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告白

作品:《放手后,黑月光为我发了疯

    「闻夏向黎灼颜告过白,在很久很久以前。」


    *


    闻夏的视线凝落在黎灼颜身上。


    她问:“怎么帮?”


    “用手啊,或者是夏夏柜子里的那些道具……”黎灼颜的脸颊红扑扑,连耳朵尖尖都透出蜜桃粉。


    “我可以学!”


    她语气坦率诚恳,可在对上闻夏锐直望过来的视线刹那,眼神余光不自觉地往旁边瞟去。


    “但我是女同啊,女同性恋,小颜又不喜欢女人,不觉得这些恶心吗?”


    “我知道!”


    蓦地一瞬,黎灼颜又将脑袋转过来,“是夏夏,我当然不会觉得!”


    闻夏的视线就从来不曾自黎灼颜的脸上移开过,一回头,顷刻撞上。


    对方漆黑的瞳眸里雕刻描绘着她此刻的模样,连丁点都不容错辩,仿佛一切坦诚相对,避无所避。


    二十多年的交情,闻夏知晓黎灼颜,黎灼颜也非常清楚闻夏。


    闻夏多数时候性子好脾气好,都愿意纵着她,可一旦遇到对方在意的事情,那任凭黎灼颜如何撒泼打滚都来不及了,只能被拖拽着按照对方的思路走。


    毫无选择的余地。


    一下子,黎灼颜好像也没有那么坚持,她的语气跟神态都都软下来。


    “好吧,说实话——”


    “在别人身上或许多多少少都觉得有那么一点吧,但在夏夏身上就完全不会。”


    “我发誓!”


    “毕竟我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那肯定是不一样的嘛~”


    闻夏忽地想到一些网上的闹剧——


    说是如果某天忽然知晓自己身边的某某是个同性恋,那TA一定扛着或者跑得远远的。


    这样的发言很快得到了真同和同朋友的答复。


    一,那你一定是跟对方关系不太好,说割就割,可能连一句普通朋友都称不上,只是同事吧?


    二,他们同性恋也不是什么都不挑,见人就上的,而且熟点的反而更加下不了手,还要考虑也许分开后的事,需要深思熟虑。


    只为了满足自己私欲,就朝身边人下手的,那叫畜生。


    下面嘻嘻哈哈地笑作了一团,闻夏却没有笑——因为她就是那个畜生。


    闻夏跟黎灼颜告过白,在很早很早以前。


    在黎灼颜明确表示过不喜后她就不提了,后面黎灼颜交起了男朋友,忙忙碌碌但也维持着跟闻夏多年的好友的关系。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到这事。


    若不是今日翻旧账,黎灼颜她自己可能都忘记了?


    旧事重提、旧事重提……


    时隔多年,只要稍稍闭上眼,闻夏依旧能想起当时那个场景。


    黎灼颜是青涩的、年轻的,远不及今日这般浓稠,好似被叶片包裹起的花骨朵,那点昳丽姝色都是要将外壳扒开,才能隐隐看到一点。


    将露未露,又蛊惑着人想要窥伺更多。


    黎灼颜的神情是震惊的、呆愣的,她站在那里似乎是完全不明白,好好的朋友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甚至是紧紧得蹙着眉头,神色看起来有一点抑制不住地……想呕?


    十几岁的闻夏远没有当下沉静,她就注视着黎灼颜的表情,不舍得错过其中任何一点。


    怕也要看。


    黎灼颜的眉头越蹙越深,很苦恼更甚至是痛苦:“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你明知道的……”


    黎灼颜最后按了按发痛的脑袋,“今天这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黎灼颜的视线落在闻夏头上,很红很凶,也带着警告。


    “闻夏你不要逼我,我不希望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自始至终闻夏就说了开头那一句,她也在纠结着不知道说些什么,黎灼颜也始终不曾给过她说话的机会。


    再过几天,高考之前,忙着好好学习备考的黎灼颜就带回了一个男朋友。


    闻夏鼓起勇气去问为什么。


    “他成绩好,可以帮我补课,人也蛮好的,长得帅,很多女生喜欢的。”


    这样吗?


    闻夏退回到朋友的位置,没有再问。


    今日相似的境况,黎灼颜语气轻快地说起来,仿佛早已忘了这茬。


    身体和心意完全可以分开吗?


    两两交错,闻夏只感觉一阵凉意涌上心头,将刚刚身体又或是“生病”烧起的热意统统浇灭了。


    对了。


    黎灼颜还问她为什么不谈恋爱来着,那就是根本不在意吧。


    “不用勉强。”闻夏说。


    “那怎么能叫勉强呢?”


    黎灼颜可能是注意到闻夏的神色冷下来,追着杀,“我愿意的,帮夏夏做这种事情我愿意的……”


    可能是旧事涌上心头,叫闻夏心底亦升起几缕不耐,“只是朋友,你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黎灼颜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有点委屈,有点可怜。


    她是彻彻底底忘了个干净。


    闻夏说:“你喜欢的是男人,还谈了个男朋友,现在‘帮’我做这种事情,那算什么,出轨吗?我又算什么,卑鄙难堪的小三吗?”


    总归这两个人厮混在一起,都担不上好的名声,何况还挂上“朋友”的名号。


    这似乎是在玷污“朋友”两个字的意义。


    黎灼颜也骤然被闻夏的情绪爆发吓住,愣在那里好久,许久才慢慢举起手来。


    “那个……”


    闻夏蓦地一个眼神过去。


    黎灼颜好似应激的猫儿,又抖动了一下,旋即又意识到对面是自己的铲屎官。


    ——无论她发如何的脾气、闯下怎样的错处,对方都不会生气。


    于是乎,这好似又给了黎灼颜某种勇气,是加油鼓劲。


    她说:“我现在是单身来着,这些词都讨不到我跟夏夏的头上。”


    “而且——”


    “我一直都是想干嘛就干嘛,管那些人去死啊!!”


    闻夏一直都是稍微低了点头在看她。


    黎灼颜可能也是注意到这点,她或许是觉得自己没错,也可能是意识到了这次再避,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


    就好像在玩瞪眼游戏似的,跟闻夏的视线一错不错,直到眼里涌起淡淡的酸涩。


    到闻夏低头俯身,她也控制住了。


    闻夏的掌心贴着黎灼颜的额头轻轻抚过,偶尔掉落的几缕发丝擦着肉,有点痒。


    黎灼颜也依旧一动不动,宛若一棵树。


    闻夏又将手反过来,换成了手背——这是正常用于试温度的部位。


    “没发烧啊。”闻夏轻轻地说。


    近距离喷洒到黎灼颜身上的气息,好似比黎灼颜本身所带起的更热。


    她在心底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眼下的吐气也变得绵长。


    危机解除,猫咪又开始闹了。


    她一把“愤怒”地甩开闻夏的手,“我说的都是真话啊,夏夏总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在说胡话呢。”


    “okok,我生活完全能够自理,也愿意为了刚刚自己所说过的一切负责。”


    “倒是夏夏——”


    黎灼颜“咬牙切齿”,“夏夏再不进来睡觉,我真的要被冻到发烧说胡话了。”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刚刚闻夏在念“shao”这个字的时候,舌头放的位置好像不对,念起来总是有点平,更像是“sao”字。


    有点闷骚。


    到黎灼颜说了,她舌尖紧紧抵着上颚,发烧,咬字清晰异常。


    闻夏眉头一挑:“你自己闹的,多喝点中药调理一下。”


    闻夏鲜少有如此刻薄的时候,黎灼颜的牙关咬得更紧,“我这到底是为了谁?”


    闻夏又看了她几秒:“睡觉吧。”


    她蓦地上床就要躺下,连床上的原住民黎灼颜都被她吓得惊了一下,就要往旁边看。


    闻夏余光瞥见了,却当作不知。


    一瞬间,室内灯光统统熄灭,连床头灯那点熹微的光辉都不留。


    世界并入黑暗。


    过了须臾,后方黎灼颜的手又贴上来,贴到了闻夏的脖颈上。


    手有细致捂热过,贴到血液汩汩流淌的位置,不再是那般触手凉。


    床上其实早早就安排了两床被子。


    不似高中住宿那会,两个人冬日里跟厚厚的被褥一起,挤在一张一米不到的小铺上。


    或压或贴。


    那时闻夏的性向还没有暴露,两人还是朋友,彼此的身上都暖融融的,被热到红扑扑的脸上挂着笑意。


    而今还是朋友。


    也只是朋友。


    异性恋跟同性恋之间需要避嫌。


    闻夏其实很想问——


    既然不能给她回应,那就也不要给她那希望,摇曳残缺如风中烛火。


    太残酷。


    实际上。


    隐于黑暗中的闻夏叹出一口气:“黎小姐,请你停下虐待病患的行为。”


    “明天你跟我都还是要上班的。”


    黎灼颜的手终于放了下来,她宛若得到了某种笃定的回应,又开始得意。


    “那那那——这可是夏夏自己说的,以后不准再说我不关心好闺蜜。”


    又似乎是落下了某种心理枷锁。


    闻夏闭上眼,疲倦且淡淡地:“嗯。”


    倦怠很少,身侧人都听不出来。


    也幸好。


    庆幸吧。


    闻夏想。


    多年的友情感情交错在一起,到如今要骤然分开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她本上也是一个贪心之人啊。


    “做了就是恋人关系了吗?”恍惚间,闻夏似乎是不小心地问出了声。


    “不是啊~”


    黎灼颜的声音依旧是明媚、朝气,听上去困意全无,“说了是我帮助夏夏,是朋友间的互帮互助,朋友啦~”


    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得重。


    只是朋友。


    黎灼颜说:“我又怎么舍得让夏夏难过呢,只是身体上的也不行。”


    没有吗?


    隐约间。


    闻夏觉得黎灼颜的声音也有点虚,不真切,仿佛是梦里传来。


    这梦是她所见,听到哪句就说哪句,毫无逻辑。


    “梦里”的黎灼颜还在勤勤恳恳地推销着自己,蛊惑又鬼魅。


    不正常了。


    “夏夏,我很干净的,香香的。”


    床上除两个枕头外还有靠枕,闻夏忽地抄起一个,就冲梦里的声源处怼去。


    “吵死了,睡觉。”


    世界的喧嚣都安静了。


    “哦,晚安夏夏。”


    时间久到这一天下来疲惫非常的闻夏都进入到半梦半醒状态,隐约有黎灼颜小小声的祝愿。


    “希望我的夏夏天天开心呀~”


    开心吗?


    她不知道。


    但现在已经是比较好的状态了……闻夏,别贪心,你要知足。


    *


    接下来几天。


    恢复成单身、没了恋爱谈的黎灼颜,就彻底黏在了闻夏这边。


    晚上还是会回自己那边睡,可下班吃住娱乐,都赖在闻夏这了。


    美其名曰要照顾好友。


    实则除了第二天又陪闻夏去医院挂了盐水,余下时间还有闻夏做饭给她吃。


    拜其所赐,黎灼颜的晚上不吃减肥计划彻底宣告破产——而她本身就也不胖。


    一切回到了最初简单纯粹的时候。


    闻夏工作需要频繁使用右手,所以两次针都扎在左手上,她皮肤也白。


    洗过澡后如雨水洗涤晴空,青得那块也愈发明显。


    两人窝在客厅沙发里一起看电视期间,黎灼颜发现后可心疼坏了,指腹轻轻地摩,又拿到唇边亲了一口。


    找到了一点学生时期的亲密无间。


    过去的美好限时回归。


    闻夏觉察着动静,抬眼望了对方一眼,看到黎灼颜自己也愣了一下。


    从慌慌张张到神色平静。


    闻夏又将视线收回,一句不问。


    就这样吧。


    她想。


    这样的时间能够再长一点、更长一点……


    黎灼颜那位前男友也有尝试着挽回,黎灼颜都没有理会,后面也打到了闻夏这边。


    作为潜在情敌的闻夏都不得不承认——


    程述白是极好的一位。


    他并不因为跟黎灼颜恋爱了,两人就是世界的中心跟主角,闻夏这个朋友只是二人关系里随传随到的一位NPC。


    他们是分是合,理论上都不应该吵到第三者的正常生活。


    后面是实在联系不上黎灼颜,才转而问到了闻夏这边,语气也是和善的,客套的,是真正请人帮忙的态度。


    但闻夏并非善类。


    她没回。


    倒是又一次,被黎灼颜看见了,她只瞥了一眼,见到前男友的名字,一下子怒火起来,仿佛对前任纠缠自己的好友这点相当不满。


    “他还联系你做什么?删了删了,真是烦死了!天天阴魂不散的。”


    程述白的微信就从闻夏的通讯录里消除,拉黑加删除,消失得透透。


    程述白没有闻夏的手机号,只有微信。


    一天。


    闻夏照例要回去给黎灼颜做饭,今天中午娇气的好友就点了菜要吃酸菜鱼。


    她得赶紧去买新鲜的。


    下班前,闻夏被同事叫住,靠近了跟她先生说:


    “那个小闻啊,你是不是不喜欢男的?”


    是那位跟闻夏关系很不错的年长同事,叫汪玉玲,平常闻夏都喊她汪姐。


    闻夏脚步顿住,一时间脑子里想过很多,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闻夏还是点了点头。


    汪姐眼里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我不是要跟你说什么,这件事我也不会跟其他人说,你放心,我嘴巴很牢的。”


    “我也知道现在你们年轻人都不喜欢结婚生孩子这些,就喜欢一个人潇洒,而且我们都是女的,有了孩子之后还要带,更辛苦的也都是我们女性,这点我懂的。”


    “但小闻啊,不组建家庭也可以谈恋爱吗,平常身边也能有一个一直说话相处知冷热的存在,你们年轻人也聊得来,还有那方面……哎呦,我们女人也是需要的。”


    “正好我这里有一个——”


    原来是给她介绍对象来的。


    闻夏没有再听对方接下去的话,直接摇摇头表示了拒绝——她还要去给黎灼颜买菜。


    汪姐有点不甘心,但见闻夏的神色,如此坚决拒绝的态度,也没有再说什么。


    “那好吧。”


    离开前仍不忘叨叨,砸吧着念念不忘着,“那小闻啊,你要是哪天改变主意了记得跟我说啊。”


    闻夏没有点头地离开,她没走太远就听到后面有别的同事问回去的汪姐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工作上的一些事……”


    汪姐果然嘴严,一句没说。


    闻夏来到便民市场,挑了一条个头相宜的鱼正适合两个人吃。


    鱼放在案板上,卖鱼的商贩问她要不要杀,正好黎灼颜的电话打过来。


    闻夏以为她又要“作”了,临时再加点什么菜,她一向喜随心所欲,于是立刻接了起来。


    “喂——”


    一边说,一边跟商贩点点头,示意杀鱼。


    “夏夏!”黎灼颜的声音愉快,“我今天不过来吃饭了。”


    闻夏抓住手机的指尖下意识用了点力,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


    语气还是淡淡:


    “要加班吗?那我等下送过来给你也行。”她已经在买菜了。


    “不是不是。”黎灼颜赶紧反驳,透过电波传来的声音开始发软……发虚。


    “夏夏,有一件事我跟你说了,你不要生气。”


    “嗯。”


    闻夏应是心底一紧,但同样的场景在过去发生过无数次了。


    她一颗心变得坚韧耐戳。


    竟也习惯了一般,自嘴里平淡地说出,“你说。”


    那头黎灼颜猛吸一口气:“我跟那啥复合了。”


    她语速飞快,仿佛慢一点就要被打了一般。


    “没办法,他最近一直一直在找我,我真的没办法夏夏你知道吗?烦死了!”


    “但我又想想,好像他也蛮好的,除了年纪比较大一点,的确是比别的几位更能听得懂人话一点,哦哦,还有见父母那事,他也跟我道过歉了,说是自己太急了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以后不会再提。”


    “所以我就想,要不然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了?新找的也不一定有这个好。”


    “……”


    “烦死了,真受不了,就多这一次,再来我一定分得透透的,没有任何机会!”


    语气从开始的气虚,逐渐变得理直气壮,但最后已经是完全站在自己的立场上。


    她占据着顶部那一块高低,颐指气使地指责着别人,好似全世界的道理就落在她一人身上。


    黎灼颜说完,以为闻夏会问一点什么的,比如“你们就这样复合了?”,又或者是骂她两句。


    结果没有。


    都没有。


    “晚饭不过来吃了?”闻夏问。


    “不了。”黎灼颜回,“你知道的,复合第一天,他要约我出去……”


    黎灼颜在这里故意提到了程述白的名字——虽然是代词。


    似甩锅。


    似激怒。


    “好。”


    闻夏直接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徒留给好友一片嘟嘟嘟的刺耳忙音。


    她又看向前面——


    鱼贩子的手脚麻利动作飞快,已经将鱼的鳞片跟鳃肉都处理完了。


    水往黏糊糊的肚子上一冲,尖刀百忙闪过,已经朝鱼的侧腹上划去。


    这是要处理内脏了。


    血淋淋流出来,这时鱼还没有完全死透,被剜去肉的鳃扇动两下。


    在求救。


    鱼垂死挣扎。


    这一带的鱼腥气越来越浓得翻入闻夏鼻尖,她是不喜欢吃鱼的,更讨厌这股味道。


    闻夏蓦地笑了。


    凉凉的。


    又确实想笑。


    ——她就是那条鱼。


    挖藕,好长的一章哦~【疯/狂/明/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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