿着簪子,穗禾接了过来,她的簪子找到了,穗禾心中的石头算是砸了下来。


    “俺叫顺和,这是俺的孩子,叫春苗。”那男人招呼着自己的女儿往身边。


    穗禾点了点头,她手里拿着那簪子,心中却百感交集,许是过早的遇人不淑让她谁也不愿真实的相信,可她看着眼前的两人,却只觉得辛酸二字。


    “母亲说,只等雪消了之后,姑娘再走也不迟。”那人三句话不离一个母亲,可想是个孝的,只是先前又停了那人说,他也要去大考,心中也对他进行了改观。


    “多谢。”穗禾虽然其他的做不了,可生火砍柴还是会的。


    刚拿起了斧头,那名叫顺和的男子便示意着让穗禾把斧头放下,“这是俺的活。”


    穗禾看了一眼后,将活又放在了其他的地方,家里干净的不像话,她坐在哪儿,只能和那咿咿呀呀学着几个简单字的春苗坐在一起。


    正当上午,那姓周的老妇人便回来了,进了门留下了一串脚印,直到火炉子傍边,“说起来也怪,往日里那药铺都没开,如今不光开了,还换了新面孔,听说是西面发现了什么火种。”


    周老妇人念念叨叨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咱家的银子也快没了。”


    “要是能找个活就好了,人家王家招仆人,就是早先他家给咱们说的那个条件,你去不?”周老妇人说完之后看向那低头砍柴的儿子。


    他砍柴的动作顿了顿,“母亲,我不想去她家,小翠还没回来,等翠回来了再说。”


    “我每日采草药换的这点钱,还不够给春苗买药,孩子的病不能耽搁了。”


    “咱还能要什么,不就这一个娃了?”


    顺和的柴也砍的差不多了,随后看向周老妇人,“娘,俺出去铺面看看有没有招伙计的。”


    这现如今什么都是刚起来的,怕是不是那么好找,穗禾也明白自己在这儿就是个外人,听了人家这么多的家事儿,却伸不上手,她又能怎么办呢?


    只听噗通一声,小丫头原本还在玩着拨浪鼓,现如今就头歪眼斜的倒在了炕上,头着地,眼睛还不住的上翻,嘴张着向后仰,看着就要背过气去了。


    穗禾连忙将那丫头放平。


    顺和原本就没有走多远的路,听到了屋子里的响动之后便掀开帘子又钻了进来,“苗儿!”


    周老妇人也不由的慌乱,“躺好了,叫春苗躺好了!”


    “不怕啊,春苗。”她轻轻的呼唤着那倒过去的丫头。


    穗禾就这么被推搡到了外面,她是一把手都伸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孩慢慢的闭上眼,那嘶吼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刃,她的哭闹像是一条细细柔柔的绒线,等待拉直之后将心脏四分五裂。


    一声比一声激烈,然后浅浅的呼吸再次传来。


    穗禾的心却像是被人狠狠的攥了一把,挤干了水缩在了一起,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小丫头,她从未见过的病症。


    穗禾问了一句,“要看好这病得多少钱?”


    “一两银子一副药。”


    顺和看着不远处忙活的母亲,“之前母亲的药还是有些用的,可如今症状越发的明显。”


    穗禾知道自己不应该过问那么多,一两银子,确实太多了。


    可能能因为银子多就不救这条性命吗?不能!


    那么谁给钱,穗禾知道,她一旦答应,就说明她要接下这桩事儿了,她现在身上仅仅只剩下了三两银子,如果那根发簪也。


    估计也能吃好几天了。


    如果说除了救命之恩外,穗禾帮助她们的理由还有什么,那恐怕是这久违的温暖吧,一口刚做好的热饭。


    透过她们,穗禾也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些时日虽然乱了些,但总归人都还在,可那场大病下来,却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可她又能做什么?


    顺和看着母亲,“不然我们就去求求那邹神医吧?”


    周老妇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随后盯着门外看了一会,又看着床上的小春苗,她轻轻的抚着那逐渐平稳了呼吸的春苗,始终没再张开过嘴,她别过头,眉头却皱的厉害,一双手抓着胸前的衣服,身体微微颤抖着,最终像是如释重负,抓着衣领的手松了开来,甩了甩胳膊。


    顺和像是得到了吩咐一样,只是笑着哎了一声。


    “只要春苗能活,花再多的钱都成!”周老妇人看着怀里的女娃娃。


    “等你娘从你姥家回来,咱们一家就好好的!”


    “周大娘,多谢您救了我,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我的这点心意您也要记下。”穗禾侧头看着已经安静下的小女孩,一把拽过了她的手,顺手将那一两银子塞了过去。


    “这!”那人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穗禾。


    “这,这不成,怎么能让你。”


    “我看到了,我也是有家有亲人的,看到了春苗,我就像是看见了我的妹妹,这场灾带走了很多人,也有我的家人,所以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恩人的孩子也去了那边!”穗禾坚定的望向那人,她撒了个谎,一个弥天大谎,她哪里来的主人,不过是为了让着受惊的妇人安心罢了。


    “安家会帮助你的。”


    周老妇人看着穗禾张了张嘴,随后便要起身,穗禾拉着那人的手,将握着银子的手盖住了她的手,随后将那手紧紧的攥住,“这些钱先给孩子买一顿的药钱。”


    直到下午快黑了天,外面噗嗤噗嗤的传来了像是人踩进了深雪里的声音传了出来。


    四周静的吓人,穗禾看着还在昏睡的春苗。


    周老妇人早就在门口等着儿子回来。


    门被掀开以后,一个老头子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周老妇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将那箱子放了下来后便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我来看看。”


    穗禾看着那姓邹的大夫看了看春苗的眼睛,舌头,手心之后,便坐在了床榻边上铺的布。


    穗禾心绪又飘了很远,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是在想自己的弟弟妹妹吗,或许是吧。


    “这服药不能停,”他似乎早就知道了春苗的病症,“再停一次,这丫头就不好说了。”


    “这好日子才刚开始过,”那邹姓的医生合上了药箱,“往后会好的。”


    穗禾原本以为这药是一副能吃好几天,得知一副药就要三百文钱的时候,她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断药了。


    可不断药又能如何?


    她看着那簪子,突然发现自己的话说早了,她确实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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