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作品:《守活寡三年,她掀桌了

    万山雪悠悠醒转,睁开眼看见哭成泪人儿的红璎,还有手足无措的万山毓。


    他哭喊着拉着姐姐的手:“姐姐我错了,你打我吧,我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我不是故意要给你难堪的。”


    她喝下刘嬷嬷端来的糖水,喘口气,示意万山毓来跟前。


    万山毓蹲下身子,抽抽搭搭地说道:“我没有跟别人去玩……我只是没办法面对阿母没有的事实……”


    万山雪的眼泪淌了下来。


    她一遍一遍地轻抚他的后背:“毓儿不必自责,你说的都是实话。这些年,我没有做好自己,也没有做好姐姐,也确确实实对不起阿母和红璎,还有咱们母亲。”


    万山毓想要说话,她贴近些说道:“毓儿,以后姐姐和你一道,咱们将那些不好的都改掉,好不好?”


    万山毓呜咽着点点头。


    夜色如墨,灵堂里烛火摇曳,映照着姐弟俩并排跪着的身影。


    万山雪眼眸低垂,凝视着灵牌,万山毓的啜泣声始终未停过。香炉中的青烟袅袅升起,丝丝缕缕将春草的生平展开又带走。


    次日天空阴霾,闷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下葬时辰定在了辰时末。


    万山毓在前面捧着灵牌,万山雪与红璎并肩走在后面。


    纸钱在空中打着旋,像一只只没有生息的蝴蝶,铺天盖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万山毓起初呆呆的如同木人,眼珠始终落在棺木上一动不动。待棺木下放墓坑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疯似地怒吼着,一只手牢牢护着怀里的灵牌,另一只手去抓棺木,仿佛这样就可以将阿母拉回来。


    众人唬了一跳,拼了命地去拽他,若非身边的两个小厮眼疾手快,他已经掉下去了。


    黄土一锨一锨地落在棺木上,也砸在他们心上。


    十七岁的少年血红了眼睛,他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却还是嘶吼着,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吼出来。


    新坟隆起,少年瘫软在坟前,双手无助地张开,紧紧抱着黄土,仿佛还是那个依偎在乳母怀里的顽童。


    万山雪哭得早已没了力气,她怔怔地望着弟弟,无边无际的悲伤里,忽然漫上来一丝欣慰。


    阿母去了,红璎、橘霜、弟弟万山毓还有她自己,日后就是她要守护的全部,她必须要尽快将自己从泥潭里拔出来,才能护着他们。


    眼下万山毓若是依旧回到万家,兰芬一味哄着捧着,加之春草离世,他必然要沉沦许久,爹爹心中多年的成见怕是又要加上几分。


    若是不回去,又该如何呢?


    论读书识字考取功名,弟弟是万万不能的,也委实来不及了。若是学着做生意,爹爹也未必能舍出去这张脸给他争取人脉。


    她看了看两旁肃然而立的亲兵,心底忽地一亮。


    春草头七过后,万山雪一刻也不敢耽搁,次日清早便拉着万山毓便往黎府去。


    万山毓有些不安:“姐姐,要不再等等?”


    万山雪停下来看着他:“我打听过了,再过几日就是黎家老太太大寿,黎将军到时候定然没有闲暇。毓儿,你是不是有点害怕?”


    万山毓惴惴不安:“姐姐,你看我身无长物,个头也不算高,名声又不好,黎将军能看得上我么?”


    万山雪微笑道:“你别担心,这些都包在我身上。”


    她摸了摸手边的包袱,盘算了好几日,发觉手头能变出来的钱不过几十两银子,虽然对于普通之家算是不少的了。可是为弟弟打通一条路子,可是远远不够。


    她只恨那些年不知道钱财要紧,但凡京城有时兴的料子和上好的脂粉首饰,不论价钱成堆成筐地买,只为换取崔明之一个点头微笑,就觉心满意足。


    她咬咬牙,变卖了几套首饰,凑齐三百两银子,又准备了一车礼物。半为感谢,半为求情,总也算得上是诚意十足了。


    万山毓发现了姐姐的动作,立刻紧张道:“你这些事情有没有跟崔……姐夫商量?”


    万山雪拍拍他:“放心吧,这点子钱姐姐还是拿得起的,你什么都不用管。”


    黎家世代忠良,高祖皇帝赐予的将军府坐落于皇城东侧,朱漆大门上悬挂着鎏金匾额,上书“定国将军府”。门前铺着青石板路宽阔平整,两旁所植与寻常人家无异,杨柳青翠,为巍峨的将军府平添了一些亲切。


    黎家下人进去通报之后,青鲤迎了出来说道:“将军今日一早便被金相国请去了,归期未定。老太太与老爷太太都在静养,不便接待外客,说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请夫人与公子回去吧。”


    万山雪不肯走,笑道:“我们就等等将军吧。”


    青鲤见再三劝不动,只得笑道:“夫人与公子且随我进来吧。”


    迎面而来的巨大影壁吸引了万山雪,上面刻着将军征战沙场的情形,刀光剑影战马嘶鸣,让人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战场的心惊肉跳。此类画卷万山雪也看过不少,多为写意,而这位将军的五官都十分分明,唇角的黑痣更是清晰可见。


    相识时间虽然不久,可也算是共渡生死之人了。青鲤待他们比别人更觉亲切,见她看得忘形,便说道:“这正是我们家老太爷,当年那场战争老将军神勇非凡,一战定胜负,高祖皇帝大喜,便命工匠依着老将军的神勇形象做了雕刻。”


    万山雪赞叹不已,万山毓则看得血脉贲张:“大丈夫正该如此,才不负来人间走这一遭!”


    原本带着笑的青鲤,听了这话却敛了笑意,片刻方道:“很辛苦的。”


    绕过影壁,便是一片开阔的前院,院中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错落有致,生机勃勃。桃杏过了花期,叶子葱茏,枝头点缀着青青的果实。一株高大的石榴花开得正艳,火红的花朵如烈焰般炽热,映衬着碧绿的叶子,显得格外耀眼。


    青鲤引着他们进了正厅,只见厅内陈设古朴典雅,正中悬挂着一幅青绿山水画,画中山峦叠嶂,江河奔流,树木拂动如有风来四面,令人望之神清意爽。


    厅中摆放着几张红木太师椅,椅背上雕刻着虎头图案,威严凛然。厅堂两侧陈列着黎家历任将军征战四方时惯用的兵器,以及天子赐予的荣耀。


    穿过正厅,万山雪却步道:“再往里去,恐惊扰了将军家人。”


    青鲤道:“后院还远着,夫人公子放心随我来。”


    又穿过一道门,眼前赫然出现一座练武场,正对着一排三间大屋,才是待客厅。


    那练武场里摆放着各式兵器,刀枪剑戟,弓弩盾牌,一应俱全。演武场的四周矗立着几座箭靶,靶心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痕。


    万山毓不由得心痒痒,奈何身是客,只得老老实实按捺着。


    青鲤看出来了笑道:“公子只要不嫌热,去试试又何妨?”


    说着唤来小丫头上了茶水,又送来了冰坛,请万山雪稍坐,他陪着万山毓去了练武场。


    正厅南北通透,大门都敞开着,后面是一处池子,有风徐徐而来,拂过身边的冰块,传来丝丝凉意。


    偌大一个将军府,竟然如此安静,偶然有丫鬟或者小厮经过,也是敛声屏气脚步匆匆,万山雪暗暗讶异。


    她隔着窗子,看万山毓兴致勃勃地在练武场里演练,而青鲤不顾天气炎热,一直耐心地陪在身边,颇觉安慰。


    果然老话不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黎将军人品贵重,身边来往密切的人都是一色的沉稳上进,弟弟若是能长久与他们相处,耳濡目染自然不会差。


    正出神想着,可巧儿就瞧见江心澜从小路朝着后院走去,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垂头丧气,全然没有那日的飒爽。


    万山雪连忙呼唤一声,匆匆出了屋子下来相迎,江心澜原本一脸不高兴,看见她便惊喜笑道:“万夫人,您怎么来了?”


    万山雪忙道:“不敢当姑娘这样称呼,我闺名万山雪,姑娘就直呼我名字吧。”


    两人客套一番,万山雪不愿意对她有所隐瞒,便直言此次来的目的。


    江心澜摆手笑道:“军营中的事务,我向来是不敢插手的,只能等黎将军回来再说。可有一件,你的大礼得拿回去。无论成与不成,他是绝对不会收的。”


    又寒暄一会儿,万山雪见她眉心有些疲惫,便说道:“姑娘且去歇息吧,我们再等等。”


    江心澜笑道:“你真是个细心人儿。我这会子当真是有点儿烦心事,去处理了就过来陪你,千万见谅。”


    说着便起身要走,却从袖筒里掉出来一卷画,是画在绢布上的,经风一吹,摊开在地上。


    那是一副苍西地域图。一眼望过去,全貌宛在眼前,州郡县村以及河道山岭明明白白,电光石火之间,她已经瞥见了底下的署名:江心澜。


    一个女子竟然能有这般大的能耐么?


    在各行各业均被男子挤满时,她竟能长出这般能耐!如同巨石之下的小草,探出头来忽然见识到天高云阔。


    万山雪将地图拾起来,掸了又掸,小心地卷好捧给江心澜,眼里全是钦慕:“江姑娘好生厉害。”


    “这有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了不起之处。”江心澜接过画卷走远了。


    万山雪能听到胸腔里噼噼啪啪的火苗声,起初声音细小而执拗,慢慢地,越来越密集,心湖上的篱笆渐次断裂,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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